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成正色道:“這夔龍是傳說中才有的瑞獸,力大無比,兇狠異常,唉,”嘆了口氣,又道:“老夫已經廉頗老矣,無力捉住這夔龍了,更遑論取出夔龍之膽了。”
連星冷冷道:“然則,阮先生何以預知我便能捉住夔龍?”
阮天成呵呵一笑,道:“老夫日前夜觀天象,看見魁星大亮,奔東北而來。數日後賢侄數人就來到此間,嘿嘿,豈不是正應了天象。而賢侄正是咱們倒鬥中人,又是搬山弟子。豈非天助我也?”
連星知道,魁星又名魁星爺、大魁星君,爲讀書士子的守護神。魁星爲北斗星的“璇璣杓”,即是北斗七星的第一至第四顆星,這四星爲魁,其餘三星爲杓。
傳說魁星是文運之神,乃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魁星連續三次考狀元都未中,原因就在他相貌極醜。魁星一怒之下將裝書的木鬥踢掉,投江而死。魁星雖未中三元,而民間百姓卻仰慕其才華,將他塑造爲神,借“魁星踢鬥”之題,以求文運高照。想不到阮天成卻借魁星之名來遊說自己。
阮天成見連星臉上露出不以爲然的神色,便道:“這魁星踢鬥一說雖是寓意讀書士子文運亨通之意,但恰恰你和那位大魁賢侄便應了這魁星踢鬥之意。”
連星奇道:“這卻是爲何?”
阮天成緩緩道:“咱們盜墓中人何以將盜墓名爲倒鬥,乃是取其墳墓形似覆鬥之意。所以說這魁星踢鬥若說踢的是深墳大墓之鬥也未嘗不可。而你們二人名字中一個有個星字,一個有個魁字,正合了這魁星踢鬥之意。嘿嘿,所以說,你們二人天生就是咱們倒鬥中人。而且,以後必會將咱們四大門派發揚光大。”
連星心道:說得再好聽,也不過是個盜墓賊而已。見阮天成似乎還要爲自己將這魁星踢斗的意義繼續延伸開去,急忙岔開話題,問道:“阮先生要夔龍膽有何用處?不知可否見告?”
阮天成猶疑了一下。
連星道:“既不方便,那就算了。”
阮天成搖搖頭:“倒不是不方便,只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頓了一頓,道:“這還要從咱們倒斗的四大門派說起。”
連星心中一動,倒鬥四大門派自己雖聽師祖搬山老祖說起過,但也只是泛泛而談,只約略知其名,至於四大門派的淵源倒不甚知。
阮天成緩緩道:“咱們倒鬥四大門派由來已久。
“老夫所屬摸金一派始於戰國時期,精通“尋龍訣”和“分金定穴”,注重技術環節。三國時期,曹操設立摸金校尉一職,專門掘丘,所以摸金門弟子又被稱爲摸金校尉。時至宋元之時,發丘、搬山、卸嶺三門都少有弟子出現,世人都認爲門派傳承就此斷絕,只剩下摸金一門。
“摸金一門中並非有師傅傳授纔算弟子,摸金派特有一整套專門的標誌、切口和技術。只要懂得行規術語,皆是同門。不過在摸金門傳承中,只有獲得正統摸金符的人,才能被稱爲摸金校尉。號稱掘丘一行的民間正統,與發丘天官的手段差不多,最善以風水星象確定古墓寶藏的方位。行事講究留有後路,做事並不做絕。
“摸金派與發丘靈官互相看不順眼,摸金認爲發丘與官府合作,挖掘古墓時壞人屍骸,損人風水,對行內傳統規矩多有違背;而發丘以爲摸金因循守舊,空有精悍手藝只爲衣食謀,不願將行業發揚光大。
“摸金校尉最擅長的就是找墓,他們往往將蒐集來的各種資料進行研究,結合對當地風水的觀察,總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陵墓的具體地點。凡是掘開大墓,在墓室地宮裡都要點上一支蠟燭,放在東南角方位,然後開棺摸金。動手之時,不能損壞死者的遺骸,輕手輕腳地從頭頂摸至腳底,最後必給死者留下一兩樣寶物。在此之間,如果東南角的蠟燭熄滅,就必須把拿到手的財物原樣放回,恭恭敬敬地磕三個頭,按原路退回去。
“搬山一派最早在秦漢時就有雛形,興盛於大清中葉。機關陣法是其所長,破解墳墓中各類機關很是拿手。風水上只是
粗通門道,與其他三派相差較遠。搬山道人行事多獨來獨往,從不與他人合作。傳統武功比摸金門人強一些,但對付殭屍多用提前設置的陣法和自制的各種小型手工武器。其前身與茅山略有淵源,但因爲理念原因,也是互相排斥。因爲創派時間比較晚的緣故,繼承風水法術不多,對傳統行規徹底無視,被其他門派所排斥,所以極少表露真實身份。搬山門人多以道士身份周遊各地,沒有太強烈的善惡與門派觀念。
“搬山一派採取的是喇叭式掘丘,是一種主要利用外力破壞的手段。搬山派門人大都扮成道士活動。正由於他們這種裝束,給他們增加了不少神秘感,好多人以爲他們發掘古冢的“搬山分甲術”是一種類似茅山道術的法術。
“搬山道人掘丘,只爲求財。雖通機關,但一貫以破壞爲主,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但爲人身安全及銷贓渠道計,亦有自然形成而流傳下來的種種套路。
“卸嶺力士介於綠林和掘丘兩種營生之間。有墓的時候挖墳掘墓,找不着墓的時候,首領便傳下甲牌,嘯聚山林劫取財物。此派向來人多勢衆,只要能找到地方,縱有巨冢也敢發掘。據說創始人得仙人傳授,有令人力大之法。所以卸嶺門人多是力大無窮、通曉武功之人,因此被稱爲力士。當年威震九州的呂布也曾是卸嶺門傳人,爲董卓籌備軍餉,曾挖掘過多位漢皇墓葬。
“此派於北宋期時經過逐步互相交流融合,吸收了摸金與嶗山派兩派特色,形成了具體的流派,對風水術法有自己獨特的認識。擅長於破壞法陣,熟悉各類風水地形的弱點。
元蒙時期,因敵視元蒙政權,被大肆迫害,於是展開全面報復。他們以破壞成吉思汗陵的風水,推翻元朝江山爲己任。最終破壞了成吉思汗幾處附陵,恢復漢人江山,也因此和蒙人結下世仇。蒙古佔據天下時,曾發出金鷹令,召集一支集合了天下刺客的秘密組織追殺卸嶺門人。據說直到今日,這些刺客集團的後人依然遵循祖訓,追殺卸嶺門人。
“發丘將軍是到了後漢纔有,又名發丘天官或者發丘靈官。其實發丘天官和摸金校尉的手段幾乎完全一樣,只是多了一枚銅印,印上刻有‘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字。在掘丘者手中是件不可替代的神物,號稱一印在手,鬼神皆避。此印原型據說毀於明代永樂年間,已不復存於世。
“此派與摸金一派的手法接近,技術上稍微遜色,但比較注重衆人合作。古代經常以當鋪的朝奉、古董商等身份爲掩飾。不輕易出手,偶爾行動多針對某些大型陵墓,是四派中唯一不忌諱與官方合作的一派。”
阮天成侃侃而談,如數家珍。
連星聽在耳中,心中波瀾起伏,驚駭莫名。想不到這倒鬥四大門派還有如許多的秘密。
阮天成嘆了口氣:“咱們四大門派同屬倒鬥中人,同氣連枝,本應互相攜手,相幫相助纔對。”
連星心想:嘿嘿,你這老兒還妄談什麼同氣連枝,你自己就行事無所不用其極。這次更是用聚魂鼎將我們逼入劍冢之中,而後又以九轉定魂針逼我就範,替你去取夔龍之膽。心腸之陰狠奸險,實非常人所及。還說什麼相幫相助,互相攜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阮天成又道:“咱們四大門派之所以現在各自爲政,視爲寇仇,推其原因,還是由於當年的一場約定而始。”
連星奇道:“約定?”
“不錯,就是當年的一場約定讓現如今的四大門派分崩離析。想當年,老夫還是一個弱冠少年,隨我師傅雲遊天下,四處尋覓龍樓寶殿。時值八月中秋萬家團聚之際,吾師摸金王每年都邀請其他三派掌門前來遼東一敘。
“那年也不例外,搬山派的掌門搬山老祖、分丘派的分丘靈官、卸甲寨的謝大寨主都依約前來。
“四人相聚一起,無所不談,好不熱鬧。席上說起各派的功夫秘技,四人卻是脣槍舌劍,毫不相讓,都是認爲自己本門功夫天下第一。
“四個人都是一派宗主,豈甘示弱於人?一言不和,便欲動手。我師摸金
王急忙攔住。勸大家不要傷了和氣,反正都是自家兄弟,何苦爲了一時虛名,意氣用事?搬山老祖怒氣衝衝的道,依你說該當如何?我師摸金王忽然想出一個妙計,說,咱們大家不妨約定一個時間,來一場賭賽,看看究竟是哪個門派最後能夠得到第一。到那時咱們就封他爲“倒鬥天王”之號,大家意下如何?
“其餘三人齊聲稱是。於是四人就商議以摸金派駐地凌雲頂爲中心,以八月十六爲期,各自帶着門人分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尋找龍樓寶殿。第一個找到且將它裡面所藏的寶藏悉數發掘,再第一個回到凌雲頂的爲勝。至於何派往東,何派往西,則抓鬮決定。
“第二天一早,這四大宗主便各自帶着自己的門人弟子,往自己抓鬮決定的方向而去。
“我師摸金王抓的是東。於是,師傅就帶着老夫師兄弟三人徑自往東而來。來到這龍崗之地,看見龍泉嶺龍穴山水無一不美,此地必有龍樓寶殿。經過數日勘探查尋,終於找出這劍冢所在。
“我師摸金王甚爲高興。待我們師徒四人掃清障礙,經過重重艱難終於進入劍冢,來到主墓室之中時,卻發現那主墓室之中卻是空空如也。所有的陪葬都不翼而飛。”
連星目光閃動,疑道:“是不是有人提前進到劍冢之中,已經先行把陪葬的物品拿走了?”
阮天成點點頭:“當時我們可嚇了一跳。這怎麼可能?劍冢之中關卡重重,我們進來之時,並未發現任何別人動過的痕跡。我們四處搜尋,終於在劍冢主墓室的石棺之底看到一行小字——四大門派,不過爾爾?微末之技,亦敢稱王?
“我們師徒四人都是大駭,心中俱都一寒。這人是怎樣的身手?竟能穿過劍冢中的重重機關?難道這人是飛進來的不成?
“各人的心下都沮喪無比,都感覺天下第一的名號自然與我們無緣了。於是收拾行裝,回到凌雲頂,衆人心頭還是鬱郁。
“過了數日,其餘三大門派也都鎩羽而歸。我們師徒都是甚爲驚奇,問起原因,原來也是被人捷足先登,而且墓室之上也是那十六個大字
“這四大宗主都是臉上無光,一場轟轟烈烈的賭賽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其餘三大門派散去之後,我們師徒細細推詳,忽然發覺這件事之中似乎大有玄機,越想越蹊蹺。”
連星點點頭。
阮天成看着連星,問道:“難道賢侄也看出這其中的古怪?”
連星望着阮天成:“這其中有人在說謊。”
阮天成剩下的那隻右手用力一拍大腿:“賢侄真是聰明,只是不知你是如何看出這其中蹊蹺的?”
連星緩緩道:“道理其實很簡單。這十六個字如果是一人所寫,那絕不可能!畢竟你們各自相隔甚遠,有千里之遙。一個人再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四個地方!除非這四個人之中有人說謊,有些人根本就沒有看見那十六個字。”
阮天成點點頭,道:“我們覺得也是如此。而另外三個人中,是誰在編造謊言呢?分丘靈官龍鶴年龍老爺子絕無可能。”
連星聽到龍鶴年的名字,心道:這是龍兒的爺爺了。
阮天成又道:“龍鶴年自視甚高,這種下三濫的事他是絕對不會幹的。更加不會自己編造謊言,折了自己的銳氣。”
連星心想:龍兒這一副高傲的性子應當就隨她爺爺。
阮天成道:“剩下的兩個人,一個是你們搬山派的搬山老祖,另一個就是卸甲寨的謝大寨主。據我師傅說,這兩個人似乎都有可能。”頓了一頓,看了看連星臉上的神色。見連星臉色如常,沒有任何變化,似乎並未生氣,這才接着道:“我師父於是派了二師哥修天羅去搬山派,派四師弟郭天寶去卸甲寨查探動靜。誰料想二師哥修天羅、四師弟郭天寶這一去竟然就杳無音訊。師傅也曾經派人去搬山派和卸甲寨交涉,卻始終未果。他們都死活不承認見過這兩個人。
連星暗自思忖,原來那修天羅是爲了這個原因才被摸金王派到卸甲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