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喜歡我爸這車啊?”阮卿問。
又說:“伯父說這個車就給我繼承了。”
是什麼傳家寶嗎?還“繼承”。這兩個人真是搞笑到一塊去了。
她又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給你買的那臺?”
廿七說:“你買的我都喜歡。”理性上,阮卿知道這就是甜言蜜語。可他眼睛裡帶着笑,那麼好看。而且, 誰不喜歡聽甜言蜜語呢。
“那你……騎車注意安全。”她說,“不能酒駕。”
阮卿本來其實對那種一看起來就很狂野的機車一直有的心理陰影, 都被他這歡喜的情緒沖淡了。
晚上睡下,她在他懷裡說:“我又不懂車,我買的你不中意就說嘛。”
廿七親她:“一樣都能騎。而且你興致那麼高……”
他功夫好, 態度好,身段好,人緣好。別人有活兒的時候都還能想着他。
省會就這麼一個古風影視基地,所有的古裝劇都是在這個地方拍的。所以工作地點還是老地方。
這次的劇組裡的武行有之前就認識的, 也有不認識的。
但省會據說就這麼些個武行,說是跟過三四個劇組之後, 基本上圈子裡都能認全了。
“臥槽大魔鬼!”熟人們看到他的新坐騎了。
少爺下基層體驗生活實錘了!
換了衣服就讓等着。要是換了服裝了拍攝取消,是要按一天的戲份收費的。
大家就等着,只是等着無聊, 已經混熟了, 一個個鬧着要騎大魔鬼。
這個劇落地明代,武行們的服裝都是錦衣衛的飛魚服。
別說,飛魚服+大魔鬼,超帶感。
大家一邊玩一邊拍。
混影視圈的,多多少少都培養出點鏡頭意識。尤其很多人還兼職搞自媒體, 拍短視頻。掏出自己的設備, 拍出來的東西還真挺有味的。
拿着人家的車玩,不能冷落車主人。拍攝的人也招呼廿七來拍。
廿七自從上次和大家圍爐夜話探討未來出路後, 真的有在考慮做自媒體的事了。
他其實只是不喜歡露臉,但是做自媒體不一定非要露臉。
修個驢蹄子都還有那麼多人看呢。
然後還有一點是,他在刷短視頻的過程中發現,雖然刷到過很多俊男美女,但其實唰唰地滑過去之後,便以他這種超強的辨認眼力和記憶力,都不太能記得每個人的面孔。
因爲在短時間內看到的面孔太多了。
而且這些面孔的妝容也太相似了。
看得越多,記憶越淺。
這個發現極大地降低了他對短視頻的牴觸。那種一想起來就渾身難受的感覺好了很多。
當然,他依然還是不肯直接在網絡上露臉的。
但當別人招呼“廿七,來拍一個”的時候,廿七隻頓了頓,就站起來走過去了。
他得克服。
職業病是病,既然是病,就克服。就算不能完全克服,也不能就這麼放任了。
這裡是不一樣的世界。
他掏出了口罩戴上:“這樣行吧?”
“幹嘛不露臉?”拍攝者是做短視頻的,深知流量密碼,“你那臉一露,我跟你說,點贊那還不嗖嗖地就上去啊。”
廿七說:“我不喜歡露臉。”
拍攝者這纔想起來他“下基層體驗生活的大少爺”身份,自以爲明白了,忙點頭:“戴口罩也行。”
“不過肯定會有人留言說,醜男才戴口罩,真正的帥哥都敢於露臉。”他嘿嘿嘿。
的確短視頻裡不成文的規則就是這樣,露臉的未必是真帥哥,也可能是濾鏡加持。但是戴口罩的,一般下半張臉全是減分項。
“隨他們說。”廿七纔不在乎。
廿七已經跟過了一個劇組,也學會怎麼對着鏡頭更上鏡。熟手的話,拍個視頻幾分鐘的事。
停下來喝瓶水的功夫,那邊已經直接剪輯好,加了濾鏡,配了BGM,拿過來給他看:“瞅瞅!”
太快了。
這就是信息時代的速度。
阮卿說短視頻跟影視劇搶市場,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它雖然短,但是成本低,關鍵是太快了,所以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大量的製造。
光是這個恐怖的量,足以衝擊市場,佔據人們的閒暇時光。
廿七接過來看了看,別說,這哥們兒運鏡已經有幾分專業了。
濾鏡一加,畫面質感就有了。BGM挑得很帶感,好幾處還卡點配上了刀劍出鞘的聲音。
大家的鏡頭都剪輯在一起,廿七是壓軸。
最後一個鏡頭,他長腿支在地上,懷抱着繡春刀坐在大魔鬼上。
鏡頭環繞,他撩起眼皮,目光投過來。
這個鏡頭還是個慢鏡頭,很有味道。
“這樣行吧?你戴着口罩,我能發嗎?”那哥們問。
要是陌生人他可能就隨便發了,大不了侵刪。爲了流量這點小操作大家其實都心照不宣的。
但跟廿七熟了,知道人家有不露臉的忌諱,就問一句。
廿七抿了抿脣,說:“行。”
“好嘞,那發了啊。”別的人都不用問,混影視圈的哪個不想紅不想賺錢呢。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入鏡。
他低頭忙着操作上傳。他不知道,廿七在說完“行”這個字後,悄悄地吐出一口氣。
克服心理障礙這種事常是這樣的。
你內心裡的激烈交戰,外人根本無從得知。
看那人操作完了,跟他要他那部分視頻。
那人說:“我給你剪個個人向吧。”
他手速非常快,也不需要多麼專業的工具,真的就是一部手機,靠着手指劃拉劃拉,劃拉來劃拉去,就鼓搗好了。
廿七一直在旁邊凝目看着。看他嗖嗖嗖地就完成了一個視頻。
雖然完全看不懂操作。但如果一個操作是在短短几分鐘之內就可以完成,廿七覺得,他也可以。
個人向的視頻相當不錯。
尤其是這個視頻並沒有發佈到網上,純是自己欣賞的時候,就還蠻能平心靜氣地去看的。
過去,哪有機會從別人的視角看自己呢,也只有這個時代纔可以做到了。
看完了竟然還挺喜歡的。
感覺哪哪都貼合阮卿的審美,想了想,廿七把這個視頻發送給了阮卿。
果然沒一會兒,阮卿就回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多拍點!飛魚服!多拍點!多拍點!”
就知道這個風格是她的心尖愛。
廿七嘴角勾起。
這時候終於有人來喊大家上工了,他收起手機過去了。
晚上回到家,一進門就聞家裡有股味。
“你回來啦。”阮卿神色不大自然地過來。
“什麼味?”廿七抽着鼻子問。
“什麼什麼味?我沒聞到啊?外面的味吧。”阮卿裝傻,顧左右而言他,還企圖通過親親分散他注意力。
這點小伎倆怎麼騙得了廿七。
趁着她上洗手間的功夫,廿七僅憑着氣味就找出了被阮卿藏起來的垃圾袋。一鍋失敗的飯菜。
藏起來看來是想毀屍滅跡。
廿七要笑死。
“啊啊啊啊!你怎麼翻出來了!”阮卿氣死了,“我特意藏那裡的。”
廿七問:“這是幹嘛,忽然想下廚了?”
阮卿:“哼。”
廿七忽然醒悟:“給我做的?”
“不是!”阮卿矢口否認,“還給我。”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是什麼。”廿七扯開垃圾袋細看,“沒吃到心意得領到。”
可就憑廿七的眼力也實在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
只能盲猜:“是鍋巴?”
阮卿惱羞成怒:“是焗飯!焗飯!”
廿七上工的話,體能消耗比較大。他雖然在劇組有盒飯吃,但晚上回來也需要一頓夜宵,而且不是那種零食夜宵或者下酒小菜,他等於是這個時間點需要再吃第四頓飯。
學生時代很注重儀式感。比如告白,比如重要日子的禮物等等。
年紀大了之後逐漸地不在乎了。甚至覺得幼稚。
但前幾天廿七上交家用,居然特意換成了紙鈔。別說,把那些紙鈔放進保險箱的時候,真的有那種感覺。
男耕女織?
也不算。阮卿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總之那種感覺很強烈。
這時候回想起來,生活原來還是需要一些儀式感的。
今天是他第二次工作的第一天上工,阮卿纔想親手給他做一頓。
結果失敗了,到底最後還是叫了外賣。
“給我700一天。還是老樊給介紹過去的。”
她陪他吃飯,聽他給她講劇組裡的各種事,津津有味。
“那視頻誰拍的啊?”她問,“這個運鏡很專業啊,拍出來特別有感覺。”
廿七說:“這個是他給我一個人單獨剪的。”
因爲用了他的大魔鬼做道具,只有他有單獨的個人向成品,其他人拿到的只是視頻素材。
廿七頓了頓,說:“其實是大家一起拍的,挺多人,剪到一起去了。他問了我一聲,能不能發到網上。”
阮卿立起身體:“嗯?”
廿七說:“我同意了。”
“咦?”阮卿說,“行嗎?你不會難受嗎?”
“戴口罩看不到臉。我可以接受。”廿七說,“我想過了,我這個毛病得掰過來。”
“不用啊。”阮卿說,“這個沒有必要強求。無所謂的,不影響生活。普通人也不會成天把自己發到網上的。”
普通人的確是不會的,普通人也就是刷刷視頻,看那些不普通的人各種表演。
廿七說:“阮卿,我想試試做自媒體。”
阮卿:“哎?”
廿七說:“不露臉,也不做趙昊那種擦邊的內容。”
這樣的話,先就把顏值up和腹肌up都給叉叉掉了。
“有很多內容可以做。”他開始一項項列舉,“古武、漢服、COS、機車、健身,我還想試試磨刀。”
修驢蹄子削木頭洗地毯都有人看。
廿七覺得磨刀未嘗不可。
他最趁手的兵器就是刀,他愛刀,也愛磨刀。
在過去,他的兵器都是自己磨。他常能一磨便是一個時辰。
那時候只覺得,一個練刀的人愛磨刀很正常。如今學了很多新的理念才認識到,他愛磨刀,能花很長時間用來磨刀,何嘗不是一種解壓。
就和修驢蹄子洗地毯是一樣的。
所有這些,廿七都想嘗試一下。
在這個時代,他沒有學歷,做不了大家都認爲體面的辦公室工作,在教培行業也不被接受。
但很幸運的是,這個時代正蓬勃發展,有許多對阮卿來說都算是新生的行業。
武行的工作可以作爲一個賺錢的基礎工作繼續做。
但如果想要謀求發展,還是得往別的方向嘗試一下。
廿七以這段時間瞭解的信息綜合考慮後,認爲自媒體的確是一條可以走的路。
他身體放鬆,但目光清明,所說的內容顯然不是一時頭腦發熱脫口而出的,是經過了一段的時間的考慮之後才做出來的決定。
想好了,纔來跟她溝通。
不是趙昊那種一時興起,興沖沖搞起來,夢想有瞎眼富婆十萬八萬地給自己打賞。
等沒有效果的時候,又立刻失去了興趣,嘟嘟囔囔地丟到了一邊去。
廿七是很認真地在規劃這件事。
認真的男人最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