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獵的時間定在三月底,爲期三天,四月初一聖駕回鸞,舉國上下準備好迎接燕主的到來。四月初五,燕主將會如期入長安,屆時萬衆矚目的兩國和談將在燕主接受秦皇封賞之後正式宣告圓滿成功。
皇帝行獵是需要後宮嬪妃隨侍奉駕的,而這一次圍獵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早就在這位運籌帷幄的皇帝陛下心中,是以,他沒有讓最心愛的殷明珠隨行,哪怕明珠磨了他許久,軟磨硬泡的非要跟着出宮去散散心,陛下還是不肯帶着她。
不止如此,還加強了關雎宮的守衛。
可人算不如天算,百密一疏,皇帝陛下卻將牛毫針一事給算漏了。牛毫針!可以控制人心智的牛毫針啊!鷹眼曾經外泄過,可他卻沒有供出到底泄露給了誰?
今上將這事兒忘了江秋意卻沒忘,死在牛毫針之下的三更可是謝江府的老人兒了,江秋意如今就把三更的老孃和給他守瞭望門寡的媳婦兒都接到了長安來贍養着,又怎麼能將這事兒忘了!
春獵圍場那邊有張重度,羽林郎,還有謝六郎和一衆的秦羽營將領,陛下的安危江秋意並不擔心,她擔心的是有人會對殷明珠下手!
而事實證明她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
她早早的支開了殷明珠,將自己打扮成了她的模樣等在關雎宮裡,爲了讓敵人放鬆警惕,除了貼身保護她的應,她什麼人都沒告訴,就連謝六郎都不知道她準備捨出去自己這一身的皮肉替今上引出那頭一直隱匿在暗處的餓狼!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學會這牛毫針絕學的居然會是那位一直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皇太妃娘娘!
外頭闔宮的人包括武藝高強的十六名從龍衛毫無例外,全都中了牛毫針,而寢殿的大門被推開,走進來的人緯帽一掀開,赫然是皇太妃本尊,江秋意着實是吃驚了一把。
皇太妃看着她卻並不吃驚。
“娘娘猜到了會是我?”
“哈哈哈……你說呢?小賤人!”
此時此刻的皇太妃一身黑衣,寬大的披風承託的她日漸憔悴的身子像一具皮包骨的骷顱似的,她臉上的笑容很興奮,眼睛裡有得償夙願的狂熱。
“你開始想抓來當人質的就不是殷貴嬪,而是我,對嗎?可笑我聰明反被聰明誤,居然自投羅網了!”
江秋意扯掉了頭上殷明珠經常戴的鳳簪,小心翼翼的放回梳妝盒裡,看着眼神淬了毒的皇太妃,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這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倒是讓皇太妃疑惑了,難不成這個賤人早就知道自己的計劃了?
不可能!她對魏桓都沒有講!魏桓在她和禹王的脅迫下,最終鋌而走險的帶着人馬和禹王去獵場行刺狗皇帝了,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關雎宮裡有他們母子最後的一條退路!
魏桓一開始確實不肯,他宰相當的好好的怎麼可能跟他們這些亡命之徒去鋌而走險,一直到她拿出確鑿的證據,證明狗皇帝壓根就沒打算真的放過他們魏閥,一切不過是緩兵之計,等他騰出來手,魏閥的滅頂之災便來了。
至於一直被魏桓給予厚望的他塞進後宮裡的魏閥貴女,尤其他的嫡女莊嬪,魏桓不是心心念唸的再製造一個擁有魏閥一半血統的皇子麼?
皇太妃直接告訴他,每一個魏閥的貴女,全都被她暗中下了虎狼之藥傷了身子,除了禹王,這世上不會再有擁有魏閥血統的皇子了!魏桓走投無路,他壓根就查不出來皇太妃是怎麼下手的!
他甚至不相信,深夜找了人進宮將在宮中當嬪妃的魏閥貴女全都檢查了個遍,確實如皇太妃所說,魏閥的貴女,全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被傷了身子,永遠不可能孕育皇室血脈了。
這一消息猶如晴天霹靂,若是沒有小皇子撐着,那麼魏閥被皇帝連根拔起那是遲早的事兒,魏桓心知肚明,最終他騎虎難下。
皇太妃和司徒律衍行刺皇帝,假如事敗,這麼好的機會,皇帝怎麼會放過?不管他們魏閥有沒有參與這一次的行動,都一定會被牽連進去,與其背黑鍋,倒不如鋌而走險的搏一搏!
贏了,皆大歡喜。輸了,那便是他們魏閥的氣運已盡……
皇太妃可不管魏桓心中如何天人交戰的,她只知道她的兒子再也忍耐不住了,非要拼個魚死網破,她這個當母妃的沒有辦法,只好拼盡全力護他周全。
而這個江秋意,就是他們母子最後的籌碼,只要有她在手裡,哪怕行刺失敗,她還可以用這個女人來威脅謝六郎臨陣倒戈!又或者給他們母子當通關令牌,這一次要是事敗了,大秦國,他們是待不下去了!
往南,南燕已經成了大秦的屬國,那斷然是不會收留他們的。
往北吧!北魏再是苦寒,留得青山在也不怕沒柴燒啊!
魏人一貫野心勃勃,指不定還能利用他們打回長安來呢!在她兒子這一代辦不到,那就等到她孫子那一代,不怕,她就是百年之後也會守着子孫身邊,看着他們再重回錦繡長安奪得帝位的!
“娘娘知道你的兒子爲什麼完全不像以前一樣理智冷靜了嗎?”
江秋意拿掉了頭上的金銀珠寶,頓時感覺到輕鬆不少,乾脆給自己拉個板凳,做在桌子旁邊自己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起來。和一臉窮兇極惡的皇太妃相比,她實在是淡定的太不像話了。
皇太妃明顯的不想和她閒聊,於是江秋意便自顧自的接下了自己方纔的話題:“你肯定是不知道的,這樣的事情,當兒子的怎麼會對母親說呢?”
江秋意搖了搖頭,皇太妃的眼神越發深邃起來,可她即使繃住了一句話也不接江秋意的。江秋意卻毫無感覺的繼續說。
“陛下確實答應了太上皇不傷害他兩個弟弟的性命,只是有一點你們誰也沒想過,今上一貫太過光明磊落了,以至於矇蔽了所有人的眼睛,以爲他是個說一不二的君子?”
說到這裡,她自己又苦笑了一下,彷彿那些所有人裡面,也包含她自己,是以她也有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