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府內院的事情,高御軒並不知情。
所以,當他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沒在牆縫裡發現劉嫣留下的紙條時,心裡開始憂慮,會不會是他們的行徑敗露了,還是劉嫣出了什麼事情?
這種擔憂,一天比一天強烈。
他了解劉嫣。
只要她有機會,不可能不與他取得聯絡的。
就在他打算想個法子到尤府那邊探聽一下情況的時候,某日中午,忽然有個中年的嬤嬤找上門來,點名要找高御軒。
下人稟報了之後,高御軒也覺得這事兒有蹊蹺,便讓人將那嬤嬤帶到了書房。
李嬤嬤大約四十上下的年紀,臉上堆滿了焦慮,在見到高御軒的那一瞬,彷彿見到親人一般,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大少爺,我可見到你了,你要幫幫姑娘……”
高御軒愣了一下。
他與這嬤嬤互不相識,對方一見了他就下跪求救,不是太奇怪了嗎?
“你先起來說話。”
高御軒將她攙了起來,問道:“你剛纔說什麼?什麼姑娘?哪個姑娘?”
“就是……劉嫣姑娘……”
“嫣兒!”
高御軒一驚。
他就預感到是出了什麼事兒,如今又有這嬤嬤找上門來,求着他幫幫劉嫣,這無疑是證實了他的猜測,他臉上的焦慮再也藏不住。
他一把握住那嬤嬤的肩膀,急忙問道:“她怎麼了?”
“她被從尤府趕出來了。”
“什麼時候的事兒?”
“有一段日子了,也怪姑娘冒失,那日在正堂裡不小心衝撞了娉婷郡主,讓郡主打碎了心愛的玉如意,那可是皇上賞賜的……郡主一氣之下,就將姑娘趕出了府。”
“那她現在人呢?”
“尤大人將她安置在一處別院裡,那別院又髒又亂的,哪裡是人待的地方?姑娘本來就身體弱,這纔沒兩天就病倒了,府裡只派了我一人過來伺候着,我一個婦人哪裡拿得了主意,就回去稟了尤大人,豈料也是不聞不問的,我看姑娘實在是可憐,想要幫幫她,後來她才告訴我,讓我想個法子來高府找你。”
“……”
高御軒沉吟了半晌。
對劉嫣,他當然是不可能見死不救的。
可是,他與這李嬤嬤互不相識,彼此還是第一次見面,他都還沒將對方的底細摸清楚,萬一是個圈套呢?
李嬤嬤見他不言語,便接着道:“姑娘一進尤府,我就是在她身邊伺候着的,這姑娘心善,前陣子我孫子病了,沒錢看病,她便將自己的首飾當了給我孫子請大夫,她這恩德,我是做牛做馬也要還的,你說她如今有難,我怎能不幫她?”
李嬤嬤句句在理,情真意切。
說到最後的時候,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高御軒縱然心中有疑,但他確實是有一段時日沒有劉嫣的消息了,無論如何,這個李嬤嬤也算是一個重要的線索。
“你放心吧!我不會不管她的。”
“那太好了,阿彌陀佛……”李嬤嬤雙手合十,激動的道,“我就說姑娘是好人,好人是一定會有福報的……”
“你剛纔說,就你一個下人在她身邊伺候着?”
“對,就我一人,但尤大人還派了好些個守衛在監視着我們,
姑娘一直都想找機會逃走,卻沒有法子,而且……尤大人也特別警告過我了,一定要將姑娘看好了,否則就讓我吃不了兜着走。我今兒也是接口要回家看孫子,才得以偷偷過來找你的。”
“……”
“大少爺,你想個法子……”
“既然你說有守衛在別院守着,那我暫時就不方便露面了,這樣吧……你回去的時候,我請個大夫與你同行,你就說是尤府給她請的大夫,那些守衛應該會放行的吧?”
“這……”
李嬤嬤的臉上閃過一絲遲疑。
然,當她發現高御軒正在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她的時候,她馬上就道:“好,不管行不行,先試試再說,我就是擔心姑娘的身體……”
“你有心了,替我轉告她,讓她一定要先好好的把身體養好,我會盡快找個合適的機會去看她。”
“誒。”
李嬤嬤對他感恩戴德的,最後一切都按照高御軒的安排行事。
第二日,那與李嬤嬤同行的大夫回來稟報,劉嫣確實是生病了,而且所有的情況也與李嬤嬤所說的相差無己。
高御軒這才逐漸的將心頭的疑慮打消。
接下來,開始籌謀着要如何能見到劉嫣一面。
高家最近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正處於風口浪尖之後,他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與尤錦笙明目張膽的對着幹。
畢竟,劉嫣已經是尤錦笙的人。
若是他貿然的去見劉嫣,被尤錦笙抓住這個把柄,他只會讓自己陷入到更被動的局面中去。
所以,必須還得從長計議。
他現在只關心劉嫣的病情。
大夫也已經全力診治了,但是劉嫣的病非但沒有起色,反而還越來越嚴重起來。
原來,臨安城南郊的方向發現了鼠疫,後來傳到了人的身上,短短几天工夫就迅速的蔓延開來,因感染疫情而死亡的人數一下子數以百計。
剎時間,臨安城內,風雲色變,人人自危。
官府將南郊設爲重災區進行了隔離,派了無數官兵重重把守着。
而,劉嫣所住的別院,就在南郊。
那個替劉嫣看病的大夫回來說,劉嫣久病不愈,怕是也感染了瘟疫,因爲那些死於疫情的人都有與劉嫣類似的發熱、嘔吐等症狀。
高御軒焦慮不已。
但是,現在有官兵嚴密把守,在災區的人出不來,其餘的人也一律禁止進入,在這樣的非常時期,哪怕是高府有要求,知府也不敢通融。
與此同時,與高御軒一樣焦慮的人,還有尤錦笙。
“啪”的一聲!
他一掌拍到桌面上,數落道:“都是一羣沒用的東西,居然連一個好好的人都照顧不好,李嬤嬤,當初你是怎麼和我保證不會出一丁點兒差錯的?”
在書房的案几前,尤錦笙跟前站着的人,正是李嬤嬤。
她垂着頭,雙手絞在一起,戰戰兢兢的道:“是是是,奴婢知罪!是我一時大意,才讓劉姑娘病倒了……”
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可完全沒有這麼想。
劉嫣生病,不是一早就設計好的,刻意而爲之嗎?
劉嫣病了,她就可以哭着鬧着去求高御軒了,高御軒必然不會棄生病中的劉嫣不管,只要他們重新勾搭在一起,纔有利於接
下來的計劃實施。
本來只是個頭疼腦熱,看了大夫就好了。
誰能料到……
尤錦笙心煩意亂的,將心裡的火氣朝一個下人發也不能再改變什麼,只能道:“算了,也不能全怪你,誰能知道這時候忽然發生了瘟疫呢……”
“是。”
“劉嫣現在怎麼樣了?”
“南郊那邊疫情很嚴重,大夫診治過,她……確實是染了瘟疫,這會兒整個人已經昏迷不醒開始說胡話了,我怕……”
“將她好生照顧着。”
“可是,大人……知府大人派了官兵重重把守着,爲了防止疫情擴散,已經明令禁止任何人進出南郊了。”
尤錦笙默了半晌,然後才深吸口氣,道:“那災區總需要大夫吧?你去找幾個大夫,然後混入到他們中間去,劉嫣住的那院子,好好收拾一下……不管想什麼辦法,儘量讓她好起來。”
李嬤嬤心中大駭。
這是,還要她親自去?
要知道,如今全城戒備,誰不是一聽到南郊就避之不及。
她幸好是之前就出來了,要不然現在肯定還困在那邊。
好不容易出來了,又回去?
萬一感染了瘟疫……
“怎麼了?你不願意?”
“不不不!我……我一切都聽從大人的吩咐……”
事實上,李嬤嬤的真實情況與那日她向高御軒彙報的略有出入,她根本就沒有什麼孫子,丈夫死得早,膝下只有一個不成氣的兒子,誰讓她兒子濫賭,欠下了賭債被人追殺,那日她在院子裡抹眼淚,正好被尤錦笙看到了。
最後,兩人達成一致。
尤錦笙替她的兒子將賭債還清了。
而她,就必須聽從尤錦笙的任何吩咐。
所以,哪怕知道是龍潭虎穴,她也不得不從。
尤錦笙聽了她的回答之後很滿意,點頭道:“你放心,只要這件事情能順利的進行,事成之後我就給你足夠的銀兩讓你離開尤府,保你下半輩子和你兒子一起享福享樂。”
李嬤嬤聽了他這話,心中一動。
彷彿看到了希望一般,點點頭。
“謝謝大人。”
“你下去吧!將劉嫣照顧好了,她可是很有用的一顆棋子,若是就這麼死了,那也太可惜了。”
尤錦笙還在苦苦等待着一場好戲,若沒了劉嫣,這戲就唱不下去了。
尤錦笙能想到的法子,高御軒也想到了。
閒雜人等一律不準接近南郊,違者格殺勿論。
但,大夫是個例外!
發生了這麼嚴重的疫情,絕不可能一直眼睜睜的看着感染的人一個個死去,必然要想辦法解決。
要根治瘟疫,少不了大夫。
高御軒也派了大夫進入災區,但是探聽到劉嫣的情況並不樂觀。
她還算是好的,身邊還有人伺候着,而其他生活在窮困髒亂環境下的百姓,一個個相繼死去。
所有的大夫也都束手無策。
這瘟疫來得太突然了,一時之間難以找到根源。
隨着疫情得不斷擴散,嚴重起來,知府的摺子一級級的呈上去,這事兒終於傳到了皇帝的耳中。
皇帝對此十分重視,還特地派了人前來臨安勘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