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素影一時呆立在了那裡,她纔剛說了一句話蕭何吏就要掛電話,心裡沒來由地更加氣憤,難道她連發點牢騷的權力都沒有嗎?!
過了許久,喬素影才緩過神來,猛地把手機摔在了地上,頹然地蹲了下去,兩年來受的委屈一股腦地全涌上了心頭,再也忍耐不住,雙手捂住臉壓抑地低聲哭了起來。
哭了好久,喬素影才慢慢地站起身子,思緒漸漸地冷靜下來,一想到蕭何吏說的那句他要離開東州讓她保重的話,心不由漸漸沉了下去。
她現在才明白,她執意要來東州報復蕭何吏,或許並不全是爲了恨,而是她無論再怎麼瘋狂地用工作來消耗精力,在內心的一處角落裡,那個影子總是無時無刻地不揪着她的心。
洗了把臉,輕輕對着鏡子擦乾,望着玻璃中那雙發紅的眼睛,呆立了半響,轉身回到桌前摸起了電話:“小張嗎?一會你去給我買個手機,跟我現在一樣的就可以。”
放下電話,喬素影繼續發呆,蕭何吏如果真走了,那她來東州還有什麼意義?但是如果爲了讓蕭何吏不要走,而就此罷手挽留他,那她在蕭何吏的心中恐怕又會恢復到以前的位置,那這些年受的苦就完全沒有了價值,那是她堅決不想看到的,即便讓蕭何吏恨她,也不能再讓蕭何吏總是對她歉疚而又忽視!可到底應該該怎麼辦呢?
掙扎了許久,喬素影還是決定賭一把,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摸起了電話:“我是喬素影。”
話筒裡立刻傳來蕭何吏略帶驚喜的聲音:“小影!”
“咱們私人的事情不要談了,如果有工作上的事,尤其是對三聚氰胺事件有什麼想法,可以來找我談!”喬素影說完,唯恐說得還不夠清楚,便又補充道:“如果合適的建議的話,我會考慮接受!”
“小影,我還真有幾點建議……”蕭何吏有些驚喜地說道,可還沒等他說完,對方便掛掉了電話。
喬素影雙手緊緊地按住電話,胸口微微有些起伏,剛纔爲了讓聲音鎮定平靜,她一直努力調控着氣息,這時放下了電話,才感覺心砰砰跳得厲害。
這個方法究竟有多大效果,會不會把蕭何吏留在東州,喬素影沒有把握。但她清楚地知道,蕭何吏本質上是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的,她曾經親眼見到蕭何吏悄悄地把冬天的被子扔給了臥在路邊的一個瘋女人,而他,卻抖抖索索地用一條毯子度過了大學的最後一個寒冬。
過了一會,電話響了起來,喬素影有些急切地向來電看去,見果然是蕭何吏的號碼,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沒有賭錯。
靜靜心神,調調氣息,喬素影拿起了電話,語氣很冷漠地說道:“我是喬素影。”
“小影啊,我是何吏。”蕭何吏其實也矛盾了許久,經歷了那麼多,他不再想幹這些費力不討好,鹹吃蘿蔔淡操心的事了,可思來想去,如果真這麼走
了,又怕日後後悔,良心難安,所以猶豫再三還是拿起了電話。
“哦,有事嗎?我很忙!”喬素影繼續保持着冷淡的口吻。
“小影,這次三聚氰胺肯定很快會波及到養殖戶,如果處理不當,我感覺會引發一些……”蕭何吏有些急切地說道。
“我現在還忙着,有時間到我辦公室來具體彙報,好了,我先掛了!”喬素影冷冷地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望着窗外綠色的枝條,喬素影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她越來越有信心了,因爲事件鬧的再大,她最多不過是受一個處分罷了,對這些,她內心裡並不是太過在意,相比之下,面對養殖戶即將受到的衝擊,蕭何吏一定會心急如焚。如果蕭何吏比她先一步坐不住而來求她的話,那她就牢牢地掌握了主動。
與喬素影的微喜不同,蕭何吏放下手機,臉色有些難看,喬素影的態度讓他心裡不太舒服,尤其是“彙報”那個詞,讓他在突然之間,清晰地意識到兩個人差距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拉大了。
“彙報?”蕭何吏在心裡冷冷地一笑:“誰愛彙報誰彙報吧!”
“他爸,咱們什麼時候走?”秀蓮抱着澤熙走了過來,有些小心翼翼地望着蕭何吏的臉色說道。
蕭何吏看看秀蓮,柔和地一笑:“我給陶成敏打過電話了,等他給我聯繫好房子和工作咱們就走。”
“嗯。”秀蓮放心地點點頭,蕭何吏的朋友裡,她見過最多的就是陶成敏了。
陶成敏個子不高,卻透着一股機靈,兩個眼珠總是在滴溜溜地轉個不停,每次路過東州都要來蕭何吏這裡看看,而且每次來,都帶好多東西。
記得陶成敏第一次來的時候,家裡連張桌子也沒有,秀蓮有些不好意思,便解釋道:“一直想買張摺疊小桌子的,可最近忙,總沒得空,等你下次來的時候就好了。”
陶成敏當時笑笑沒有說話,但不一會功夫便出去了一趟,給秀蓮買來一張小桌子。
還有一次,陶成敏跟蕭何吏喝酒,有些喝多了,便睡在他們的牀上。天氣炎熱,陶成敏一絕醒來,身下全溼透了。秀蓮有些尷尬地說準備過幾天去買個涼蓆,結果不一會陶成敏就藉故出去了一趟,等回來的時候,手裡便多了張涼蓆。
一想起陶成敏那張甜甜的嘴和慷慨大方的出手,秀蓮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
蕭何吏見秀蓮的笑容有些古怪,便問道:“想什麼呢?”
秀蓮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問道:“你跟陶成敏到底是什麼關係啊,他怎麼對你那麼好?”
“呵呵,”蕭何吏笑了起來:“是不是覺得有點像同性戀啊?”
秀蓮抿着嘴光笑不說話。
“如果陶成敏是女的,說不定還真就娶了他呢!”蕭何吏微微笑着說道:“我和他吃了四年飯,我賺的錢都交給他,那時候他
管着我們兩個人伙食,就跟你現在的角色差不多。”四年的大學時光,搭夥吃飯能從開學第一天一直堅持到畢業的最後一天而沒發生過任何矛盾的,的確不多見。
秀蓮抿着嘴笑笑,沒再說話,抱着澤熙進屋去了,如果是去投奔別人,或許她心裡還會有些恐懼,但對於陶成敏,她是完全信任和踏實的。
蕭何吏下午回到單位,從抽屜裡摸出一摞紙,開始在亂划着,寫一會,就撕下來揉成團扔掉,然後再寫,再扔,臉上漸漸出現了煩躁的神色。
畢竟是工作了五年的地方,即便有再多的不愉快,可是等真要離開的時候,心裡還是充滿了留戀和不捨。
正在心煩意亂,手機卻又響了起來,蕭何吏一看是個養殖戶的手機號,便接了起來:“老劉,什麼事?”
“蕭科長啊,這可怎麼辦啊!旺旺、光明、蒙牛、伊利現在都不收我們的奶了。”養殖戶老劉帶着哭音說道:“這些老少爺們讓我給你打個電話,問問有什麼好辦法沒有啊!”
“我能有什麼好辦法!”蕭何吏沒好氣地說道:“早讓你們處理掉,你們不聽!現在再來找我有什麼用!”
“蕭科長,現在賣也沒人要了啊!”養殖戶老劉幾乎要哭出來:“現在一頭產奶牛才賣到七八千塊錢,跟殺了賣肉的錢不差多了,當時我們可都是花一萬七八買的啊!”
不用老劉說,蕭何吏心裡也清楚,去年進這批奶牛的時候正是一個價格高峰,他當時就不主張買,因爲全國都在一哄而上地發展奶牛,所以把價格炒得很高,一頭剛生下的小牛便能賣到七八千元。可是蘇銀祥爲了響應市裡的奶牛發展規劃,硬硬出臺了一個政策:凡是買一頭奶牛的,區裡補貼兩千元。
政策本來是好的,可惜後來被人鑽了空子,你買我的,我買你的,買來賣去,政府的扶持資金套取了不少,然後實際養殖量卻沒有增加。
後來等蘇銀祥意識到這個問題並停止補貼的時候,那些老實巴結的老百姓纔剛剛得到訊息,所以這一大批小養殖戶買的奶牛不但價格高,而且也沒有享受到補貼。
“老劉,我沒什麼辦法,當時不讓你們買的時候,你們堅持買了,讓你們賣的時候,你們堅持不賣,現在再來找我,你們覺得有意思嗎?”蕭何吏的心情很複雜,既生氣,又憐憫。
“嗚嗚,”養殖戶老劉忍不住哭了起來:“當時政府鼓勵我們買的時候,給我們算賬,一頭牛產多少奶,生一個小牛賺多少錢,那時候怎麼算也是賺錢的啊,可是現在,賣了牛也還不上借的債啊!嗚嗚……”
蕭何吏嘆了口氣,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孃的!都是政府鼓勵我們買的,現在我們要政府負責!”養殖戶老劉突然轉換了口氣,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政府不讓我們活,我們也不能讓政府消停!趕明天我們就運着奶到區政府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