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始終會來。苦坐三天之後,當看到上的同志們涌進我的小辦公室時,我知道我等候的人終於到了,我很期盼這一時刻的來臨———我在其實有過矛盾心理的,也有想過自己去找他們,但是我開不了這個口,很爲難———因爲我不知道要找他們幹嘛。說明情況?沒什麼好說明的,我什麼具體情況都不。投案自首?我好象也沒犯過事,投案的理由不太好找。檢舉揭發?———呵呵,開個玩笑。
不過,令我有點失望的是,組織來人規格太低了,太不上檔次了,完全擺出不把我放在眼裡的架勢。居然不是檢察院,依然是紀委,依然是監察局,依然是那個馬副局長。不但沒有刑事拘留、收審批捕,連個起碼的雙規宣佈都沒有,讓我覺得很失顏面。
“爲什麼不把我也抓起來?嗯?!”我真就這麼抗議的。我渴望進入這個案子,期待組織上能把我跟蘇靜美聯繫到一塊,別的我也幹不了,我就想着怎麼跟她一起戰鬥,就是這樣。
“我們這裡調查點情況,你到紀檢說明一下。”馬副局長的胖臉上笑咪咪地,好象完全不記得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他微笑看着我,還不時回過頭去,迴應外邊辦公室老部下們跟他打的招呼。
這排場,太不嚴肅了,跟我的要求差距太遠。我無奈地搖搖頭。
………
紀檢委好象真是請我來喝茶的。
我坐在監察局的木沙發裡,看着身邊茶几上的杯子發愣。我好象都已經給它續過八遍水,茶葉都讓我給嚼了。這杯茶,現在完全淡而無味,還不如自來水。
更加無味的是馬副局長的調查詢問。
“姓名?”
“沈宜修。”
“性別?”
“男。”
“年齡?”
“25。”
“現任職務?”
“漢江省長川市法制辦副主任。”
“籍貫?”
“………”
“籍貫?”
“馬局你有完沒完啊?你都問過八遍了!”我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白開水式的詢問方式,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嘛。“你到底想讓我交待點啥?不相信我說的,可以把我送檢嘛,你不是沒幹過!”我衝他發火。
馬主任舔舔嘴脣,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上一口,看樣子話說多了,他也需要滋潤。
“小沈同志,我告訴過你,只是調查情況,組織上又沒說過要對你怎麼樣,你不要有情緒嘛。”他的臉上沒什麼笑意,但是也不算嚴厲。“當然,對於你,肯定會有一個處理結果的,至於送不送檢,得看錶現啊。可是你不太配合嘛,你說的這些好象不太符合實情啊———”
“算了算了馬局,你讓檢察院來問好了,我不知道你要讓我回答什麼。”我不耐煩地打斷了馬副局長的濤濤不絕。“說過你又不信,不信你還問,你到底煩不煩?”
馬副局長對我的不恭表現視若無睹,沒有煩燥的樣子,他的態度不象來調查倒象來安撫我的。“我沒有說你犯罪啊。”他說。“我們只是調查你的生活方面的事情,讓你談談你跟蘇靜美之間的關係———”
“我都說過八遍了!”我大聲說。“沒有關係!普通關係!一般朋友關係!你還有什麼要問的?”我說,我一直是這麼回答,倒不是想把自己撇清,主要是考慮不能再給蘇靜美增加壓力了。“還有,你一定要我說的話———”我說,“單相思行了吧?我道德敗壞腦袋裡老琢磨人家行了吧?”
“這句不用寫。”馬副局長跟坐他邊上錄材料的手下人招呼了一句。
“你們幹嘛不問我蘇市長的啊?你們可以問我嘛。”我又說。當然,我絕不可能知道蘇靜美犯的什麼罪,瀆的什麼職受的什麼賄,我也就是一說,倒想看看他們會提什麼問題來讓我回答。
不過馬副局長的說法讓我的打算落了空。“那個不是我們的事,蘇靜美的案子不歸我們查,我們就是來調查你的。你也不要有什麼顧忌,生活作風嘛,不是什麼大問題,說清楚就行———”
“………”我把手箍在胸前,往椅背上一靠,兩眼一閉,不說話了。愛誰誰,隨你怎麼折騰,懶得理你。
………
“沈宜修,你還在這睡上啦?行啊你。”突然一個MM的聲音從門口傳至耳中,我精神一振,跳起身來,連眼都還沒睜開———到底是來了!
藍萱!藍檢察官!正站在這間辦公室的門口。風致嫣然,巧笑倩兮。
彷彿久旱逢甘霖,又如他鄉遇故知,我一個大步衝上前去緊握住藍檢的手,使勁地搖了幾搖,“同志,你們終於來了。”我興奮地說,我的心情就象失散離隊N久的游擊隊員終於盼到了黨組織。
藍萱妙目流盼,盯着我看了幾眼,被我突然其來的衝動弄得有點不知所措。她有點嗔怒地甩開我的手,側過臉去問馬副局長,“他怎麼啦?”停了一下又問,“交待材料了?”
“不知道。”馬局莫明其妙地大搖其頭,“不太配合,有情緒,也沒說什麼。還是得你們來。”然後他很殷勤地招呼手下騰挪開地方,讓位給檢察官們。藍萱後邊還帶着一個小姑娘,也穿着制服,神情有點怯生生的,看着我的反常,又好象很好奇,一瞧就知道剛從學校出來,沒什麼歷練。“小葉。我助手。”在我面前坐定之後,藍萱簡單地跟我介紹了一句。
“小藍你行啊,還帶上徒弟了?不錯不錯,都這麼年輕,英雄出少年啊你們。”我也坐下身子,開始迫不及待地拍上了馬P,“長川市檢什麼時候改的美女集中營啊?有想法,挺好的,這下問案子簡單了。”我說,“法律武器美女攻勢,還讓人活嗎?還不得立馬坦白交待爭取寬大———”
小葉笑出了聲,可能在她有限的法律生涯裡,還沒見過我這號沒鼻子沒臉漫不在乎的辦案對象。然後她望望藍萱,又趕緊把臉板起來,樣子有點窘迫。
“行了嚴肅點,別東拉西扯的。”藍萱一點也沒有被我的情緒感染,她把桌上馬局搞的那份調查筆錄拿在手裡看過一遍,臉色冷淡下來。“你跟蘇靜美的事,沒說清楚啊。”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