去正廳的路上,白柏青言簡意賅的將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所以說,現在嚷着從輕發落夜白衣的這些人,要麼是前朝餘黨,要麼是太后或者景王唆使而爲。”不論哪一種情況,最終的目的都是讓陌易唐日子不好過。
白柏青點頭,“偏偏皇上之前還力保夜白衣,只想着圈禁,這樣一來就落了外人口舌,被那些人鑽了孔子,說皇上打壓骨親兄弟,怕夜不能寐這纔沒有趕盡殺絕。”
“真是人嘴兩片皮,反過來倒過去都有理了。”良辰心裡煩躁的很,隱隱有種風浪捲土重來的壓迫感。
到了中庭,那人卻是已經換下了皇袍,反而着了一身月牙色的儒衫,袖口滾着藏青色的滾邊,自在愜意的品着熱茶,見她來來,不待行禮,便招招手讓她到跟前去。
“別莊的寒梅,想不想去看?”還沒等她開口,他就悶頭悶鬧來了一句。
他不想呆在一如皇宮的官員府邸,只覺得處處都壓抑的他喘不過氣兒來。
良辰直覺想要問問夜白衣的事情進展如何,擡頭卻看見他眸中竭力掩蓋的疲憊,心下一軟,脫口而出,“好,去看看。”
到了別莊,園內冬隔朔氣,山石嶙峋,重巖疊嶂,薄雪覆蓋一層,宛若給莊子披了見雪色輕衫,寒梅吐蕊,還未走近,風遞幽香來,一股寒香鑽入攜手共來的兩人鼻息,果真是一點酸香冷到梅。
“冰花個個團如玉。”含苞待放的花尖上頂着一團冰雪,紅蕊抱冰,好不喜氣,良辰頓時愛不釋手。
“還有更好的。”他牽着她的手,“閉上眼。”
良辰乖巧的閉上眼睛,將手抵到他暖暖乾燥的大掌,鼻息只剩下梅雪散發出的幽幽清香,走了約莫半刻鐘,才停住步子,耳邊傳來他的低醇的嗓音,“睜開眼睛,看看。”
閉上眼睛時間有些長,再睜開只覺得雪光有些刺眼,適應了好一會才勉強看清眼前的景象。
巨石是崖,宛若將梅花置於幽崖空谷之中一般,意境比之方纔的梅園,更清幽,氣勢更爲宏達,她不禁就贊
嘆出口,“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喜歡就好。”男人眉眼含笑,“寒落梅枝頭,初生蕊爲元,開花爲亨,結子爲利,成熟爲貞,此爲梅花四德,朕記得,除卻梨花,也就唯有梅花還能入你的心了。”
“哪兒像您說的這麼文縐縐的,喜歡它只是因爲閤眼緣罷了。”呵氣成霜的時節裡,她心裡卻是暖暖的,原本還因夜白衣一事心緒不寧,這時候莫名的竟然安定下來,變得不急不躁了。
反握住他的手,低着頭摩挲着,“其實還有一種說法的,梅花五瓣,是五福的象徵,一是快樂,二是幸福,三是長壽,四是順利,至於最後的,就是我們最希望的平和。”
男人嗯了一聲,摘了一朵梅花,仔細研究起來,“好像被你說中了,還真是五瓣。”
“這象徵着吉祥如意。”良辰極快的補了一句。
“恩。”陌易唐那個將她花別在她的耳邊,聚笑發丹脣,“會的。朕一定會讓你吉祥如意。”
難得浮生半日閒,兩人留在別莊用了午膳,良辰一顆心吊着七上八下,總是不得安穩,總覺得這樣的朝朝暮暮,像極了風暴前的最後溫存。
午膳後,陌易唐一改常態並未折回宮裡處理夜白衣的事情,兩人已經熟悉到一個眼神就能瞭解對方的想法,良辰眼觀鼻鼻觀心開口道,“事情已經解決了吧。”
這是用着半疑問語氣的肯定句,她原本還以爲,他只是打定了解決的辦法,現在看來他早已經胸有成竹。
知道她問的是何事,陌易唐也不隱瞞,“早朝過後留了幾個跟此事有關聯的大臣問話。”
那就怪不得一樣時間點散的早朝,白柏青早早就知會了她,而他緊跟其後才踏足白府,良辰喔了一聲,雙目炯炯望着他,“都說什麼了?”
“也沒說什麼,只不過是告訴了朕一些,朕不知道的一些內幕。”他眯着眼睛,“爲避免事態擴張,被人帶着話柄,朕召見夜白衣之後又將他遣送回天牢。”
他這樣一說,良辰便不能再問下去了,只是有些惋惜
的開口道,“是不是保不住了?”
陌易唐嘆口氣,“最多拖三日。”
“三日?”時間太短了,良辰驚詫出聲。
男人盯在她身上的目光灼灼的,似提醒,似告誡,“此事牽涉到前朝,你還是不要沾手的好。”
“此事攸關社稷安穩,自然聽從皇上的安排。”
“朕是不希望你攪合進來。”事情有多棘手,只有當局者才知道,旁觀者只知道兇險卻不知有多錯綜複雜,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良辰,朕不希望再橫生枝節。”
嘴角勾勒出一抹極致清淺的笑意來,良辰伸手觸碰到他的髮髻,“有白髮了。”
他橫了一眼,“嫌朕老了?”
良辰未防到他會這樣貧嘴,一個沒忍住就笑了出來,男人的臉直接黑了,繼而手臂一攬,打橫將人抱起來,就向內室走去,“朕給你證明證明。”
這場蓄意撩撥結束後,天色已晚,沒有雪色的反襯,暮色沉沉的,屋內沒有點燈,黑暗裡女人被折磨的想睡,男人偏偏摩挲着滑溜溜的香背,一邊還好心的問,“怎麼樣,朕老了沒有?”
良辰恨恨的咕噥了一句,“沒有沒有,您寶刀未老。”
“朕瞧着你精神頭挺好的。”男人說罷一個提勁將她託到身上,“這次換你來。”
還來!瞧他食髓知味,良辰心裡那個悔啊,這種事就不能開頭。
烏雲出岫,鴛鴦交頸。
情動之後,良辰再也爬不起來,男人一下一下輕輕拍打着她的背部,凝視着她的睡顏,靜靜的、輕輕的,“既然你不想以女子的身份進宮來,那便準了你以男人的方式入仕伴朕左右。”
翌日,一張聖旨宣到白府,安國夫人惠敏恭謹,準允議國事,從三品。
白柏青送走宣旨的內監,再回中廳見良辰拿到聖旨懵着一張臉,也是一片肅穆的神色,“有了官品,再有人想動你,就要經過大理寺匯合刑部,才能定奪。”
“讓我安生立命的東西。”良辰注視着黃娟,抱在懷裡,沉沉地想着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