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時,遠峰和張曉芸都是自己在家做早餐。他們很少去外面的早餐攤子上買早點。張曉芸嫌那裡賣的早點不衛生。
遠峰往大的杯子裡倒下一定量的黑芝麻粉,倒下一定量的玉米粉,倒上適量的開水,拿一把不鏽鋼長柄湯匙攪和。
攪和到溫度降下去後,他把湯匙放嘴裡咬住,倒進奶粉。因爲奶粉不能接受高於七十度的溫度,那樣會破壞掉營養。還應該加些蜂蜜,也是這個理,接受的溫度不能高。
要用湯匙到瓶子裡挖蜂蜜,卻找不見湯匙。
真的是奇了怪了。剛纔還用着呢,一會就不見了。
以爲是張曉芸拿走,他把嘴上的湯匙拿到手中,問:“張曉芸,你拿走了湯匙?”
“沒有拿。”張曉芸這會在用小刀削着蘋果皮,側了臉,看了遠峰一眼。不看則已,看過,樂起來。
遠峰問:“你傻笑什麼?”
張曉芸笑到臉上的皮膚髮緊,一時止不住笑。
“你吃了笑藥?”遠峰白了張曉芸一眼。
張曉芸用手裡的刀子直指遠峰的左手。
遠峰隨着張曉芸的目光看下去,自己也樂了。心不在焉呢,湯匙就在手裡拿着,卻四處去找湯匙。
張曉芸說:“你這幾天,做事總是心不在焉。要不,你找個理由,出去散散心。”
身爲妻子的張曉芸知道,程頌由療養院回來後,遠峰已經被架空。
公司裡的事務,無論大或小,下面的人,幾乎都要去向程頌彙報。
這也可以理解,最近這些年,大家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只有程頌點頭的,纔算是做對了。
程頌離開這些日子,再次回到一把手的位置上來,下面的人,就怕沒有事情來表明自己是怎麼站隊的。
只要有點事,甚至,如有的人形容的,P大的事,也要去跟程頌彙報。
以前,如果這些小到芝麻粒樣的小事,也要向程頌彙報的話,肯定挨批。可現在的程頌,從療養院回到公司後,卻樂於聽取小事的彙報。
在程頌看來,事無大小,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態度。
張曉芸知道,遠峰現在的壓力很大。之前推行的一系列措施,實然間斷流。
而以遠峰的脾氣,做事的態度,不會就此停下。
他這個人,要麼不做哪件事,一旦決定了的,即便碰上困難,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撞南牆不回頭。即便是撞上南牆,也不回頭,直到頭破血流。
夫妻一場,這麼多年過來了。張曉芸太瞭解遠峰。
遠峰斜睨了老婆一眼,沒有說話。
張曉芸說:“還有,陳家滿那邊,一直想要你過去,你可以考慮一下。”
遠峰說:“這時走,是不是像逃兵一樣?”
“你這人,怎麼會是這樣?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顧及面子。”
“瞧你說的。什麼時候,會是什麼時候?”
“那,你就振作起來,不要讓外人看笑話。你是個男人,遇上再大的事,也應該挺起胸膛。”
遠峰突然笑起來,說:“老婆,你這話,我愛聽。還是老婆好啊,能夠理解我。”
張曉芸說:“你只要堅守住,程頌拼不過你。”
“你對我就這樣有信心?”
“當然。首先在年齡上。他最多再混個一年。不退也得退。這事上,由不得他說了算。”
遠峰可是嘿嘿一笑了。程頌再混上一年,退休。不可能。
最近這幾年,程頌所做的,遠峰已經看出一些眉目。程頌不可能在這個企業退休。
極有可能,程頌要與這個企業同生死,共存亡。
這不是遠峰一個人的看法。跟他走得比較近的幾個人,成星望和宮得秉,柏堅強和司馬勇強,還有聞采采他們幾個。
他們都隱約看出來,程頌在把這家企業往私企方向帶。
大傢俬下里的議論,張曉芸或多或少,也聽到了一些。
只是,大家只是猜測,缺少有力的證據。
張曉芸曾經在家中提及這個事,被遠峰說了。
以遠峰的意思,道聽途說的,胡亂猜測的,不要拿到桌面上來說。
話雖然這樣對張曉芸說了。但在遠峰的心裡,已經開始琢磨程頌的一些做法。
這次民主選舉,遠峰順應民意,沒有推辭,接任總經理。他已經鐵了心,要與程頌做一番較量。他要竭盡全力,阻止程頌可能有的企圖。
“行。聽老婆的。我要好好的韜光養晦。”遠峰說着,在張曉芸的P股上輕輕拍了一下。
其實,遠峰在想的心事,不是他剛纔糊弄張曉芸的。
他憂心忡忡的是,程頌已經回來,一切有可能又要照舊,回到那種不死不活的軌道上去。遠程公司如果再那樣下去,真的沒救了。
程頌打的什麼算盤,遠峰已經看出來了。
只有遠程公司這樣的半死不活,程頌纔有機會圖謀不軌。
遠峰想到的是,這個企業裡有這麼多的人要吃飯。企業一旦生存不下去,這些工人怎麼辦?
可是,要明目張膽和程頌對着幹,肯定不好。自己畢竟羽毛沒有豐滿,還沒有自己的一幫人馬,硬拼,肯定愚蠢。
張曉芸曾經給過遠峰建議,是不是靠向程頌,搞好關係。遠峰沒聽這個忠告。
遠峰有自己行事爲人的原則。
早飯後,遠峰下樓,走上生產區的中央大道。
程頌不在公司的這些日子,有一道變化着的景象,就是遠峰經常被一些人攔住說事。
或者,看見遠峰在前面走,後面就有人攆上前去,並排着,說些話。即使沒有大事好說,扯些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話。
程頌回到公司來,這道景觀有了不小的變化。
少有人再追逐遠峰的腳步。甚至,看着總經理過來,還要繞道避開。
似乎,遠峰成了流感期間那道傳染源。
當然,也有不懼這些的人。
能源動力部的部長司馬勇強,就是這種人之一。他是遠峰新政的支持者。
司馬勇強由後面快走了幾步,與遠峰並肩。他用胳膊肘觸碰了遠峰後,說:“山雨欲來風滿樓。你只要堅持住,還有希望。”
遠峰側臉,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