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老師，該教我們了吧？”龍山會聽到兒子在喊他，那聲音裡帶着委屈。在學校裡，教師的孩子是不能喊爸的。意思是在老師面前，每一個孩子是平等的。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有一種養尊處優的感覺。“爸要爲全班的孩子的負責。”龍山會俯下身子對兒子說。
“我知道爸喜歡耿鎮長。”龍龍含着淚水說。
“你小孩子胡說什麼！”龍山會批評兒子。
兒子要哭，想想耿鳳凰“男爺們不哭”的話，偷偷抹乾了眼淚站在一旁。
“你們把幾片樹葉放在一起，想一想。”龍山會放下畫板，引導着孩子們把幾片樹葉組成一幅畫——小刺蝟在古樹下安眠，蜻蜓在藍天中飛翔，金魚在河水中遨遊……
全班的同學把龍山會圍了過來，也在地上抹平了一塊平面，擺弄着，畫着，玩着親手揀來的落葉，他們爲自己的作品而沉思，而高興。
耿鳳凰剛離開槐樹園總是對龍山會的課不放心，她深知龍山會超越的課堂駕馭能力和淵博的知識，在他那裡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然而，他的性格又極具創新性。創新正是素質教育所提倡的，只是他的創新與一些幹部所推崇的創新模式不同，他喜歡超越別人，包括領導，甚至自己的昨天。她又跑了回去，站在大槐樹下，問：“龍山會，課準備好了嗎？”
“沒有必要上重複的課。我歷來是現炒現賣。”龍山會知道她說的準備無外乎在所謂的專家、教研員指導下反反覆覆地湯剩飯的課。
“誰不是演啊！我們通過各方面驗證，就差教學這一關了。一中黃校長要求相當嚴格。今天教研室，科研室，教育學會和局領導都來聽課，街道還有重要的幹部陪同。你還不準備啊？”
“我正在準備利用同學們揀來的普通的槐樹葉，讓學生施展各自的本領。”
“你只能贏，不能敗。說心理話，在偏僻的山村一個民辦教師的課堂教學能達到什麼水平真令人捏把汗。爲了給民辦教師發工資，給轉正增加一個條件，我們需要爭口氣，讓他們看看：每月不足200元工資的民辦教師，論本事比師範畢業生差不了多少？”
“耿鳳凰，你看我這樣的教育理念能行嗎？每一個智力正常的孩子，都蘊藏着創造的潛能，而這潛能需要培養，需要啓迪。正如蘇霍姆林斯基所說：‘應當在童年時代經歷一個思維鍛鍊的階段。這種鍛鍊就是看物體和現象；孩子看了生動和形象，然後進行想象，在自己的觀念中，塑造這個形象。’而我心裡更明白，兒童的創造性思維的活動，還必須伴隨着情感進行。”
“這很好啊！把這個理念貫徹在課堂教學中會有一定的難度，但我相信，爲了學校，也爲了你我，會成功的。先祝福你成功！”耿鳳凰握緊了龍山會的手，眼睛裡充滿期待和激勵。
“是！耿鳳凰。不辜負領導和老師們的期望，等着喝喜酒吧。”龍山會抽出了手，準備上課。
第二節上課，板房裡靜極了。課題組、教研室、科研室、教育學會領導組成的評委在最後一排一字擺開。耿鳳凰作爲小龍河校長，提前做了安排。耿鳳凰作爲街道分管教育主任，也前來陪同評委們聽龍山會的作文課。
耿鳳凰知道：一場大水過後，槐樹園只剩下大槐樹和埋在淤泥裡的樓基。大水淹沒了校園，卻將教學樓的問題暴露出來。爲什麼這麼長時間樓不能竣工？建教學樓的款到了哪裡？等等。這些問題，當然龐順行和街道辦事處的領導，不會站出來擔當起責任，相反千方百計地開脫責任。一個是龍山會看護建材的時候，忙於和耿鳳凰狂歡**——他們蹬倒了棚子，外面的雨下個不停，但他們的感情烈火燃燒得正旺，一羣不明真相的人趁機盜走了建材；另一個是山本一郎要在這裡開發，幷包攬了教學樓。沒想到山本一郎騙錢騙色之後，突然從龍城蒸發。而參與招商引資的恰恰是龐順行和耿鳳凰。當時，耿鳳凰幾乎被英俊、健談的山本一郎所迷惑。當然，龐順行絕對不會將耿鳳凰之事浮出水面，因爲一個街道書記的妻子差點兒成爲騙子的獵物。這戴綠帽子的滋味一定很痛苦。而龍山會反而不知趣，偏偏去開發區、去省城上訪滋事。龐順行一定感到自己的權利和美人受到了威脅，就會想方設法地報復龍山會。在這個時候，“請”業務部門來指導工作，非明是借他們之手給龍山會一巴掌，甚至將他的民辦教師辭了！
“同學們！我們陸續從租用的民房裡搬過來，雖然只是幾間低矮潮溼的板棚和一棵大槐樹，但這裡是我們自己的家。想當初，50年代初，龍大河在這裡創辦牛背小學，也是沒有教室。但好多有出息的槐樹園人，從腳下走向祖國需要的地方……”在大家的耐心等待中，龍山會用他那渾厚的男中音在組織教學。
按公開課的慣例在組織教學之後總要將聽課的牽扯進去，靠賣弄一些乖巧取得聽課者的關注。然而龍山會直接導入：“天氣涼了，鳳芝姑姑快要離開我們而去，從樹上飄落下許多槐葉，大的，小的；綠的，黃的，黃綠的。如果把落葉拼成一幅幅有趣的畫面，那不是更有意思嗎？配仙和鳳芝被黃龍救走，要舉行婚禮，同學們開動腦筋，想想辦法看，送給他們什麼禮物，看誰拼得畫最有意思。”
板房裡又是一片寂靜，耿鳳凰的心快跳出了喉嚨，她焦急地等待着孩子們作畫。然而，孩子們並不愛跟着龍山會依樣畫葫蘆，他們都有自己的思想，而且會情不自禁地通過各種方式流露出來，表達出來。孩子們拼畫，沒有一個規矩地照着範本拼畫，總是喜歡改變老師的“範畫”。
“怎麼選了這樣一羣孩子！”耿鳳凰小聲地對坐在身旁的耿鳳凰說。
“奇蹟馬上出現！”耿鳳凰寫了一張紙條遞給她。
其實，孩子們改變老師的“範畫”，正說明他們不僅有創造的慾望，而且具有創造的潛能。而龍山會正是注重了孩子們這種潛能的萌芽，避免了過去老師那種壓抑、扼殺孩子的智慧。看來，耿鳳凰比耿鳳凰站的高度要高，角度要新。他相信龍山會的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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