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就平平淡淡,何須哀婉悽絕!
張行健每日修習寒玉宮無上劍訣,日子倒也過得不錯,只是一顆孤寂的心卻始終遙望着遠方的白雲渺渺,出神遐思。
一日張行健正站在山巒處望着遠方怔怔出神,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頓時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靈兒,輕輕一笑,揉了揉靈兒的腦袋。
張行健也對靈兒思念不已,所以在隨周曉涵學道的第二天就囑託慕青將靈兒帶過來看看,只是不讓靈兒知道自己進寒玉洞的事情,免得靈兒再起了別的心思。
靈兒拉着張行健不依的問道:“哥哥,你在看什麼吶,這麼入神,和我說說?”
張行健心道這個小丫頭,不過還是寵溺的望着靈兒道:“哥哥什麼也沒有想,只是看看這裡的景色而已,靈兒以爲在想些什麼呢?”
靈兒放開張行健,假意想了半天后,臉色慢慢變的有點猶豫道:“哥哥,你是不是想家了?”
張行健早知靈兒能根據別人的表情及身上的氣勢,從而探析到內心的想法,早已不驚訝了,只是淡笑一聲,沒有做聲,緩步向着前方走去。前方樹林紛紛,映在萬里的蒼茫中更顯孤寂,偶爾紛飛下一片孤葉,依依不捨的飄落,在冰雪連綿的大地上平添一點點綴,顯得說不出的傷感,禁不住張行健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靈兒跟上前來雙手託着張行健的臉龐也不避男女之嫌,道:“哥哥,不要傷心了,等以後咱們一起回去好嗎?”
回去,還回去幹嘛,去看看院裡的那顆老柳樹還是聞聞屋中血腥的氣味?
而這些如今是否還在?
張行健努力的晃了晃腦袋,試圖將腦海中的所有記憶都輕輕拭去,可是這種記憶早已深深紮根於內心的深處,仍爾如何的掙扎都是無濟於事,始終縈繞在腦海不曾逝去,唯有獨自一人時靜靜的品嚐着其中的酸甜苦澀,直到淚滴輕輕的滑落,方纔輾轉入眠。
張行健看着靈兒撲閃撲閃的大眼睛,輕輕點頭。
這時只聽旁邊有人喊道:“你們兩兄妹這是怎麼啦,這麼這個氣氛?”
回頭一看,竟是慕青和雪兒走來,靈兒急忙跑過去拉着兩女子的手開心的道:“慕青姐姐,雪兒姐姐,”二女也開心的看着靈兒。
張行健拋去腦海中的雜念也上前說道:“慕青師姐,雪兒師姐。”
慕青輕輕點了點頭,雪兒笑着道:“行健,你快不要我師姐了,我年紀也比你小,你老是這麼叫的感覺不帶勁,況且你也不算正式入門,沒必要如此正式。”
張行健臉色微微顯得有些紅,尷尬的站在不知所以。
慕青和雪兒自從張行健來到寒玉宮就對他照顧有加,曾經在寒玉宮宮主周雲面前更是替張行健求情,而且這些時日下來,關係自然增進不少,所以雪兒纔會玩笑似的這樣說。不過對於張行健來說這兩人可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此情難忘,再說了人家本就學道比己早,叫聲師姐也不爲過。
慕青笑着打趣道:“雪兒不想當師姐了,是不是動了凡心啦,咯咯,別咯吱我,雪兒。”雪兒一聽自己師姐取笑自己伸手去咯吱慕青了,引的慕青咯咯直笑。旁邊的靈兒更是天真好玩的小妹妹,見兩人玩的不亦樂乎,也湊上來加入戰局,抓着雪兒問道:“雪兒姐姐,那你希望哥哥叫你什麼?”
張行健看着面前打作一團三人,心情也開朗了許多,也樂得看熱鬧。
不一會兒三女都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慕青說道:“雪兒,別鬧了,累死我了。”雪兒還有些不依不撓的說道:“誰叫師姐你取笑我,哼,不理你了。”
“看看,我們的雪兒妹妹生氣了,以後再也不敢取笑了,來笑笑,嗯,我知道了,”慕青接着轉過頭看着張行健道:“行健,以後就喊雪兒吧,不然將我們雪兒妹妹都喊老了。”
“師姐”,雪兒嗔怒的瞪了一眼慕青。
望着慕青和雪兒帶着靈兒御劍而去的背影,張行健心內也是開心不已,似乎又找到了在那個小村子的溫馨,想想假如自己此生如若報不了大仇,居於此處也就罷了。
最近時日張行健每日苦修仙心御劍訣,但這部法決似乎特意爲女子所設,那天見周曉涵所舞劍姿靈動飄渺、脫俗出塵,實在是女子的劍訣。張行健雖有心苦修但想到此爲女子劍訣,心中難免有些隔閡,所以想想還是找周曉涵問問。
不過再想到周曉涵的冷傲,心中難免有點自嘲,緩緩穿過叢林走到了周曉涵的凝霜閣,敲了幾下門也沒有人應答,向着旁邊的窗戶望去,只見裡面一塵不染,卻沒有人影。
張行健當然也不會走進屋子裡面,四處隨意走了一會兒也沒有找到周曉涵,想來應是人家不在此處,正欲回去卻發現不遠處的林間有劍芒閃爍,微微好奇向着劍芒處走了過去。
夕陽正慕,映着天邊一片嫣紅,照在白潔的寒玉宮,越顯迷離。
張行健默默的走着崎嶇的山路上,身後拉着長長的背影,顯得如此的孤單淒涼。張行健走到林中的外面,已能聽到林中劍氣蕭蕭的聲音,隱約間甚至可以看到不停翻飛的白衣倩影。
走到近處才發現,舞劍的正是周曉涵,這是張行健第二次看到這個冷傲女子舞劍。
她的身體輕盈飄渺,手中三尺青芒更是如出海游龍,吞吐不定,時而剛烈,時而輕柔,映着落日的餘暉卻仿似給人一種孤寂桀驁的感覺,那是一種沒有任何人可以理解的感覺。她的面容剛毅凌寒,身上白衣若雪,透露出她不屈居於命運的性格,頭上長髮飛揚,纏纏繞繞,就好像一張永遠掙不脫的網,網住了你也網住了我。
她也網住了張行健一顆弱小的心,他就在站在悽風肆虐的樹木下,落葉紛紛,落到了頭頂、肩膀,稀稀落落。他的臉上紅光冉冉,不知什麼落日的緣故,還是...
劍氣忽烈,陣陣摧寒,她已如一道白色的彩虹一般向着無際的天空直衝而去,越來越高,越來越遠,張行健甚至已經望不到她的身影,唯見一抹青光由淡轉濃再由濃轉淡。忽然青光一滯,然後光芒盡逝,天際才遙遙的飄落下一白衣仙子。
她已疲憊,臉現倦容,青萍劍早已插回鞘中,緩慢地,緩慢地,然後再輕輕地,飄落。她的長髮無風而舞,紛紛擾擾,帶走了許多回憶,卻還是留下了憂傷,帶不走的悽怨。
忽然她的眸子已變,閃過一絲寒意,青萍劍已感受到她的心境,輕吟一聲悠然出鞘。劍在手,她已化作一條青龍向着張行健疾馳而來,直欲破人心扉。
張行健正癡迷的望着周曉涵,忽然感覺到一股凌厲的劍氣破體而來,心內一慌,卻不知該如何躲避,怔怔地望着直刺而來的青芒。
劍光遙遙,卻眨眼已到身前,一縷劍氣將張行健的頭髮向着兩邊吹去,寒意深深,張行健禁不住閉上了眼睛。
可是閉上眼睛卻沒有了反應,微微睜開眼睛只見眼前一把青鋒正指着自己,而握劍的主人正滿臉怒氣的看着自己,頓時有點不知所措,努力讓自己臉上露出一絲卑微的笑容:“曉涵師姐。”
周曉涵怒目而視,片刻之後收劍而立,臉上怒容也慢慢消散,然後道:“我練劍的時候不希望有人出現在這裡。”說完這句話盡理也不理張行健,擦身而過。
張行健微微有些愧疚,看着越來越遠的背影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沒有說出口,低着頭苦笑一聲,緩慢的向外走出。
腦海中卻還在想着那白衣飄飄的絕世仙姿,仿似遙不可及一般,可是這個人就在眼前,爲何總是高高在上,不露絲毫的憐憫之色,難道這就是登高而寒的滋味麼?
張行健還在胡思亂想,忽然耳邊聽到聲音:“你來此處作甚?”
張行健一震而醒,擡頭一看,急忙剎住腳步,原來周曉涵近在眼前,再微微向前半步就可能撞上。
“我來是想問問劍訣的事情,”張行健又微微的向後退了兩步,似乎前面這個身影實在太過高大,甚至仰視也不能得窺全貌。
周曉涵沒有回頭看上一眼,淡淡的道:“說吧。”不過聽聲音她的語氣已緩和了不少,至少聽起來已不是在生氣了。
“寒玉宮內全是女子,而是創派主師拓跋清寒也是女子,她創下這仙心御劍訣是否也爲女子所創,我略微看了全文,其中多爲似乎都與女子的身體及心思有關,我修煉是不是有點不適合?”見周曉涵沒有生氣的樣子,張行健想了片刻終於將心內的疑惑說了出來。
張行健說完就自己盯着周曉涵的背影,只見周曉涵站了良久也不見反應,也不知聽懂了張行健的話語,張行健見她不言不語正欲再解說一下,卻聽周曉涵道:“此事我也不大清楚,待明日我向師傅詢問後再與你答覆。”說完後只見個箭步後竟已消失在月色蒼茫中了。
張行健慢慢走到茅屋,黑暗早已籠罩了所有,剩下的只有天邊似乎搖搖欲墜的一輪殘月,孤影殘月,何其的可悲!
對月良久,張行健收回目光,只見那把黑漆漆的劍還靜靜的躺在桌子上,就如一塊頑鐵一般,誰也不會知道它的過往,甚至是它的輝煌,似乎是想要永遠沉淪在這世間的輪迴中,不再淒厲不再呼嘯。
既然想要沉淪,可是爲何又要再現凡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