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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金屬的撞擊聲,在耳畔響起,清脆動聽。
所有人又同時安靜下來,眼神怪異。
“嗯?”打個寒噤之後,我把槍倒過來,眯着眼睛瞄瞄槍口,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啞了?”我迷惑地搔搔腦袋,擦擦腦門上的冷汗,又拉過一位戰士,再扯出一把傢伙。
“該死,自殺都死不了。”手上有點痙攣,我努力剋制一把,再次上膛,然後又把槍口對準額角。“上官委員。”我很淒涼地問,“你不打算跟咱道個別嗎?”
上官儀把兩手圍到胸前,淡淡地看着我,嘴角帶了一絲嘲諷的笑意,就象在看錶演。
“拜拜了您——還笑,沒人性。”說着話,再次扣動槍機。
依然是一次清脆的啞火。
“呵呵。”我看了看那把九二式,“原來沒子彈啊?早說嘛,嚇人一大跳。”
場子裡的人們再次目瞪口呆。
“來來來,兄弟們。”我朝戰士們招手,然後拍拍胸脯,“把你們手上的傢伙,全朝這轟,大家別客氣。(首發)。”
“行了行了,你什麼意思?”上官儀開腔,干涉了一把鬧劇。
“也沒什麼。”我把手上的槍望空拋了拋,“就是希望直觀一點地告訴大家,咱們這些戰士們,帶來的那叫燒火棍,跟子彈沒有任何關係。”
“不知道大家以爲,這樣和平的演習方式跟政變有聯繫嗎?呵呵,我很好奇,誰來給咱分析分析?”
劉子衛遠遠地站在對面,在胸前伸出個大拇哥來,動作很隱蔽,應該是在誇獎我剛纔的表現。
我長長地噓口氣,拍拍胸口,再次擦拭額頭上不停淌下的汗滴。媽的,紀律真重要,幸好劉子衛這傢伙聽話,對事前部署執行得夠到位,否則剛剛這兩下要是掛了,可就真他媽千古奇冤啊!
嗯,是的,沒有子彈,都是空槍。這些戰士們,身上沒有任何足以造成傷害後果的武器,連把匕首都沒帶,這也是他們爲什麼能夠接受命令的原因,因爲我告訴大家,這是一場反恐演習,如此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剛纔開槍的時候,心裡夠沒底的,真有淒涼感,感覺自己象個輸光了一切的賭徒。
嗯,這個,人生不正是一場無盡的賭局嗎?好象還是句名言,忘記誰說的了。
演習至此可以休矣,效果完全達到,表演異常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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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嘴巴都張得很大,凝視着我,狀若白癡,會場裡起碼凝固了十分鐘之久,然後就是一片喧譁嘈雜,有人痛恨有人羞憤,有人捶桌長嘆,也有人哈哈大笑。是的,一場超級大忽悠——我,忽悠了會場裡見多識廣的所有人。 歡迎您!
而忽悠這玩意,在場這些人每天都在認真地幹,忽悠上級,忽悠人民,那麼也算個哲學話題吧,玩人者人恆玩之,天道輪迴,報應不爽啊,我今天也代表人民忽悠你們一把,呵呵。
再說一句,其實,這個,人生,不也就是一場無盡的忽悠嗎?名言,名言,至理名言。
上官儀跟身邊的軍裝同志交換一個眼神,然後朝我點點頭,“你很無恥。”她的聲音非常低,蚊子似的,只有我能聽見。(首發)。
“謝謝領導表揚。”我挺了挺胸膛,大聲說,“我會繼續努力。”
她不再理會我,徑直走上會議桌主席位置。“嗯,這個事情。”她輕輕咳嗽一聲,好象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不知道她想笑還是想哭。“大家有什麼看法,有誰認爲是一次惡劣事件的,可以提出來。”
有人在桌子上大力拍了一記,樣子如夢初醒。“他媽的!流氓!”紀委書記指着我的鼻子,憤然大罵,他的樣子氣急敗壞,已經失去理智。“咄咄怪事!咄咄怪事!這種流氓行徑,不能放過——”
我揚起手上的槍,惡狠狠地做個要砸過去的動作,這位老大面色一寒,下意識地擡手護住面門,罵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可見他對我是多麼地沒有把握。
“你!鍾效良!呃,我得教導你。”我走過去,把語氣放緩和,語重心長地教育他說,“罵人是不對滴,還告訴你一點,不管罵人打架,還是耍奸鬥法,你都不是對手,連個渣都算不上,何必跳出來自取其辱呢?對不對老大?尾巴夾夾緊吧,先把你自己的家事管好,再來這兒獻醜行不?要搞報復,你也學聰明點——”
“陰謀!陰謀!”旁邊的組織部長也從噩夢中驚醒,拍案而起,“就算不是政變,你也是在脅迫我們——”
“住嘴,住嘴!”我拍桌子的聲音比他更大,“什麼叫脅迫?沒有任何指示,你們非法審查一箇中候補委員,就是正確的?誰先玩的陰謀?啊?!”
“這裡有本次會議的全部記錄,還有對我的審查決定,是不是合法,以及事情過程中,我有沒有脅迫誰,請中央領導裁決!”我把手上兩份材料一推,沿着長長的會議桌,滑到上官儀面前。(首發)。
又有領導站起來,衝着我戟指大罵,我毫不客氣地反脣相譏,然後有人再次加入戰團,攻擊,反攻擊,座上領導們互相大噴口水,會場嗡嗡蠅蠅,吵成了一鍋粥。
嘭的一聲巨響,上官儀終於發了脾氣,一大疊材料紙重重地拍到會議桌上,眉尖緊蹙,俏臉生寒。“不象話!你們漢江,真夠亂的!”
老周也拍了桌子。
會場裡這才慢慢安靜下來,我還朝組織部長偷偷伸了伸中指,算是罵完最後一句,他氣得七竅生煙,可是也無可奈何,不敢再行發作。
“兩個事情。”等到大家都徹底沉默了,上官儀才慢條斯理地開了腔,“一是你們這個審查決定,怎麼來的,有沒有報請上級,合不合法;二是此次帶槍衝擊會場的錯誤行爲,屬於什麼性質,應該如何懲處。”她淡淡地說,“都是你們漢江出的事,大家認真地議一議吧,能議出結果來,我再呈報政治局。。”
“不過,根據這些情況,我倒可以作個判斷。”她又說,“漢江局面不夠穩定,領導層思想認識不統一,根子上存在問題,必須得到糾正,我也會向上級彙報的。”
座上領導們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老周苦笑。 “上官委員。”他說,“首先應該分析一下,矛盾的根源是什麼吧?還有這兩件事,性質是一樣的嗎?”
“在我看來,性質差不多,都是無組織無紀律,目無上級的表現。”上官儀毫無猶豫地說,“客觀存在的這些證據都可以說明問題。”她點點桌上那些材料,然後把我的那份聲明也拿起來向大家亮了亮。“至於事情如何處理,我沒有權力表態。”她說,“但是我會把這些材料全部呈上去,讓上級領導審閱,讓他們評判。”
她看着大家冷笑。“至少漢江的政治現狀存在激烈的矛盾和對抗,領導層難辭其咎,這一點,我沒有說錯吧?”
會場下面嗡嗡嗡嗡地議論起來,有人霍地站起身,還是紀委的鐘老大,臉黑得不行。
“上官委員。”他大聲說,“恕我直言,您是不是希望維護誰?按您的意思,我們領導層都有問題是嗎?前提呢?是什麼?”他指着我,怒不可遏地說,“就是這位空降下來的沈書記,製造了所有矛盾,表現得如此瘋狂,他的性質,跟在座領導一樣嗎?”
上官儀看着他,沒有說話。\\
下面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鍾效良!”我也跳起來,“你的意思,我就是漢江的最大矛盾,我下臺就什麼都穩定了,對嗎?”
“當然!”組織部長跟上來,頂了我一句,“所有人都這麼看,你就是——”
“閉嘴!”我一拍桌子,“鄭文禮,你沒有資格說話!”
“還有你!”我又一轉身,指着站起身來正要幫腔的政法委書記,“也給我老實坐下!”
會場又一次大譁,幾乎所有領導同時站起身,千夫所指,都點上我了。
我二話不說,幾步衝上會議桌前排,打開投影儀,然後從袋子裡掏出一個數碼相機,接上。“什麼都不要再說,看一看矛盾的根源吧,我爲什麼能夠得到你們的憎恨!”
很快安靜下來。後邊的投影圖像一張張閃過,黃金時代的淫靡,花花公子的罪惡,金碧輝煌後面,血肉模糊一片。
“這就是你們的生活方式,這就是你們的教育方式,這就是你們的權力體現。”我指着大人們,“對不起,我破壞了大家的盛宴,就只能就成爲你們的矛盾,我一定要垮臺,才能如你們心願,不是嗎?”
“是的,我是這個圈子裡的矛盾,我承認自己不夠和諧。。”我說,“但是問題在於,你們乾的這些事情,如果被最大多數的人們知道,會有什麼後果?究竟誰在製造矛盾?誰在破壞和諧?是我嗎?”
“在此之前,這些資料已經上報中紀委,同時我請求法紀保護。”我從身上又掏出一張紙,向衆人亮一亮。“如果遭遇不法侵害,我有自衛的權利,這是昨晚紀委領導簽字的傳真件。我說過,你們對我的審查是不合法的,我的行爲沒有任何錯誤,可以上政治局,也可以向社會公開,沒有問題,不管是討論還是曝光,任何一種方式我都歡迎。——而你們,敢嗎?”
“誰來回答我的問題?誰?”我的手指從每一個領導面前劃過,“鍾效良!鄭文禮!還有你,邱書記!站起來,回答我!”
沒有人站起來。我點名的幾個領導跌坐在椅子裡,頹然失色,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我有多痛恨,我有多堅決。
“很好。現在我可以表示對你的明確支持,沈宜修同志,無條件的。”上官儀抱着雙臂,冷冷地看着座上領導們,“我來之前,中紀委正在開會研究你上報的材料,我也感到震驚和憤怒。”
“這裡所有資料,都將遞上常委會,所有人都會知道誰是正確的。\\”她說,“漢江領導層,有集體整頓的必要,林生同志,對我的說法,你有意見嗎?”
省委書記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神色黯淡。“上官委員,單獨談一談,可以嗎?”然後他點點我,“還有你,沈書記。”
“好的,就這樣。”上官儀點點頭,然後轉臉吩咐後面的軍裝領導,“在場的戰士們,你檢查一遍,如果確實沒有攻擊性武器,記錄一下,讓他們就地解散。”
在另一間小型會議室裡,我們重新坐下,只有三個人。
我看着上官儀,她的樣子很輕鬆,嘴角噙着一絲淡雅的微笑,胸有成竹,處變不驚的樣子。
又沉默了好一會,省委書記開了口。
“上官儀。”他說,“還有沒有餘地?比如說,處理那幾個小鬼,不要牽涉到他們的家長?”
“整個漢江上層,都會亂。”他的表情很沉重,“我想你也不願意看到。”
上官儀依然微笑,她的姿態很高,象天上的流雲。
“我承認,把小沈放下來,你們確實做得很高明。”老周說,“弄亂了漢江,讓我不得不下,是嗎?”
“這樣的說法,符合您的組織身份嗎?林生書記?”上官儀淡淡地說,“很不客觀哦。。”
老周又苦笑了一個。“好吧。”他說,“怎麼處理,你表態,我悉聽尊便。但是有一點,想必你應該清楚,這些事情肯定不宜公開,不能在社會上亂傳,導致影響局面的穩定。”
“是的。”上官儀點點頭,“你的顧忌是有道理的,這也是我們的考慮。”
“低調處理吧,我想你也沒有意見。”她說,“收回對沈書記的審查決定,你們的做法肯定不對,但是這個集體責任就不予追究了。”
“沈宜修必須反省自己。”她看着我,很嚴厲地說,“我們絕不贊成你的行爲,本來應該嚴肅對待,不過沒有造成惡性後果,還有因爲考慮到影響面,不便處理,你自己心裡要有數!”
“是的是的,有數有數,嘿嘿。”我笑。“不過我事先真的有跟你說過。”
“我認爲,矛盾的根子還有一個,就是這次人事調整。”上官儀拍拍手上那份會議提案,看着老周,“這麼大幅度的動作,事前不跟長川的同志商量,你們讓人家怎麼做工作?”
“是啊是啊。”我說,“先斬後奏啊,你看這個選舉人名單,我都不知道,就給我公佈出去了——”
“不是說這一點。(首發)。”上官儀打斷我的話,“參選名單已經公佈,就這樣了。再說你的提名,我看問題也很大,比如蘇靜美,作爲市長提名肯定不合適,以前我跟你打過這樣的招呼。”
“那麼這個人呢?你瞭解嗎?”我點點朱高志的名字,“什麼壞事都幹,怎麼可能讓他上?”
“壞人?那你爲什麼不把他抓起來?用法律懲處他?”
“哦。”我搔搔腦袋,“這不沒證據嗎,有證據的話,我還說這麼多?”
“自以爲是!”她冷冷地批評我,“憑主觀意氣,憑個人判斷,你就不能成熟點嗎?”
我搖頭,無可奈何地笑。
“不過對長川的班子調整,我看不太合適。”上官儀又說,“人家連個建議權都沒有,他有情緒也是難免的。我看這樣吧,方案改一改,也是一種平衡嘛,不要弄得太過激烈,對誰都沒有好處。”
她點點劉子衛的名字,“沈書記的提名,你們就別否了,其他調整,也暫時放一放吧——”
“但是長川的黨羣副書記,至今空缺,不利於工作開展吧?”老周擡起頭來,問了一句。
“我不接受那個秘書!”我大聲抗議,“塞進來不合適,咱們都難受——”
“好了好了!”上官儀衝我擺手,打斷我的話。“提個雙方都能接受的人選吧,我來提——曾繁榮,這位同志,我們有過觀察,應該可以勝任。”
“就這麼辦。”她站起身來,不容置辯地說了句。“誰都不要再鬧,對長川,對漢江,都不好——”
“哎哎哎,沒完呢——”我扯了一下她的裙子,“省委不支持咱,我的工作做不下啊,我就還得鬧!”
於是我們看老周,他也看着我們,對視幾分鐘後,他嘲諷地笑笑。“看樣子領導們是鐵了心要讓你插在長川啊。”他說,“你不是提海選嗎?不是說單列直管嗎?還要我們支持什麼?”
上官儀低頭看看我,臉上有點疑惑的表情。“你還真說出口啦?告訴你不可能,至少在現階段,條件還不成熟——”
“呃。”我摸了摸鼻子,“忽悠,忽悠,逗大家悶子玩的呢,老闆您還當了真啊?呵呵。”我說,“不過您要把我往絕路上趕,那就沒辦法,還真準備鬧騰一個了,您信不信?”
“算了算了,收起你那流氓把戲,我是真怕了你,漢江這些領導都怕你,行了吧?”老周無可奈何地擺手,“既然能夠平心靜氣地談問題,那我也可以代表省委表態,支持長川工作——”
“真的嗎?您沒忽悠我?”我有點懷疑,覺得他這一彎轉得有點大。
“不忽悠,你應該相信。”省委書記點點茶几,“你這麼能鬧騰,鬧到中央都要下來維護你,上官委員的意思很明顯,你是對的,我們都錯了,再要鬧下去,漢江領導就得垮臺好幾個,爲了平衡,爲了穩定,不支持你行嗎?”
“我並不反感你,小沈你也知道。”他說,“對你的處理,我是站在漢江集體利益的大層面上作出的,這是一個大班長的責任,不能因爲你一個人,讓整個班子分崩離析,政治需要穩定。”
“你的行爲我理解,老闆。”我點點頭,“只不過你們還是低估了對手。”
“直說吧,你很好地打了上層的牌,讓上官委員們能夠有不錯的理由介入漢江,就是這樣。”省委書記淡淡地說,“那麼現在,如果不想亂的話,長川的工作,領導們只能支持,我想這個理由,大家也無話可說。”
“好自爲之吧,小沈,去做你的工作。”省委書記也站起身來,“不過提醒你一點,一定要記住自己的最大優勢在哪裡,你爲什麼能贏這一次。以後一定要小心,會有很多人盯着你的,你是很多人的心病。”
“是嗎?很榮幸,呵呵。”我跟着起身,“不過您的表態,還有您的提醒,我都很感激,謝謝。”
“嗯,這樣很好,穩定壓倒一切。”上官儀顯然對和諧的談話氣氛相當滿意,她把手上的會議提案遞給省委書記。“繼續你們的會議吧,還有,告訴大家,我也列個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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