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一轉眼兩個多月過去了,馬上便是盛暑時節了。腹中的孩子也有將近三個月了,軒轅天佑待我很好,一個月有大半個月都在我的鐘粹宮,白日裡與我同坐同食,幾乎形影不離。太后因爲我腹中的孩子多少比往先疼愛我些,自己用的好的吃食也叫人送來。上好的衣裳和胭脂水粉也是給我的宮裡送來。因爲頭三個月胎氣不穩,我又是初次有孕,太后十分在意我的胎,時常傳了太醫們問話瞭解情況。我這一胎自然還是齊清遠負責的,他也是十分盡心,幾乎每日都來漪紅閣請脈,吃食用具也都很仔細,因爲一早知道了宮中人心歹毒,所以漪紅閣上上下下都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在我身上。
但是,除了太后皇上以外,我相信至少如今的後宮裡也就只有貞妃對我有些真心了,因爲先前的一些誤會,淑貴人和毓嬪越發和我生分了,我們每每見面都只是不冷不熱的說兩句場面話,便各自去了,葉貴人對我倒還和從前無二,只是因爲她先前對待夢貴人的事情,我總對她的爲人有些忌憚。
皇后仍舊對我很和善,每每都是關愛備至,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她便是天底下最賢良淑德的人了。
“今年比往年的天氣要熱些,咱們的澄湖行宮也已經建好了,那裡依山傍水,夏日也不似皇宮這樣酷熱,皇上的意思是今年就到行宮去避暑吧。”皇后微笑着對大家說着。
“哎呀,太好了,這一下子咱們也能在行宮裡面好好逛逛了。”伉妃笑着道。
皇后又道:“今年玉玲的身子也不好,太后也進來不大好,還有冬古貴人,也是有孕之身,越發嬌貴不能受了暑熱,皇上和本宮想着不如就往行宮住下,等過了盛暑天咱們再回來,一來也避開了暑氣,二來趁着這麼好的時節咱們也近着看些山水的。”
柔貴妃先道:“多謝皇后娘娘的惦記,玉玲進來好多了。想必也是這孩子生來就柔弱的緣故。”
“孩子在孃胎裡的時候必然要進補,不然等生出來總是難免有些不足的,例如本宮的凌拓就十日有五日在鬧毛病越發叫人頭痛呢。”皇后揉着額頭勉強的笑着搖了搖頭。
“皇后娘娘所出必然是金枝玉葉,即便身子柔弱也有神佛庇佑。”淑貴人一邊說着,自從她回到華清宮,每每都是刻意討好皇后,我看在眼裡當真寒心,她糊塗的不明真相不辨善惡,卻還與我生分了。
“借貴人吉言吧。冬古貴人,你的胎也有三個月了吧?平安過了這些時候,胎氣也就穩固了。”皇后和藹的問着,一手扶着紅漆雕花扶手,一手撐着額頭。
“臣妾很好,每日裡進的也很香。只是漸漸的覺得身子笨重,愈發感到疲累了。每晚也總是睡不安穩。”我淡淡的回着。
“都是這樣的,本宮當日孕育凌拓的時候也是這般辛苦的,額娘難當呢。不過你是好福氣,趕着夏季裡有孕,什麼瓜果蔬菜都有的。再者皇上也每每惦記着妹妹
,十日裡也有五六日在妹妹那裡,自然龍嗣和妹妹時常得見天顏自然有助於胎氣穩固。”
衆妃嬪一聽到這裡都面露不悅之色,甚至一些人還投來了白眼,皇后接着又對淑貴人道:“你們是姐妹,素日裡交好,本宮宮中事多,又不得每日裡照顧她,淑貴人的瑤光殿離着漪紅閣只有一牆之隔,你要替本宮好好照顧貴人呢。”
淑貴人站起身子,低下頭,微弱的說了一句:“臣妾不懂什麼,又笨手笨腳,只怕照顧不好妹妹,反而惹得貴人煩心,對安胎不利。”
“誒,淑貴人這話就是有意再推脫了。你是皇子和公主的額娘,兩個孩子都是由你所出,飛蘭有在你身邊由你照料,你爲人母多時自然比她有經驗。冬古貴人這是頭一胎,難免有些不適應的,淑貴人你們情同姐妹,六宮誰不知?她的這一胎你必然要精心照顧了。”皇后笑着不容淑貴人分辨。
“是臣妾知道了。”淑貴人福了福身子落座。
我就坐在她的正對面,看着她的每一絲變化,她如今當真是厭棄我的,每每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除了她還有身邊的毓嬪也是一樣,有些誤會原本沒有多深,只是隨着時間的堆積,彼此之間便產生了隔閡,將原本親近的兩個人彼此都陌生起來。
皇帝因爲我有身孕便單獨賜了一個竹輦,每日出入都有太監擡着,一來可以避避暑氣,不消出太多的汗,二來,也是怕我腳下不穩摔了自己動了胎氣,鑑於夢貴人的事情,皇帝對於我的肚子更加上心。
除了我,後宮之中也就多羅晴柔能在皇宮中乘坐竹輦行走,她在我前面已經帶着玉玲離去了,齊佳貴人與嵐嬪一左一右侍候着。
我才坐上竹輦,淑貴人與毓嬪就從面前經過,她們只是點頭一笑,我道:“毓嬪娘娘吉祥,淑貴人吉祥。”我欠了欠身子。
“不敢。冬古貴人好坐。”毓嬪冷冷的說了一句。
身後傳來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冬古娘娘!”之後是乳母帶着飛蘭快步上前。因爲淑貴人與我之間不睦,所以每每我們很少見面,因此越發見不到飛蘭,今日是她與乳母迎淑貴人來了,恰好在鳳鸞宮外看着我。
“冬古娘娘,您怎麼都不去看望蘭兒?蘭兒好想娘娘啊。”飛蘭撒嬌着上前拉住我的護甲,然後嬌笑着。
“飛蘭!”淑貴人厲聲道“冬古貴人有孕,她的手不能這樣拉着。”說着她一把拽過飛蘭,推到了自己的身後,嚇得飛蘭只是唯唯諾諾的看着自己的額娘。
我冷笑一聲,“大熱的天氣,我卻覺得有些冷了,夏菡咱們回去吧。”
“小主是不是着了風寒?這太陽光纔上來,小主怎麼會冷?”夏菡趕忙把我的宮衣整理好。
“是心冷!”我丟下了這樣一句,之後夏菡招呼內監朝漪紅閣去了。身後是淑貴人與毓嬪的注目和小小飛蘭委屈的表情。
路上幻月負氣着道:
“小主以後再也別管她們的事了,沒的竟讓拿了真心喂狗了不成?饒是畜生還知道知恩圖報的,怎的還有恩將仇報的?不對小主百般感激也就罷了,還幾次三番的奚落小主,您往日裡有多少的心思竟然花費在這樣人的身上。難道她忘了自己當日落難,在西五所裡,往日宮嬪沒有一人去看望她,就是毓嬪也是避之不及的。只有您不是送去衣裳吃食,就是拿自己宮裡的銀炭棉被去,若不是小主的幫襯,她縱然有今日的福氣,怕是也早就沒有命享了!”
“我待她原本也不是爲她感激我,我所做的全是我一心所想,她即便今日錯會我,不信我,我也不後悔當日助她一臂之力。若是要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我微微笑着對幻月道。
“小主的菩薩心腸,只是對待她們這樣的人真是不能心軟和善。不幫着小主說話也就算了,方纔鳳鸞宮中還竟當衆叫人難看。飛蘭公主能與小主這麼親厚,那是小主往昔待她好,小孩子家家最最簡單了,咱們真心待她,她必然真心換回來。公主倒是可愛,只恨淑貴人的教導,沒的等公主長大隻怕要把小主當成仇人了。”幻月又道。
夏菡笑着道:“公主雖然小,但是她極其機靈,心裡啊比大人還成熟老練幾分,只看她往昔的行事就知道,當日怎的離了生母也不哭不鬧呢?”然後她扶着我的竹輦又道:“縱然啊淑貴人和小主現在不似從前了,但是公主未必就能聽她額孃的。再說了,小主爲人行事都端正,問心無愧,更不必理會她們嘴裡的話了。”
“最知道我的還是夏菡了。”我溫柔的笑着,按住她的手。
幻月一面又吃醋了道:“貴人越發疼夏菡姑姑了,幻月吃醋麼。”
我們一行走一行說笑着,其實淑貴人與毓嬪的態度是叫我十分寒心的,但是最讓我感到頭痛的還是後宮中人對我的態度,除了她二人以外,其他人也都對我不冷不熱或是冷言相對的,孕中心裡難免憂思,總有許多話想和人一吐爲快,但是越發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皇帝雖是我的知己,但是女人家的一些心事和每每的愁腸他又能知道幾分呢?往昔瑤光殿裡我們相對舉杯,漪紅閣裡我們挑燈針織,御花園裡我們一起踱步賞花,豔陽之中我們看着飛蘭玩耍,彼此有難的時候我們互相安慰扶持。想着我落難的時候她挺身而出,想着她含冤的時候還替我着想,再看如今便覺得心裡感傷。
看着妝奩盒子上的鳥紋妝鏡,那裡面的人如此娟秀,眉目和善,哪有半分變化?我竟不知道她們如今待我真是因爲對我有些誤會,還是因爲有人蓄意挑撥,或是因爲我的恩寵叫她們不得不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所謂的姐妹之情到底有多少分量呢?竟然叫他們輕易就能不信我,輕易竟能對往昔的姐妹之情沒有半分顧忌呢?究竟是我的錯還是他們的錯?還是我們都沒有錯?錯的只是歲月,錯的只是我們不該愛着同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