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錄像資料,請給我複製一份,明天的比賽,我就不去看了,我在家裡好好研究一下中國人的格鬥方法,希望後後天,我運氣好的話,我們能贏一場,也算能挽回一些顏面了……所以,拜託了……”崔直西對着李金如一鞠躬。
李金如不由地點點頭。
樸普昌聽了,對着崔直西一欠身道:“那崔先生明天就不要住酒店了,我讓S市的“揚跆”專門爲先生收拾一間靜室出來供先生參悟……”
崔直西就點點頭。
康順風在比賽結束後去帝都看了盛姐,盛姐一個人在辦公室裡,從來都是同她形影不離的阿平由於身受重傷,還在休養中。
看到他來,盛姐卻沒有了往日那麼熱情。康順風過去,輕輕地將她擁在懷中,當他府下頭想吻她時,盛姐卻輕輕地別開了臉。康順風就順勢在她面頰上吻了一下,然後就那麼擁着她。兩個人都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呆着。
過了一會兒,盛姐就輕聲說道:“我得去看看鹿丹和阿平他們……”
康順風就勢起身,放開了她,輕聲道:“我們一道去……”
兩人就一起出去。
先到大廳裡看了在那裡養傷的阿平和保護盛姐的那幾個小弟,他們的傷勢已經平穩,受傷最重的阿平儘管臉色依然蒼白,但精神卻已經好了許多,看到盛姐和康順風過來,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看來王黑醫治療病人的手段倒不是蓋的。
三個人拉了一陣話,盛姐和康順風就要去看鹿丹和阿靜。盛姐先站起身來,就在康順風跟着盛姐一起站起來,欲走時,阿平突然拉了一下他,康順風就回過頭來,阿平擡頭看了一眼已經走出兩步的盛姐,卻只做了一個口型,康順風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對她好一點!
他禁不住點點頭。
盛姐已經給鹿凡和阿靜重新安排了一個房間,畢竟在這裡兩個女的不方便照顧。到房間時,正有一個護士打扮的女子給阿靜喂水喝。看到兩個人進來,那護士忙站了起來,盛姐就順手從她的手裡接過水杯,給阿靜喂水。一邊給阿靜喂水,一邊給鹿丹說話。
鹿丹的臉上仍然包紮着,一邊回答着盛姐的話,一邊伸手拍了拍自己的牀沿,示意康順風坐下。康順風坐下來,聽她同盛姐對話。鹿丹打算不等傷口長好,就去韓國整容。免得等傷疤長好了,再整就得受兩次罪了。
康順風坐在那裡,靜靜地聽兩人對話。
看完幾個病人,倆人就又回到了樓上,說話就自然了一些。倆人並沒有說彪盛堂或康順風的傳武公司的事,而是扯一些閒話,盛姐講她今天空閒時聽的歌,康順風說了同件學校裡學生中發生的趣事兒。
就這麼一直說着,漸漸地倆人就不說話了,就這麼靜靜地坐着,房間裡一陣沉默。
康順風對男男女女間的事情並沒有多少經驗,已往都是盛姐喜歡了他,突然之間兩人的生份讓他就有點手足無措起來。
盛姐看到了他的無措,輕輕地咬了一下口脣,低下了頭,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輕聲道:“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這次的事,湯家肯定不會善罷干休的,你出出進進的要注意安全……”
正在沉默中的康順風聽了這話,心頭不由地一熱,感動起看了盛姐一眼。以往盛姐熱他時,他還感覺不明顯,這時間,一句這樣普通關心的話,他都感覺到一種難得。
他不由地嘆了口氣兒,卻順從地站起身來,他走上前去,這次他主動吻了她的面頰,告辭了盛姐。當他退出門外時,盛姐用手就撫了自己的面頰,一滴淚就滴出了眼眶。
康順風出了盛姐的辦公室,就撥通了三子的電話,他有些事情要問三子,他感覺到自己需要爲盛姐做些什麼了。一直以來,在S市這塊地方,從私人感情上,都是盛姐在爲他付出,他一直像個孩子一樣,接受和享受着,從來沒有回報過她什麼。當然他並不是沒有幫她做過事情,但那些事情,更多的是公事,是爲彪盛堂做事兒。
心中正想着,三子的電話就接通了,話筒裡就傳來三子的聲音:“小康,有事嗎?”
康順風就叫了一聲道:“三哥,你這會忙嗎?我有事想同你聊聊……”
三子那邊想了想道:“我手頭這會兒還有點事兒,還得大概十幾分鍾時間,你說個地方,我一會兒事情忙完來開車來找你……”
康順風就輕聲道:“我就在帝都,剛見過盛姐……”
聽了他的話,三子那邊就沉默一下,道:“她今天心情怎麼樣?”
康順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我在那等你?”
三子見他避而不答,就沒有再問,只道:“你下樓來,在盛姐那個留座那裡等我……”
康順風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在一間大大的健身廳裡,胡尊玉正在腳下盤着一個球,這個球是個籃球,不過滾動起來卻如粘在地上一樣,原來這個球並不是真正的籃球,而是灌了沙子的實心沙球。這是胡尊玉從小就練慣的東西。
從小時候,在老家的院子,父親就給他準備了小石球兒,他每天在家裡,不管要到什麼地方,都要在腳下將石球盤過去,人才能過去。早上上學,從房裡盤到大門口,放學回家,再從大門外盤到家裡。不管是上臺階,過門檻,都只能用腳,不能用手。
隨着年齡的從小到大,石球也從小到大,五斤,七斤,十斤這樣一點點增加,最後到現在可以盤三十斤的沙球兒。然後就再也沒增加,父親說過,過猶不及,什麼事過份了都不好。這盤球到三十斤就合適了,再往上,傷腿癆人不長功了。
這個東西不光練腳力腿勁,而且也練腳的靈活。平路上無所謂,在有臺階的路上,要將這球狀物光用腳弄到臺階上面,開始一個球他擺弄一半個小時,才能過家裡的門檻,所以他平常盤球出門,在家裡繞來繞出,最怕臺階。
但到後來,他隨隨便便的就能將球用腳步一撥就過了門檻。父親就給他增加了難度,家裡的門檻臺階就多了起來。所以他的腿到後來,不僅有力,而且靈活。
胡尊玉盤着沙球兒,不時地用戳腳的丁寸扒顛小腿法來打擊沙球,又不時地用腳內外掛了沙球,然後用膝蓋一逼,將球逼過腳面,這一方面練了纏絲腿勁兒,另一方面,也練了腳面的硬度。
但提起戳腳門,那在北方可是鼎鼎有名的實戰門派。戳腳是一種主要以腿腳功夫爲主,據傳說起源於宋代,在民間有“北腿之傑”的稱號。最早關於戳腳的記載,是施耐安先生寫的《水滸傳》中,關於武松醉打蔣門神的情節,小說中武松就使用了戳腳裡的玉環步、鴛鴦腳。
戳腳的全名很長,頗有點意思,叫做“九番御步鴛鴦勾掛連環懸空戳腳”,近代戳腳分文、武各九趟。
其中武趟子矯捷剛健,放長擊遠,以剛爲主。重點鍛鍊腿法、腳功,也叫“九枝子腿”,其每路的腿法都是一步一腳,左右互換,連環相套,成雙配偶,所以也被稱做“鴛鴦腳”。而文趟子的發勁柔中寓剛,架小緊湊,逼近靠影,聲東擊西,半步贏人。重點練習心到神到,手到腳的打法,文趟子還有一個名字叫“八根法”。
戳腳腿法分上中下三盤,據說共有九九八十一路腿法。其上盤腿法,多是騰空性腿法,中盤腿法就是雙腳着地的腿法,下盤腿法基本都是地躺腿法。主要的打法,是中盤腿法。
戳腳主要流傳於河北滄州肅寧縣,而在東北一帶還流傳一種以八根、八母、八法、三十二字根本用法爲核心內容的,手法纏綿,腿法剛勁,短小精悍,最能貼身近戰的“胡氏戳腳”,是由清未民初的武師胡奉三先生所創。
胡尊玉家據說就是胡家的一個不起眼的分支,他的爺爺算是胡先生的一個未出五服的遠房侄兒,曾得過胡先生的親自指點。拳傳到他的父親這一代,就基本沒什麼名氣了。但胡尊玉的父親卻從小對他練功抓得很緊,要求極嚴。
每天天不亮,他就要起牀,練習丁樁,每天要不停地丁夠四十分鐘,才能溜腿,然後開始練習套路。每天這樣正式的練習時間,要天天保證兩個半小時左右。其他的,主要就是盤球了,當然,還有許多生活中的練功小竅門,是他要時時堅持的。
那時候練歸練,父親卻嚴令他不能同人動手,就是別的小孩子欺負自己,你也不能動手。父親的理由很簡單,別人狠狠打你一拳,你頂多傷個皮肉,你還別人一腳,那肯定傷筋動骨,老子賠不起那個藥錢。
而胡尊玉的兩個妹妹,也都練一點功夫,都不是個省事的主兒,惹了事找到哥哥,哥哥不出手,使不得。出手,過不了父親的那一關。別擔小時候多憋屈了,胡大俠當時最怕聽別人的一句話,就是你打我,我告你父親去。
胡尊玉和向山的交情也就是那時候結下了。
當一個身懷武功卻整天憋屈着的小子,突然來了一個年齡相當,可以讓你放開手腳隨便打的夥伴時,那種感覺,真好!
向山的功夫比較全乎,手上的手法,腿上的腿法,肘靠膝胯樣樣有。胡尊玉當年最怕向山的靠,兩人動起手來,一般都是有接有往,但一旦近身,向山的靠鐵定放翻他。其實戳腳雖然以腿法爲主,但也有靠法,只不過腿法出衆,往往不等用靠就取勝了,漸漸地,腿法就掩蓋了靠法,一代代往下走,就失了靠法的真義了。胡斜子帶了向山,讓胡尊玉的爺爺來指點向山腳法,卻也要向胡尊玉傳受靠法來交換的。
胡尊玉的名聲漸漸地就大了起來。
他在戳腳門外的名氣,是靠戮腳打出來的,而在戳腳門內的名氣,卻是憑靠法打出來的,所以,他和向山有換藝的交情。加上上輩人的交情,兩個人自然就走得親近。只不過,他是個不愛言談甚至有些納於言的人,以致於他同向山的交情,外人看起來,就類似於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覺。
他現在練功的這個大廳,是胡靜水的一個戰友提供的。
胡靜水的這個朋友,開了一個搏擊俱樂部,主要是現代搏擊。胡靜水自從和胡尊玉拉上關係後,就親近起來。他喜歡胡尊玉這種平常不顯山不露水,但遇到事情卻不弱手的傳統武行人的行事風格,他自己有許多生意,就拉着胡尊玉一起。
不管事情多忙,胡尊玉每天都會在這個大廳裡練會功夫。
胡尊玉將沙球盤到大廳的一頭後,就走到場子中間,開始練習套路。他練的是文趟子,動作雖然短小緊湊,但兩條腿翻騰着如兩條小龍,時而貼地盤纏丁勾,時而在半人高處彈拐提點,在肩高處就變成了掀合擺踢。
現代習武人中,許多人都感覺套路沒用,總是強調要練出人的本能。
其實本能人人都有,何須練,拳來閉眼,腿來後躲,那一樣不是本能,只不過這些都是在格鬥中於人無益的本能。所以要練的都是在格鬥中有積極意義的本能,於是就有內家一系,強調勁法勢法,將化勁發打練爲本能。太極拳推手運動,就是想將聽勁化引練成本能;形意拳用單操一樣的練法,練習五行拳法,就是想將起落鑽翻練成本能;八卦掌走步轉圈,自然是想將走步盤繞,取人側後練爲本能。
所以,拳家的練習本能,其實是想將一種科學的適用於打鬥的動作練成本能。內家拳和外家拳莫不如此,都是想將科學的適用於打鬥的動作,練成本能的動作。
不過,不同的是,內家拳將武術的發力動作,歸納整理成最基本的分解,從最基本的東西練起,太極拳的纏絲勁,形意拳的起落鑽翻,八卦掌的走橫,先練出最基本的東西,然後演而化之,最後演出千變萬化的招式來。
而外家拳則是從千變萬化的招式練起,動輒幾套十幾套拳法,一遍遍地盤拳走架,最後從這千變萬化的招式中,歸納出最基本的分解,練出勁路勢意來。
打個形象的比喻,內家拳是由主幹開枝散葉,而外家拳是從枝枝葉葉歸納到主幹,而不管走什麼途徑,最終內家拳、外家拳都要成就一棵大樹。
但無論是內家拳,外家拳,打法經驗卻是一樣的沒有分別的東西。
所以在外家拳中,套路就是將科學打鬥練成本能的方法。科學的搏擊本能怎麼來,就是從一遍遍的行拳盤架中來,行拳盤架到那裡去,就是走向科學的搏擊本能去。胡尊玉每天都要將戳腳的套路走一走。早上起來,是文武九趟各一遍,晚上是兩遍文趟子。畢竟胡家戳腳是以文趟子爲主的。
對於明天的比武,胡尊玉也是充滿一種期待的。
雖然前面數場都是自己人勝出,但臨場比武,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勝。
康順風下到樓下帝都平常給盛姐的留座上時,值班經理已經在那裡等他了,這自然是三子的吩咐。看他坐下來,立刻就有人送上酒水來。值班經理好像是新來的,和他並不熟,客氣了幾句,看他興趣缺缺,就告辭忙別的事去了。
康順風看着燈光閃爍中那些在舞池中躍動的男男女女,他的思緒就有些飄乎起來,回想自己這多半年的經歷的事,似乎比自己從小到大的事情還多。他沒有動那些酒,卻是招手叫過一個小弟, 要了一瓶礦泉水兒,小口地啜着。他不禁就想到了樓上的盛姐,盛姐的變化他看在眼裡,感在心裡,卻沒有辦法。他不知道在盛姐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他也沒有想知道的心思,一直以來,都是盛姐給予,他接受。所以當盛姐提出只做他的情人時,他雖然掙扎過,但那種掙扎更多的是一種自我保護,並沒有從盛姐的角度,考慮這種事情妥不妥。
自己未婚,而且年輕,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裡,覺得盛姐正應該這樣。
但當三子那個電話打過來,告訴他盛姐出事時,那一刻心裡的悸動和空落,讓他在那一刻終於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就是他其實是愛着盛姐的。想到盛姐,他也就不由地想到了張媚,想到了莊妍,莊妍以她的美麗,是第一個讓他動了男女情絲的女孩子,雖然現在並沒有什麼感情交集,但男孩子總是對自己的第一次動心念念不忘的。張媚……他想到她心裡就有一陣的溫馨……這個揣着明白裝糊塗的女孩子,這個嬌嬌憨憨的小精靈,當然,她並沒有給他多少實質性的幫助,但一個女孩子,將愛情給你,還有比這更珍貴的嗎?
抉擇,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男人,總是這麼貪心嗎?
想到這兒,康順風不由地嘆了口氣兒,他今天約見三子,就是想了解一下盛姐的過往。過去,他一直迴避和忽略這個問題,現在他知道自己必須正視這件事,不瞭解盛姐的過去,又怎來接受她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