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室承平,天家有閒顧念兒女家事,倭奴列島卻是硝煙四起,血流成河。
寇奴島雖是倭奴列島中最大的島嶼,然其西部地域早已被七萬朝鮮大軍及六萬烏桓將士輪番血洗,且不斷縱火焚燒山林植被,非但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更是寸草不生的千里焦土,百川污濁。
別說倭奴土著難以存活,就是朝鮮和烏桓將士也待不下去了,尤是去歲入冬後,便連取暖的柴禾都無處尋找,更遑論找尋吃食,即便有大漢水師艦羣協助,運送的軍需補給仍是大爲不足。
遵循漢廷軍令,朝鮮大軍退回南面的筑紫島(九州),烏桓大軍則收攏至寇奴島西南部的出雲地區,依靠大漢北海水師載運來的糧草火油越冬。
今歲開春,烏桓大軍無視龜縮至寇奴島東部的數十倭國和近百萬倭奴,仗着大漢水師艦羣的軍需支援,直接揮師北上,進軍人煙稀少的蝦夷島(北海道),遵循着漢廷的意志——不計代價,將倭奴舉族屠絕!
朝鮮大軍雖再度兵發寇奴島,卻未冒然攻伐東部的諸多倭國,只在其中部的地壘山地和盆地駐紮,邊是繼續縱火燒山,邊是伺機而動。
依着細作回報,東部的諸多倭國正自內訌,已然殺紅了眼,端是屍橫遍野。
倭奴雖未開化,卻也不至蠢到在面臨滅族大難時仍攻伐同族,諸多倭國本已隱隱現出聯手禦敵的態勢,然突然崛起的伊予倭國卻是不顧“民族大義”,悍然對同族舉起屠刀,徹底摧毀了寇奴島東部諸國結成的脆弱聯盟。
伊予倭奴去歲覆滅邪馬臺國,屠戮其國軍民近愈二十萬,伊予倭王八岐得精兵萬餘,加軍眷及原本的伊予族人計四萬餘,入邪馬臺國都越冬。
八岐王自號倭奴之主,要其餘倭國及部族儘速向伊予國進貢財貨,若有違逆者,便如邪馬臺般,屠絕不臣。
在這沒電視沒網絡的年代,倭奴國主和部族首領們無法親眼得見邪馬臺國都城外那遍地的屍首和被鮮血浸潤的暗褐色土地,被屠戮的邪馬臺軍民對他們僅是個無甚意義的數字,只怕不少倭主連二十萬的具體概念都不甚清楚。
不信邪的,不怕死的,爲數不少。
真正向伊予倭國進貢財貨的倭國或部族着實不多,送來的糧食更少,畢竟冬季酷寒,難覓吃食,他們自己都尚衣食無着,拿甚麼進貢呢?
伊予軍民靠着邪馬臺國都倉廩的存糧和這些微薄的進貢,勉強熬過寒冬,待得今歲開春,早已餓紅了眼。
民以食爲天,肚子餓了,便要找吃的,找不到吃的,心情自然不好,脾氣自然暴躁。
真正餓瘋了,人會化爲野獸,會吃人的!
冰雪剛是消融,四萬餘伊予軍民便是出城,瘋狂的衝向北方,肆無忌憚的燒殺搶掠。
全民皆餓,全民皆瘋,必是全民皆兵。
八岐王絲毫沒有約束伊予軍民的暴行,反是率萬餘精兵幫着他們清除阻礙,將膽敢抵禦的各國軍伍打得落花流水,卻再未大舉屠戮戰俘,僅奪取他們的糧草輜重便是放人,實在帶不走的糧草,便即就地焚燬。
每每攻陷城寨,伊予軍士也僅奪取足供半月食用的糧草,隨即焚燬倉廩存糧,城寨,山林和農田也盡皆縱火焚燒。
伊予軍民化解了自身的飢餓,卻給更多的倭奴人帶來了大饑荒。
伊予人餓了,會發瘋,會發狂,其餘倭奴人餓了,也會拚命的。
向伊予人復仇?
沒有意義了,伊予人也沒有存糧,即便殺光了伊予人,也不能緩解自身的飢餓,唯有學着伊予人,對北方的其他倭國和部族進行搶掠,才能活下去!
屠戮,比饑荒蔓延得更猛烈迅速。
狹長的寇奴島東部徹底亂了,愈來愈多的倭奴潰軍和流民在伊予大軍的驅趕下,如蝗蟲過境般,由南往北席捲而去。
真實的場面,或許比後世的喪屍片還要恐怖,蓋因喪屍多是沒有自我意識的,僅靠本能行事,然餓瘋的倭奴人卻是意識清醒,實在搶不到吃的,真就開始吃屍體,吃活人了!
朝鮮人雖被漢人視爲化外蠻夷,但好歹與華夏爲鄰已久,多少受了些教化,潛入打探的朝鮮細作們屢屢見得倭奴吞食人肉,真真驚駭欲瘋。
此等人間煉獄,朝鮮大軍着實不欲踏足,更不願與這些禽獸般的倭奴作戰,故也沒甚麼趁勢搶奪戰功的心思,老老實實依照既定軍略,死死扼守寇奴島中部貫通東西的各處險地要道,阻絕倭奴西逃之路。
倭奴列島在大漢東北海外,天候較華夏燕地更爲寒涼,二月方是開春雪融,使伊予軍民得以出城“覓食”,然僅用了短短月餘即北延千里,寇奴島東部的大半地域已然淪爲血腥的殺戮場。
隨着愈來愈多的倭國和部族慘遭波及乃至徹底覆滅,數以十萬計的潰軍和流民,一路向北,如同瘟疫般蔓延開去。
遼東太守張湯接獲軍情呈報,知悉此等情勢,不禁感嘆陛下深謀遠慮,早早佈下以倭制倭之局,亦佩服八岐王的狠絕,非但對敵狠絕,對自身麾下將士也不留半點退路,將“破釜沉舟”的計策發揮得淋漓盡致。
萬餘伊予精兵,皆只攜帶半月糧草,不殺不搶就得捱餓,退一步,敗一戰,皆無死所!
饒是漢軍驍勇,軍中將帥若非瀕臨絕境,都不敢如此行險。
黥面入倭的八岐卻無甚顧慮,除卻麾下那些同樣曾爲漢人的將士,他壓根不在意其餘伊予軍士的死活。
精壯戰俘多的是,伊予軍士死傷一個,就從戰俘中招募一個,保持兵員數量不低於萬人即可。
兵貴精,不貴多,有大漢水師支援的兵械,萬餘精兵足以應對其餘倭國的軍隊。
伊予大軍傷亡不少,但兵員數量卻從未減少,在穩步北進之餘,就如不斷割裂破布的刀刃,將狹長的寇奴島東部切割得支離破碎。
燒光,殺光,搶光,不受降!
八岐王的所作所爲,在其餘倭主看來着實不可理喻,更堪稱癲狂,不知他到底爲何發動如此血腥的戰爭。
難不成,只因他們去歲不肯向伊予國進貢,八岐王就這般惱怒發狂?
天下怎會有這樣的瘋子?
倭主們不是沒想過聯手禦敵,然局勢變化之快着實讓他們猝不及防,瘋狂涌入的潰軍和流民莫說趁勢招安收編,真真擋都擋不住,伊予大軍更是緊隨而來,倭奴人尚未開化,沒甚麼堅城深池,頂多建起些城寨,哪裡抵擋得了?
絕望,畏戰,棄家而逃!
更多的潰軍,更多的流民,匯聚成更大的逃亡洪流,瘋狂往北逃竄。
不是他們不想往西逃入中部的山壘盆地,而是朝鮮外族已然擺出東進態勢,更不斷縱火燒山,延綿千里的山火將早先躲入山林的倭奴部族都逼得逃了出來,其餘倭奴又豈會傻乎乎的再西逃送死?
寇奴島南北長愈兩千裡,邪馬臺國本位於此島東南,八岐王從其國都揮師北上,一路勢如劈竹,到得三月中旬,已橫掃了寇奴島東部的大半地域,僅餘此島東北的數個倭國尚得以暫且苟全。
八岐王口不能言,卻是橫刀立馬,在伊予將士狂熱的目光注視下,將戰刀遙指北方。
今歲,我可否復歸漢地,可否得見妻兒?
阿父受我牽累,被迫辭官,遷往陵邑,不知可還憎惡我這不肖逆子?
阿母向來體弱,可有爲我傷懷垂淚,愈發傷了身子?
吾兒秦繼已虛年八歲,不知可曾如尋常孩童般,入官學就讀?
吾妻劉婧被羈押在玄菟郡,不知太守張湯可有善待於她?
八岐落得這般田地,雖因妻子劉婧昔年行差踏錯,教項氏餘孽抓着把柄要挾,他卻是不怪她的。
他自幼傾慕於她,最終得償夙願,且得子秦繼,已是頗爲知足,夫妻間本就該同甘共苦,何必再計較誰對誰錯,況且陛下仁慈,尚給他立功贖罪的機會,戰後或可復歸漢室,與妻兒團聚,還有甚不知足的?
只不知,妻兒見得我這滿面黥紋,可會被嚇壞?
雖可用藥湯淡化黥紋,然想要徹底消除,卻是不可能了,唯有將倭奴舉族誅絕,世間無倭,這黥紋纔不至被漢人視爲化夷手段,纔不會爲父母妻兒帶回恥辱啊!
距年節已不足九個月,再是耽擱不得了。
北上!
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