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九！真是氣死朕了。”這幾日昭明帝的肝火可旺盛了，每日請脈的太醫都戰戰兢兢。他索性也不用法慈了，直接點了跟阿九關係較好的戶部李尚書，“去，問問咱們的九王爺，他到底要朕作甚？”
李尚書心中苦笑，來到皇覺寺後等了大半天才見到九王爺，只見他身穿雪白的僧衣，閉目坐在蒲團上唸經，特別地超凡脫俗。一時間李尚書看愣了都忘記了說話，還是阿九喊了一聲哎回過神來。
“李大人怎麼有空來看貧僧呢？”阿九直接以貧僧自稱。
李尚書繼續苦笑，“九王爺說笑了。”九王爺能自稱貧僧，他可不敢，“不瞞九王爺，下官是封了聖上的旨意來請九王爺回去的，聖上說了，只要您願意回去，什麼條件都答應您。”
阿九看了李尚書兩眼，倒是沒有爲難他，很爽快地道：“貧僧能有什麼條件？不過是求皇兄一道旨意罷了，只要皇兄給貧僧一道永不逼貧僧成親的旨意，貧僧立刻回宮跟他請罪。”有聖旨握在手裡，皇兄總不能食言了吧？
李尚書認真看了阿九半晌，方嘆道：“下官明白了。”其他的話沒有再勸，直接就打道回宮了。
回到宮裡，李尚書轉達了阿九的意思便垂首立於一旁了。
昭明帝的手頓在半空，氣不打一處來，小九這是多不信任他？想要發火，最後卻無力地跌坐在龍椅上，罷罷罷，既然小九要聖旨，那就給他吧，只希望這個臭小子拿到聖旨趕緊回宮，母后都病倒了。
昭明帝捏着鼻子寫了一道聖旨扔給李尚書，李尚書捧着聖旨再次來到皇覺寺，阿九細心的查看了聖旨的真僞，當即換了衣裳與李尚書一起回宮了。
“母后，兒子回來給您請罪了。”阿九跪在太后娘娘牀邊。
“母后病倒還不都是爲了你？你這個不省心的，你，你讓皇兄說你什麼好呢？”昭明帝心裡臉上都帶着不痛快，登基這麼多年，連奸相都被他扳倒了，這還是頭一回受人脅迫，還不能報復回去，你說他多憋屈？
太后娘娘的病又一大半是因爲阿九，現在阿九回來了，自然就好了大半。她拉着阿九的手不放，“小九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可不許再嚇母后了，母后經不起了。”
阿九乖巧的點頭，“都是兒子不好，兒子再也不敢了。”
邊上開了狂懟模式的昭明帝冷哼一聲，“你還有什麼不敢的？你都敢跟朕要聖旨，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又不能治罪，還不許他過過嘴癮嗎？
“皇兄！”阿九喊了一聲便垂下了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太后娘娘立刻心疼起來，“小九還小，他不懂事，你是做皇兄的，就多包涵他一二。好了，過往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她給昭明帝使眼色，小九好不容易回來的，他若是說多了，小九又跑回皇覺寺鬧出家怎麼辦？
昭明帝一口氣噎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母后也忒偏心點了吧？難道他不是親生的？還有小九這個臭小子，作出這副樣子給誰看？也就哄哄母后罷了，偏母后還就吃他這一套。
“母后您好生養着，兒子還有些摺子沒看，明天兒子再來看您。”憋屈的昭明帝索性眼不見爲淨。
太后娘娘一臉慈愛，“好，國事爲重，皇兒忙你的去吧，母后這裡有小九，你莫惦記。只是政事永遠也處理不完，你要多保重龍體，不要過於勞累了，母后和小九都指着你呢。”
昭明帝的臉色緩了緩，心道他應該還是親生的。就聽到他母后又道：“小九，去送送你皇兄。”
阿九作了一個怕怕的表情，太后笑，慈愛地望着阿九道：“去吧，小九，你皇兄疼你着呢。”
昭明帝卻看得心頭冒火，去了一趟皇覺寺小九就學壞了，都會在母后跟前給他上眼藥了。昭明帝冷哼一聲甩了袖子就往外走。
太后娘娘推了阿九一下，示意他跟過去。
阿九乖乖地聽話，起身跟在昭明帝的後面。昭明帝龍行虎步，一刻都不停留，出了慈恩宮的宮門才站住。他站住了阿九自然也跟着站住，昭明帝見他站得那麼遠，本已消得差不多的火氣有被勾了起來，“你站那麼遠幹什麼？我能吃了你不成？過來！”
阿九勾了勾嘴角，慢慢朝前蹭去，“皇兄，我知道錯了，不該逼您寫聖旨，被人逼迫的滋味不舒服，那您就該體會到小九的心情呀！是您先逼迫小九的，連迷情香都用上了。”阿九越說越理直氣壯。
得，他還得了便宜賣起乖來了！昭明帝滿腹的話一句也不想說了，望着阿九真誠黝黑的眼睛，他擺擺手有氣無力地道：“行了，不用說了！母后不都說翻過了嗎？那就翻過吧，你回來就好，皇兄不跟你翻舊賬。”
阿九眼睛一亮，“謝謝皇兄。”心裡悄然鬆了一口氣。其實他嘴上說大不了回少林，可京中繁華舒適，他還沒玩夠呢。
昭明帝把阿九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裡這才舒服了一些。
這場本年度最有意思的大戲以聖上的妥協而謝幕，朝臣們看得過癮的同時，心裡也感慨萬千。聖上對九王爺可真縱容，千萬不能得罪了他呀！
皇家演武場上，昭明帝的五位皇子正在練習騎射，其中騎射功夫最好的要數大皇子，他生母是良妃，外家鄭國公府。鄭國公是爲領過兵的武將，現今賦閒在京。二皇子是先皇后所出，外家是承恩公王家。當初奸相當權，擔心昭明帝從妻族借力，所以大加干預，昭明帝的皇后出身的王家只是尋常。王皇后去後，作爲外戚的王家就更加式微了。
二皇子本人騎射只是尋常，但文課上頭卻是極出色的，太傅常在聖上跟前誇獎。再加上他是嫡皇子，昭明帝對他也是多看重幾分。
三皇子的生母便是德妃，外家姓程，他的外祖程鬆是刑部尚書，在這個職位上已經呆了十三年了，大有老死在這個位子上勢頭。
三皇子雖然文比不上二皇子，武比不上大皇子，但也只是差了那麼一點而已，反倒是個文武雙全的。他性子又活泛，平易近人，倒是很得大臣們的喜愛。
與前三位皇子相比，四皇子的出身就低多了，他的生母只是原皇后宮中的宮女，還在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要不是昭明帝實在是個好爹，他都不定能活下來。所以他在兄弟中存在感是最低的。
五皇子的生母則是淑妃，是宮中出了名的藥罐子，一年有大半年都病着，也幸虧是宮妃，若是生在尋常人家，光是尋醫問藥就養不起。昭明帝是個念舊的人，淑妃雖病着無法侍寢，他每個月也會抽空去瞧上兩回。
許是淑妃無暇教導吧，五皇子的功課騎射就跟他的排行是一樣的，次次都是墊底的。他性子憨實，從不放在心上，昭明帝對這個兒子感情一般，又不是寄以厚望的，也就隨他去了。
幾位皇子練了一陣子就聚在一起說話，三皇子感嘆：“父皇對九皇叔真好！”要是換了他這個兒子跑皇覺寺要出家，父皇估計會直接派黃遠奎把他拎回來扔給他母妃。可九皇叔這般做了，父皇就捏着鼻子全認了。這讓他好羨慕啊！
五皇子也十分羨慕，“九皇叔學問真好！我要是能有皇叔一半的聰明就好了。”狀元啊！皇家居然出了一位狀元！
四皇子道：“九皇叔的相貌才叫好呢？明明都是皇家的人，咱們兄弟幾個就不說了，就是父皇都沒有九皇叔的殊色。”四皇子是個愛美的，最會捯飭自己的面容衣裳了，昭明帝都罵過他無數次了，可他依然我行我素，時間久了，昭明帝就睜隻眼閉隻眼懶得再管了。
二皇子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馬鞭，沒有出聲。
大皇子自覺自己是兄長，便道：“九皇叔雖然與咱們年紀相仿，但他到底是長輩，父皇到底——咱們兄弟還是去給他請個安吧！”
昭明帝給阿九用迷情香送女人的事自然瞞不過幾位皇子，大皇子雖覺得他父皇這事做得不大地道，但他是做兒臣的，也不好說什麼。就想着去給九皇叔請個安什麼的，替父皇描補一二。嫡親的皇叔，可別起來嫌隙。
“行呀！九皇叔現在就在皇祖母宮裡，咱們現在就去吧！”四皇子眼睛亮亮地道，他早就想問問九皇叔用什麼保養的了，那臉兒可真白真嫩，連個汗毛孔都沒有。奈何九皇叔平素冷着臉，他膽小，好幾回都走頂面了硬是沒敢問。現在兄弟幾個都去，有人壯膽他就敢問了。
五皇子也是一臉贊同，“走走，我去向九皇叔請教一下學問，上一篇策論我都重寫三回了，太傅還是不滿意。”五皇子可苦惱了。
三皇子笑道：“你就不怕九皇叔嫌棄你！”
五皇子不以爲然地道：“嫌棄就嫌棄吧，只要能讓我給太傅交了差就行。”
這話說得幾人都笑了起來。
雖然二皇子還沒表態，但四對一的情況下他表不表態已經不重要了。於是五人就朝着慈恩宮而去。
正在慈恩宮陪着太后娘娘的阿九聽到幾位皇侄來給他請安，有些詫異。太后娘娘倒是很高興，“快，快讓他們都進來！”她雖貴爲太后，但也是人，大孫子們要來，做祖母的能不高興嗎？
大皇子中氣十足的聲音最先響起來，“皇祖母，孫兒看您來了。”在他的身後，二皇子死人魚貫而入。
“呦，這是？”太后娘娘看着他們臉上的汗水和身上的衣裳，嚇了一跳。
太后娘娘最喜歡的二皇子笑着撒嬌，“皇祖母，孫兒從演武場上直接就來看您了，還有九皇叔，侄子給您請安了。”
那幅不要臉的樣子讓大皇子頗爲不齒，都一把年紀了還這幅作態，真不要臉！誰不知道小二子最愛學父皇端着一張臉了？哼，就是會哄皇祖母向着他！
太后娘娘眉開眼笑，“你們這幾個淘氣小子！都還沒下課吧就跑了？當心黃統領跟你們父皇告狀。”
二皇子繼續撒嬌，“這不是來求皇祖母了嗎？您可一定要給孫兒求情，可不能讓父皇罰我們呀！”
“好好好，不罰，不罰，哀家的孫子都是孝順的好孩子。”被哄得高興的太后娘娘自然滿口答應。“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爲例。你們呀還是得跟着師傅好生學本領，這樣才能當好差替你們父皇分憂。”太后還是不糊塗的，並不一味寵着孫子。
大皇子幾人互看一眼，齊聲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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