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太華走後,蕭何吏繼續看着大門口,動檢中隊包括麻子一個人員也不見,他們早早就集合去了市場。農業中隊的人員最先陸陸續續地到達,然後是林業,水政的人員幾乎都是九點半以後才進大門,蕭何吏在紙上不停地記錄着。
見人員來的差不多了,蕭何吏便挨個屋進去逛了一圈,大多數的辦公室都在閒聊,無所事事的樣子。林業和水政各有一個辦公室的人員在打撲克。
林業隊員見到蕭何吏進來,連忙把撲克收了起來,都一臉不自然地站着,蕭何吏笑笑:“你們繼續。”
而水政的人員卻顯得異常冷漠,見到蕭何吏進來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有一個小夥子顯得很熱情,站起來把撲克遞向蕭何吏:“來,蕭隊,打一把。”蕭何吏依舊笑了笑,擺擺手出門了走了,屋內又傳來繼續甩牌的聲音。
接近中午的時候,動檢人員回來了,蕭何吏眼尖,一眼就看到從門口經過的黃猛臉上好像有一塊淤青,心裡不由一驚,是不是又被打了?連忙叫人把他喊了過來。
黃猛急急火火地跑了過來,一進門就高嗓門地咋呼:“蕭隊,你找我!”臉上有淤青的一側背對着蕭何吏。
“來,坐下。”蕭何吏站起來笑了笑,隨手摸出從家裡帶來的茶葉,找了個紙杯要給黃猛倒茶。
黃猛慌忙過來緊緊拉住蕭何吏的胳膊,迭聲說道:“蕭隊,我不渴,真的,我不渴,您別倒了。”見蕭何吏堅持,就想往外走:“蕭隊,我屋裡有杯子,我這就去拿。”
蕭何吏沒理睬他,拿起暖瓶給黃猛倒上。他清楚黃猛的感受,就如同自己面對任書記和馮局長給自己倒茶時一樣。
黃猛一臉無奈和感動地過來接過杯子,坐在了離解剖臺最近的一張椅子上。
“今天情況怎麼樣?”蕭何吏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列的講話提綱,故意不去看其實早已看到的黃猛臉上的淤青。
“很好!蕭隊,您放心吧!今天比昨天還稍多了一點。”黃猛自豪地說。
“是嗎?”蕭何吏有點詫異:“怎麼會比昨天還多啊?”
黃猛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昨天回局裡拿證以前收的鬆了一點。”
蕭何吏恍然大悟,心裡有些許自得,事實證明自己替黃猛要證的行爲是很正確且效果明顯的。
“臉上怎麼回事?”在東扯西拉了幾句後,蕭何吏突然問道。
黃猛剛進屋時還有意地藏着傷不讓蕭何吏看到,但經過倒水閒聊這一番折騰,就忘了這回事了,這時見蕭何吏提起,手就下意識地去擋了一下:“啊?沒事,沒什麼。”
蕭何吏不說話,靜靜地盯着他,心裡充滿了感動,如果換做自己,因公受傷的話,就算不炫耀,心裡也會自豪,起碼不會隱藏起來,但眼前這個矮壯漢子卻在刻意地掩飾。
“經常受傷嗎?”蕭何吏緊皺着眉,眼裡有一絲難過。
“咳,不經常。”黃猛大大咧咧地
說道:“好久沒受傷了,也奇怪了,自從碰到蕭隊你,我連續光榮負傷兩次。”
蕭何吏一愣,笑了起來:“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說厄運都是我帶給你的。”
“啊!??不是不是不是。”黃猛的臉色大變,惶惶地站在那裡雙手亂搖,嘴裡也急促地否定着,本來他是想說自己挺幸運,負傷都被隊長看到了,但話說出來卻變成了另外一個意思。
蕭何吏看到黃猛着急的樣子,也大笑了起來:“坐下吧,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真不是這個意思。”黃猛又重申了一遍這才又坐下。
蕭何吏伸出三根指頭晃了晃:“我就問三個事,說完你就早點回去休息。”
黃猛又“咳”了一聲,滿不在乎地說:“蕭隊,我不累,你問十個也行。”
蕭何吏先笑了笑,然後向前探了探身子,變得嚴肅起來:“第一,你的市場這兩天增加了五倍的收入,如果別的市場也嚴格管起來,能不能也增加五倍?”
黃猛不假思索地說:“一百倍也沒問題,我現在也不止是他們的二十倍。”
蕭何吏先是一愣,隨即就笑了,他想起了麻子在那個市場一共收了四元錢的情景。
黃猛見蕭何吏笑,以爲他是笑自己吹牛,趕緊解釋道:“蕭隊,按倍數不好比較,反正如果嚴格起來,都能跟我收差不多的數額。”
蕭何吏點點頭,豎起兩根指頭:“第二個問題,現在檢疫費難收到底難在哪個地方?”
黃猛聽到這話,精神就有些頹廢,整個人都顯得軟了下來,往椅子背上縮了縮,長長嘆了口氣說道:“難就難在不一樣。”
蕭何吏沒聽明白:“什麼不一樣?”
“標準不一樣。我在市場是按每頭五元收的,而麻隊他們有時候收兩塊,有時候收一塊,賣肉的互相都認識,你傳我我傳他很快就都知道了,他們心裡不平衡,罵我倒沒什麼,關鍵是難度增大了,越來越難收。”黃猛一臉的無奈:“還有就是人手不夠,咱們區一個四十多個市場,位置又分散,一上午的時間,光騎着自行車轉一圈也轉不過來,現在只好把市場分開,週一收這幾個,週二收那幾個……”
蕭何吏沉思着,一個計劃在他的腦海裡越來越清晰,他期待地望着黃猛:“那你覺得怎麼解決好?”
“人手的問題是不好辦,但我們只要每個市場都嚴格收起來,他們沒了攀比,沒有了心裡不平衡,其實收費沒那麼難的,有幾個人願意爲了幾塊錢鬧出人命呢!”黃猛似乎想起了什麼,張張嘴但又咽了回去。
蕭何吏所有所思地聽着,半響臉上才又有了笑容,豎起了三個手指頭:“最後一個問題,如果全部嚴格起來,一個月能收入多少錢?”
黃猛略略想了一下:“四十個市場,按平均二十個攤位算,每個攤位按兩頭算,一個月能收不到一萬。”
蕭何吏臉上閃過一絲失望,有點不甘心地問黃猛:“仔細
想想,還有別的收入嗎?”
“應該沒了吧?屠宰檢疫歸一隊了。”黃猛撓撓頭,想了半響突然叫起來:“還有超市,不過這部分一直是麻隊親自抓,具體多少不清楚。”
蕭何吏眼睛一亮,超市的流量是市場遠遠比不了的:“叫麻隊來。”
黃猛又撓了撓頭:“沒回來吧,可能去喝酒了。”
“去哪喝酒?”蕭何吏有點詫異。
“超市的供貨商經常請麻隊吃飯。”黃猛有些不滿地說。
蕭何吏眼睛越來越亮了起來:“好了,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順便把尤太華給我叫來。”
黃猛剛要走,蕭何吏又把他叫住了:“對了,前些日子犧牲的那兩個檢疫員跟你熟不?”
黃猛的臉色立時變得很難看:“都是好兄弟,尤其是勝勇,太能幹的一個兄弟了。”
蕭何吏點點頭:“也快春節了,你安排一下,抽空咱們去看看家屬,畢竟是爲了動檢工作犧牲的,咱們不能忘了他們。”
黃猛眼裡泛出了淚花,聲音又點哽咽了:“謝謝你,蕭隊。”
“哭個屁啊,跟娘們似得。”氣氛一下子壓抑起來,蕭何吏想笑話黃猛幾句調節下氣氛,但臉上的笑容怎麼也不能自然。
黃猛淚眼婆娑地擡起來頭,用手背猛地擦了一下眼睛:“我是替勝勇兩個難過,命不好沒有等到蕭隊來,蕭隊你要是早來,他們也不會死的那麼憋屈。”黃猛越說越傷心,到最後竟然失聲痛哭起來。
蕭何吏看到這個鐵骨錚錚負傷兩次從不在乎的漢子傷心的樣子,眼裡也有些溼潤,大喝道:“黃猛,虧你是一個爺們,你看你這個熊樣,快點滾吧。”
黃猛強壓下了哭聲,抽泣着“嗯”了一聲,抹了一把淚向外走去。
“等等,”蕭何吏又喊道:“把尤太華給我叫來。”
黃猛走了,不一會尤太華點頭哈腰一臉諂笑地走了進來:“蕭隊,您找我?”
“通知所有人員,下午兩點半開隊裡全體人員會,任何人不得缺席。”蕭何吏不容置疑地說道。
“好。”尤太華愣了一下立刻底氣十足地答應了。
望着尤太華的背影,蕭何吏陷入了沉思,心情也沉重起來,二隊之行的成敗在此一舉了。
很快就中午了,蕭何吏看了看錶,正琢磨着去哪買點午飯。門一開,尤太華端着一份飯菜進來了:“蕭隊,我剛出去買飯,給您捎回了一份,也不知道您有沒有應酬?”
蕭何吏很高興,忙站起來接過飯菜:“我有什麼應酬,正愁怎麼吃飯呢,老尤,你可真是及時雨。”說着把飯菜放在解剖臺上,就從兜裡摸錢:“一共多少錢?”
尤太華連忙搖手:“不用不用,這點錢也要,您這不是罵我嘛。”
蕭何吏拉下臉:“那我也不能白吃啊,快,拿着。”也不知道多少錢,不過看上去挺豐盛的,蕭何吏就拿出了十元扔給了尤太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