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騎兵隊伍走在一條狹窄的小路上,小路的兩側種滿了穀子。看最快更新就得上無憂中文網(最穩定)長長的穀子杆兒隨風搖曳着,谷浪還是如同早先劉辯看到的一樣那麼美。抽出的穀穗兒雖說尚未成熟,卻已是沉甸甸的,將杆兒壓的彎曲着,僅僅從那一條條垂掛在杆兒上的穀穗,便可看出,待到收穫的日子,一定會是場大豐收。
可望着這些穀子,劉辯的心情卻無論如何沒有即將豐收的喜悅,反倒是沉甸甸的,很是壓抑。
他剛從被截住的小夫妻村子離開,那對小夫妻沒有撒謊,村子確實是剛剛遭受了劫掠。
全村的婦人,除了那對逃出去的小夫妻中的女子,盡數被亂兵糟踐。那些亂兵恐怕是憋的慌了,就連四五十歲的老婦人,也是沒有逃過被他們侮辱的命運。
村中有幾個男人在亂兵進村時試圖與他們理論,卻被劈殺在當場。更爲可惡的,是那些亂兵竟然打着洛陽王的旗號,將他們作惡多端的行徑,栽贓到了劉辯身上,告知村民,是劉辯下了命令,縣府才命他們到民間徵集財貨,凡是不繳出錢財者,一律殺無赦。
“殿下!”領着隊伍,正往下一個村子趕去,前方出現了一騎快馬,馬背上的騎兵還沒到近前,就高聲喊了起來:“我等探查清楚,確有一支穿着我軍衣甲的軍隊就在附近!”
到了劉辯近前,那斥候翻身跳下戰馬,雙手抱拳,半跪在地上,仰臉望着劉辯說道:“他們大約一百多人,尚未探明來自何處!不過我等發現他們軍紀散漫,不似我軍主力!但凡他們所到之處,村莊盡遭洗劫!”
“偏營恐怕也沒有如此散漫的軍紀!”想到那羣亂兵糟踐的婦人和被禍害的村莊,劉辯緊緊的攥着拳頭,對那斥候說道:“再探!務必探明他們動向!隨時向本王稟報!”
“諾!”斥候應了一聲,站了起來跑回戰馬身旁,翻身上了馬背,雙腿朝馬腹上一夾,策馬向遠處奔去。
望着斥候的背影,劉辯鐵青着臉,臉部的肌肉也在劇烈的抽搐着,緊攥着拳頭,指關節都被攥的“嘎”直響。
“殿下!”看出劉辯已是難以抑制住憤怒,一旁的管青小聲對他說道:“或許只是一些冒充我軍的賊人……”
“若是如此,更爲可惡!”緊緊攥着拳頭,劉辯冷聲說道:“弘農一帶,官員都不曉得在作甚!太華山腳下出現匈奴,竟是要鄉民自發組織團勇,與匈奴人作戰。而此處即將到達河南尹,再往前走不多久,便是洛陽。於洛陽腳下,竟出現這等事情,如何不讓本王惱怒?”
“坐實罪名,殺無赦!”臉部肌肉劇烈的抽搐着,劉辯雙腿朝馬腹上一夾,策馬往前快奔而去。
連着又進了兩個村子,村民們見到劉辯的隊伍,大多驚慌失措的往家中跑,少數已經絕望了的人,倒是沒有跑,只是閉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將到來的厄運。
兩個村子的村民,對洛陽王都是已經完全絕望,跟隨劉辯來到這兩個村子的將士們費了無數口水,村民們聽他們說話時,也都是一臉的木然,根本沒人有半點回應。
看着表情中帶着無盡木然和絕望的鄉民,劉辯只覺着心尖兒就好似被人刺了一刀似的疼痛。
進入第三個村子時,終於徹底絕望了,他不再讓將士們給村民做任何解釋,只是下令將大軍駐紮在村口,等待斥候回報那支隊伍的動向。劉辯心內已是有了個盤算,待到將那羣亂軍擒住,再用事實跟村民們說話。一切解釋,都沒有行動來的更實際!
夜幕悄悄降臨,經歷過一場洗劫的村子,村民們都如同行屍走肉般麻木,村子裡白天就已是十分寧靜,到了晚間,更是靜的讓人覺着喘不上氣來,只是偶爾會傳來一兩聲婦人的嚎啕大哭。
不過婦人嚎啕的聲音都不會持續很久,想來是被她們家的男人說了些大軍就在村外的話給嚇住了。
劉辯並沒有進村居住,他下令讓官兵們在村口紮起了帳篷,就地駐紮,只等斥候傳回消息,用那些亂兵的人頭,來挽回他喪失的名譽。
主帳內,燭臺上亮着兩支白燭,一絲絲風兒從帳簾鑽進帳內,搖動着那兩支白燭上的火苗。
火苗躥動,時明時暗,帳內的光線也是一明一暗的閃動着。劉辯坐於帳內,管青也一直在他對面跪坐着陪他。
自從天黑以後,劉辯就一直坐在矮桌後緊皺着眉頭,一句話也沒有說過。看着劉辯緊鎖的眉頭和眉宇間隱隱露出的殺氣,管青好幾次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追隨劉辯日久,對他的爲人,管青已是十分了解。劉辯注重軍隊訓練,同樣也注重民生。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百姓對他的軍隊絕望。他一直致力於建立一支能與百姓魚水相歡的軍隊,也正是因此,他在軍中採取了相對開明的婚姻政策,允許普通士兵與當地女子成婚。
洛陽軍起先也如同漢武帝時的大軍一樣,在軍營內養了一些犯罪的女子,用以讓官兵們宣泄。
到了後來,劉辯認爲這種做法有悖人倫,纔將這種制度取消,在軍營的側面建立了官兵家眷營,不止是軍官,就連普通士兵只要成婚,皆可在家眷營中領取房舍,除訓練和出征外,過上正常人的家庭生活。
做這些,劉辯未的是將來在戰爭中,洛陽軍不會後院起火,能長久的處於不敗的境地。
他從不認爲控制低層兵士的,會給戰鬥帶來什麼好處。相反的,官兵們心內有了牽掛,纔會爲了他們的親眷活的更好、不被別人欺凌,而在戰場上效命廝殺!
那羣搶掠村子、禍害民衆的人,穿着洛陽軍的衣甲,倒是將劉辯苦心經營的一切,在短短几天內就給毀壞了個徹底。
“殿下……”終於,管青還是沒忍住心內想說的話,望着劉辯,有些忐忑的輕聲對他說道:“晚間吃飯時,殿下便是一口飯食沒吃,青兒爲殿下備辦些飯食如何?”
跪坐於矮桌後,劉辯擰着眉頭,朝管青擺了擺手,還是一言未發。
他雖是沒有說話,管青卻是曉得,許多村子被亂兵騷擾一事,在劉辯心中絕對是要比攻破鄭縣更爲緊要。殺匈奴,劉辯當時雖是暴怒,卻並沒有像眼下這樣,已是怒到飯也不吃,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站住!”就在管青很是擔憂的看着劉辯時,帳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喊,緊接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軍營內響了起來。
緊鎖着眉頭的劉辯聽到喊聲,擡眼與管青對視了一下,騰的一下站起身,躥出了帳篷。
剛出帳篷,劉辯就看到一羣兵士正朝着黑黢黢的軍營一角奔跑,他趕忙叫住了一名跑在最後的兵士,向那兵士問道:“怎了?發生何事?”
“啓稟殿下,有人意圖在軍營內放火!”聽得劉辯發問,那兵士趕忙抱拳躬身對劉辯說道:“被兄弟們發現,兄弟們正在搜捕於他!”
“告訴將士們,抓住此人,不得打罵,更不能殺,將他帶到本王帳中,本王有話問他!”得知是有人在軍營裡放火,劉辯先是扭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管青,隨後向那兵士擺了擺手,吩咐了一句。
兵士抱拳應了一句,掉頭朝人羣涌向的黑暗處跑了過去。
站在帳外,望着兵士們跑去的方向,劉辯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
天下間到處皆有勇士,若是由着那羣人爲禍鄉里,恐怕用不多久,便會有人潛入洛陽,取他這位洛陽王的項上人頭。
“殿下……”站在劉辯身後,看着他的背影,管青輕輕喚了他一聲。
“甚麼也不要說!”不等管青把話說出口,劉辯就擡起一隻手臂,制止了她,並且對她說道:“大路不平有人鏟!這世間從未少過勇士,高位者不讓百姓活,便會有這樣的人出頭。雖說他們多數不能成事,可一旦聚攏起來,本王這洛陽王的位置,恐怕坐不安穩。”
甩下這麼一句話,劉辯轉身進了營帳,直到他掀起的帳簾垂落,管青還站在帳簾外,回味着他剛纔說的那番話。
“走!”在帳簾外站了一會,管青正要掀開帳簾跟着劉辯進入主帳,一羣兵士押着一個身上捆縛着麻繩的年輕人朝主帳走了過來,走在那年輕人身後的一個兵士推搡着年輕的後背,向他喝了一聲,催促着他走快一些。
年輕人後背被推搡了一下,滿眼憤怒的扭過頭瞪了那兵士一眼,很是不情願的朝着主帳走了過來。
“殿下,人來了!”看到一羣兵士推搡着年輕人走向帥帳,管青掀開帳簾,向坐在矮桌後的劉辯小聲說道:“被抓住的是個年輕人……”
擺了擺手止住管青繼續說下去,劉辯擡起頭看着她,對她說道:“讓將士們散去,你去將他帶進帳來。”
“諾!”管青抱拳應了一聲,再次出了帥帳。
待到她走出帥帳,那羣兵士已經押着年輕人走的近了。
“殿下有令,將士們盡數散去,本將軍引他進入帳內!”站在帳簾處,擡手止住了官兵們的腳步,管青走到那年輕人身旁,衝他瞪了一眼,冷聲對他說道:“殿下在帳內等你,隨本將軍過來!”
押着年輕人的一羣洛陽軍聽說劉辯要他們散去,一個個面露難色。抓這個年輕人,他們是費了不少周章,若是人手少了,被他逃脫,官兵們還真是有些擔心劉辯的安危。
“怎的?”押着年輕人走向帥帳,見官兵們還是沒有散去,管青停下腳步,回頭向他們問了一句:“有本將軍在此,你等還有何放不下心?莫非信不過本將軍不成?”
管青如此一問,兵士們才抱拳躬身,連稱不敢,紛紛退了下去。
押着年輕人進了帥帳,管青抱拳躬身,正要向劉辯稟報,劉辯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見劉辯擺手,管青纔將雙手放下,撤步立於一旁。
湊着帳內昏濛濛的燭光,劉辯擡起頭望着進入帳內、離他只有四五步遠近的年輕人。
此人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年紀,臉上還帶着尚未褪盡的稚氣。被劉辯盯着,他不僅沒有半點懼意,反倒還將臉偏到了一旁,冷冷的哼了一聲。“你叫甚麼名字?爲何在軍營內放火?”盯着年輕人看了好一會,劉辯這才雙手按着桌面,以極其淡然的語氣,向那年輕人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