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峋的山崖之上,月亮看起來格外地巨大,隱隱泛着一圈詭異的紫色光暈。
而遠處天邊烏雲滾滾,正向這邊壓過來,間或閃電剎那照亮天地,隱隱聽見悶雷陣陣響動。
高崖上躍動着許多道黑色的身影,刀光劃破夜色,激烈地交鋒。
刀鋒和刀鋒的碰撞時時迸濺出短暫的火星,又一瞬湮滅在夜色裡,快得讓人看不見。短暫的片刻間,鐺鐺聲在空曠的崖上不絕於耳,不知道交鋒了多少招。
其中的殺意更是激得人雞皮疙瘩一片片地起。
仔細看,是十餘人圍殺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出手狠絕,招招行險,刀刀要命。每一招都是與對方同歸於盡的打法,總是能在生死的方寸間硬生生逼退對方。
滾滾烏雲轉瞬便壓到了頭頂。其中一處,又隱隱泛着紫光,正是剛纔能看到月亮的位置。
只是廝殺的衆人此時哪能分神擡頭去看。火把都在追殺中掉落了,夜黑如墨,被圍殺的黑衣人身形如鬼魅,倏忽便到了眼前。
縱然知道仗着人多,黑衣人最後必死,可自己的生死也只在一線間,沒有人敢放鬆一瞬。
閃電劃破大地,天地間陡然亮如白晝。
這刺目的瞬間,黑衣人連殺兩人!衆人駭然!
可隨即看出,黑衣人已經接近力竭,強弩之末了。
衆人呼喝着,配合着圍攻,一點點地將黑衣人逼到了懸崖邊上。
終於,黑衣人退無可退。而來路又隱隱看見火光和人影,更多的追殺者追上來了。黑衣人看到他們持着手/弩,他知道面前再無生路,而背後……背後是懸崖。
黑衣人一刀橫斬出去,刀鋒在暗夜裡劃出一道亮光,逼退了近前廝殺之人。藉着這一瞬的空隙,黑衣人縱身躍下高崖——
當然不是自殺,急速下墜中,他已經自腰間摸出了精鋼爪。精鋼爪疾射出去,穩穩抓住了崖壁岩石,減緩了他下墜的速度。
可就在這時,又一道閃電照亮了大地!詭異的白光大作,裹住了半空中正墜落的人。
驚雷響徹世間,黑衣人的身形再看不到,就這樣消失了。
而另一個時空裡,無風無雲,夜空倒是晴朗,有星星閃爍。
遠離市區的喧鬧,郊外靜謐的河灘上斜斜地停着一輛車。
阮卿坐在空曠的河灘上,把最後一口奶茶吸進嘴裡。用力把珍珠嚼碎嚥下去之後,她站起來,把捏癟了的奶茶杯狠狠地砸進河裡!
“我發誓!再也不會給男人花一分錢!”
“再靠臉看人,我就是狗!”
“不守男德去給我死!”
男朋友小她好幾歲,還是在校生,身高腿長有腹肌長得帥。阮卿被他的臉迷住了,養了他兩年,吃她的喝她的花她的,學費都是她給交的。
自己美滋滋地覺得是養成小狼狗,結果小狼狗劈腿了。
不管對方怎麼花言巧語地認錯求原諒,阮卿今天抓了現場,暴怒地把那傢伙從自己的房子裡趕出去了。
她離開家鄉在江城獨自生活,這邊只有同事沒有朋友,明天公司還有個會要開,也玩不來失戀買醉那一套。這一份怒火只能跑到無人的郊外來發散。
情傷倒是不深,原也就是乾柴烈火的都市男女。只是做人不能不講武德,既然吃她的喝她的,就得給她守男德。
否則她錢白花了?
這就跟偶像靠粉絲養活,所以不能談戀愛,是一個道理。
大學時的校園戀愛靠不住,後來爹媽派的相親也靠不住,本想着這次自己養成一個,哪知道也是坑。
痛定思痛,她對着無人的河面發誓,再也不養小白臉了!奶狗狼狗都不要!
在空曠漆黑的夜色中喊出來,隱隱有回聲。怒氣能發泄出來,就感覺痛快多了。
今天開始恢復單身,明天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阮卿長長吐出一口氣,情緒發泄出去感覺好受點,準備回去了。一瞥眼,看見剛剛扔出去的奶茶杯卡在了淺岸的石頭縫裡。
亂扔垃圾好像不太好。
阮卿磨磨牙,終究是抗不過多年的素質教育,甩了鞋子,赤着腳踩着水過去撿。
盛夏城市裡的自來水都是溫的,可這種自然河流裡的水還是冰涼涼的,尤其是晚上。
阮卿麻利地彎腰把奶茶杯撿起來,就趕緊回到岸上。把腳上的水甩一甩,穿上涼鞋。左右看看,這也不是什麼風景區,就是郊外公路下面的一條野河,別說垃圾桶,連燈光都是借遠處公路上的光。
阮卿只好捏着奶茶杯,想着先放車上的垃圾袋裡,待會到家下車再扔。
正朝自己的車走,天上忽然白光大作!
說“亮堂堂的夜”總感覺不對,可這一刻阮卿的眼前的確是亮堂堂得如同白晝——一團紫色的雲在半空翻滾,刺目的白光從漩渦中心射出。
在這麼清晰的光照下,阮卿眼睜睜看着一個人從雲渦中直落而下,“砰”地一聲砸在她的車頂上!
然後被彈起,摔落到引擎蓋上,繼而滾落到地上!
就,感覺……很痛。
隨即白光消失、紫雲消散。唯一的光源來自遠處公路的路燈,黑夜又恢復了它該有的昏暗。彷彿剛纔的詭異奇景從來不曾存在過。
阮卿目瞪口呆。
她傻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的夜空,匆忙跑過去察看地上的那個人。
剛蹲下去就聞到了濃濃的血腥氣。那個人裹着一身黑衣,臉朝下趴着。
“喂?喂?”她輕輕戳了戳地上的人,“你還好嗎?喂?”
一身黑衣的人完全沒反應。
阮卿沒辦法,只好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他的身體扳過來。
手腕卻突然被一把捉住!那力量大得像鐵鉗子!
有那麼一瞬,阮卿差點以爲自己的骨頭要被捏碎了。
昏暗中,她看到一雙精亮的眸子。阮卿愣住,人的眼睛怎麼可以這麼亮。
臉上蒙着黑布的男人看清眼前不是追殺者,而是一個女子,有一瞬似乎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神情。
下一刻,他眼睛一閉,捉着阮卿手腕的手也鬆開垂落到地上。
這場景特別像電視劇裡面交待完最後半句遺言蹬腿兒的橋段,阮卿差點以爲他死了。
抖着手摸了摸他的鼻息,確認人還活着,阮卿趕緊掏出手機叫救護車。
交待清楚了位置,掛了電話,再看看眼前橫躺在地上昏迷的男人——
這個男的體格修長,穿着一身黑色的……這是漢服嗎?反正就是那種交領右衽的古裝。全身都是黑色,從頭到腳。看起來像電視劇裡的夜行衣。
不,不是像,他還蒙着臉,這肯定就是夜行衣了!
再凝目看去,他不僅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一樣的古裝,他甚至還梳着髮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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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種古代的男人髮髻!
阮卿的心臟忽然怦怦跳起來,隱隱覺得,自己這次攤上事了。而且可能是那種只在小說裡發生的事!
她站起來走到車子旁邊看了看。車頂都被砸變形了。這是得從相當高的一個高度自由落體纔能有的衝擊力。
但擡起頭,今天是個月朗星稀的晴朗夏夜,半空中什麼都沒有。
再轉頭四望,這是一片公路下面的空曠河灘。因爲是郊外,也不是景區,沒什麼人工綠化。靠近公路的地方還有些泥土和野草,靠近河邊的地方都是鵝卵石。
連棵樹都沒有。
他連從樹上跳下來的可能性都是0%。
剛纔也並沒有任何的飛機飛過。客機就不可能往下掉人,直升機不可能沒動靜。戰鬥機……戰鬥機就別扯了。
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唯一的答案,這個一身古裝打扮的男人,他……真的就是憑空出現的!
阮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同時還後退了一步。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東西。
她低頭看了一眼,俯身把那東西撿起來了。
長長、窄窄的,是劍嗎?
不是。劍是直的,雙開刃的。這一把整體看着偏直,實際上有一丟丟的弧度,而且單側開刃。
這是刀。
是的,阮卿知道,真正古代的刀,不是黑白老電影裡或者舞臺戲曲裡那種形狀的大刀片子,真正古代具有實用性的刀就是這樣的。
這柄刀刀身上還帶着血。
阮卿握刀的手微微有點抖。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男人,抿了抿脣,打開車後備箱,把那把刀先放了進去。
再過來蹲下看那個男的,扯掉他蒙着面孔的黑布,露出一張好看的臉。眉毛長長,鼻樑挺拔,下頜的棱角也非常有味道。
憑空出現,一身古裝,挽着髮髻,拿着鋼刀。
阮卿深深地吸了口氣。
會是她想的那種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