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嫡秀
這不用過晚膳後,杜老太爺便叫了兩個兒子到書房敘話。
王氏又與杜老夫人說着年下的安排。
蕭懷素倒是與兩個表姐並表哥呆在一旁的壁紗櫥裡,大家小眼瞪大眼,一時竟是無話。
還是杜延意先開了口,他笑mimi地從懷中摸出了一個核桃遞到蕭懷素表面,“表妹看看喜歡不喜歡?”
看着杜延意一臉獻寶的模樣,杜延雲抿脣輕笑。
杜延昭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弟弟就是長不大,不過隨性也好,家裡若少了這個活寶也是寂寞得緊。
倒是杜延玉有些驚訝地用手一指,“咦,那不是……”
“三表姐,是什麼?”
蕭懷素笑着看了杜延玉一眼,她反倒閉了嘴不說話,只笑着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接過來看看。
看着杜延意一臉小心翼翼的模樣想來也不會只是個吃食,蕭懷素將核桃放在掌心中左看右看,覺出了其中的蹊蹺,這才輕手掰了開來。
這一看,倒真是讓她吃驚不小!
這是一個小型的微雕,核桃其實已經是個空殼,只不過在內殼裡雕了山水叢林,涼亭小船,漁翁垂釣,連沿着山道而上的石階都刻得纖毫畢現,可謂步步成景,雖然手法還有些粗糙,對細節的處理也不是那麼到位,但人物卻是栩栩如生,很是精緻可愛。
蕭懷素捧在手裡左看右看,心中很是喜歡,不由看向杜延意,“二表哥,這可是你親手做的?”
杜延意這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是我雕的,表妹若是喜歡儘可以拿去!”
杜延雲早便憋着氣,此刻已是笑着捏了蕭懷素的手,“表妹你就收着吧,二哥雕的這核桃咱們兄妹每人都有,你若不收着,他可是要生氣的!”
杜延意瞪了杜延雲一眼,又着急地轉向蕭懷素,“表妹別聽她亂說!”
蕭懷素笑了笑,又將核桃給小心地合上,方纔鄭重地對杜延意道了謝,“謝謝二表哥,這核桃微雕我很喜歡!”
杜延玉也在一旁拍掌笑道:“對啊,二哥雕得真好,我屋裡那個百鳥圖也是他做的呢!”
杜延昭這時才清了清嗓子,溫聲道:“平日裡二弟就喜歡擺弄這些小玩意,功課上倒是半點不上心,”這是藉機教訓了杜延意一番,話峰一轉又道:“不過能得表妹喜歡那也是他的福氣了!”
“大哥!”
杜延意在一旁叫屈,可杜延昭的教導他也只有聽着的份,誰叫他對做學問是真的提不起半點興趣呢?
想到今後每日要交給王氏檢查的那二十篇大字,他就覺得頭疼!
蕭懷素捂脣直笑,倒是對杜家兄妹又有了一層新的認識。
杜延昭看着文弱秀氣,但長兄的威嚴卻是十足,至少杜延意在他面前不敢反駁半分。
杜延雲聰慧靈巧,杜延玉也天真可愛,跟着這些孩子在一起,連她的心境都不自覺地年輕了不少。
兄友弟恭,姐妹相悌,這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蕭懷素笑着抿了口棗子茶,茶水溫熱帶着股淡淡的清甜,倒是很適合飯後消食,她目光掃了掃,不經意地便聽到了杜老夫人與王氏的對話。
雖然她們的聲音壓得極小,但個別字眼卻還是讓她聽進了耳朵裡,什麼“蕭家”、“縣主”、“成親”之類的,想想也知道是什麼事。
蕭懷素緩緩沉下了臉色,握住甜白瓷茶蠱的手指也收緊了。
果然是杜家人一走蕭家就忙不迭地辦起了婚宴,也是,高邑縣主那肚子就快要掩不住了,不趁着熱孝裡把婚事辦成,錯過了可要再等一年。
若非如此,杜家也不能借着這事拿捏蕭家,讓他們拱手讓出對自己的撫養權。
可是想想,蕭懷素心裡還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她只想置身事外的,可隨着與杜家人的親近,她好像真正地融入了其間,喜怒哀樂也不知不覺地隨着蕭懷素這個身份而起落。
人畢竟是感情的動物,與杜老夫人和王氏朝夕相處了那麼長的時日,她是真地將她們當作了自己的親人,在這個世界上的依靠。
杜延雲卻是察覺出了蕭懷素的異樣,她側耳一聽,略一估摸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由在心底嘆了聲,轉而輕輕握住了蕭懷素的手,溫柔地笑道:“表妹在想什麼呢?”
這一聲問話也打斷了蕭懷素的思緒,她偏頭看向杜延雲,眼前的少女笑容可掬,漆黑的雙眸中閃過一絲關懷和鼓勵,雖然微弱,卻像暗夜裡的燭光,讓她感覺到一絲溫暖。
蕭懷素縮了縮手,感覺到指尖的冰涼,不由緩緩攥緊了拳頭,搖頭道:“二表姐,我在想着年節時能不能出門堆個雪人,可我又怕冷,這手一碰到雪豈不是凍僵了……”說完竟是自憐自哀地嘆了一聲,表情很是惋惜無奈。
杜延玉卻是被兩人的話頭引了過來,“那有什麼?咱們不自己動手,讓他們幫着堆就是,你想要幾個就堆幾個!”已是一臉興致勃勃的模樣。
蕭懷素便和杜延玉聊起了堆雪人,將剛纔的不快拋在了腦後,杜延意也聽得起勁,積極地加入了談話的隊伍。
杜延雲在一旁看着,脣角卻是幾不可察地微微翹起。
看來母親說得沒錯,這個表妹果然是個玲瓏心肝,雖然比玉姐兒還小上幾個月,可心思城府半點不缺,如此早慧,如此地令人驚歎!
她在蕭懷素這個年紀可絕對沒有這樣的心思,今後若是長成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樣的龍章鳳姿驚才絕豔呢!
若是二姑母在天之靈看着,也該覺得安慰了。
外書房裡,杜老太爺臉色沉沉地坐在紫檀木鑲大理石的桌案後,寬大的椅背襯着他瘦弱的身形,整個人卻像一顆不老鬆,腰背挺得筆直,雙眼一翕一合間精光四射。
杜伯嚴握緊的拳頭緩緩鬆了開去,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如老僧入定般的杜伯溫,這纔開口道:“沒想到消息傳得這樣快,咱們前腳才入京,後腳他們蕭家就有喜訊了?”
杜伯溫“嗯”了一聲,眸中神色晦暗不明,“高邑縣主想爲蕭家兄弟謀個差使,皇上是看在父親的面上暫時給壓下了,想來不多時還是會隨了他們的願。”
畢竟是天家,能顧忌着臣子的情緒給些尊重就不錯了,要永遠地低頭卻是不可能的。
杜伯嚴咬了咬牙,一臉忿忿,“可惡,咱們就沒辦法收拾他們了?”
杜伯溫沒有接話,默了默又轉向了杜老太爺,“父親,您說怎麼辦?咱們都聽您的!”
“父親,只要您一句話!”杜伯嚴也重重點了點頭。
杜老太爺心思縝密,老而彌辣,長年身居高位的他自然有股令人信服的氣勢。
聽了兒子的話,他目光一凝,緩聲道:“這事急不得,如今他們想進,咱們退一步便是,眼光要放長遠,日子還長,不用爭這一時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