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冷雨,點點更漏漸漸連成一片,猛然風起,勁風呼嘯而過灌入窗闈,紗窗一下子被唬開。繞在窗檐上的紗幔在冷風的吹拂下肆無忌憚的飄忽着,搖曳的堂前的燈火,忽爾滅了幾盞。
餘光暗淡下來,幾個穿着粉衣小衫的婢女匆忙七手八腳的跑去關窗。
跳躍的燭光在紗窗合上後,平穩不少,耀的躺在牀榻上的女子容顏一片歲月靜好。
鄭怡秋默然的站在牀榻邊上,細細的打量着於緋詩的面容,平靜的眼眸裡慢慢的涌起別樣的芒光。與恨無關,只是深沉的嫉妒。
原先不過以爲,她於緋詩也如自己一樣,只是易無風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後來得知,易無風竟是將自己隨身的暗衛派遣到於緋詩身旁守護着,鄭怡秋心中頭的嫉妒就像是打翻的炭火,燒起來後就沒有辦法停歇。
蒙在黑紗巾下的面容,變的格外猙獰。
“嗯。”低聲的吟出一聲嚶嚀,於緋詩只覺得頭大如鬥,在渾渾噩噩中掙扎醒來後。驀然看見站在自己跟前的蒙面女子,嚇的於緋詩神志醒了大半。防備的坐起身子,盯着眼前的鄭怡秋問出口,
“你什麼什麼人,這又是什麼地方?”
“呵呵。”鄭怡秋忽然就笑了,
“我是什麼人?我不過是一縷孤魂罷了,這是什麼地方,孤魂呆的地方,你覺得呢?”
陰翳的笑意帶來讓摸不着邊際的話,讓於緋詩着實的鬧不明白女子的意圖。既然想不明白,於緋詩索性不再去想,看了看眼前的鄭怡秋後,自顧的站起身,
“說吧,將我擄到這兒來,你到底想要什麼?”
“哈哈哈。”沒有想到於緋詩如此的聰穎,鄭怡秋一下子笑出聲,
“皇貴妃果然冰雪聰明,也難怪皇帝陛下將娘娘疼在心尖上。”
“呵呵呵。”聽的這樣的話,於緋詩瞬間已經明瞭,搖了搖頭,無奈的低嘆一句,
“你誤會了,我已經不是皇貴妃了。如果你是想拿我來要挾皇帝的話,我奉勸你,沒什麼用。因爲我,從來都不是皇帝軟肋。”
“那可不一定哦。”像是不相信於緋詩的話一樣,女子再次出口,看着於緋詩的眼神,帶着濃濃的遲疑,
“皇貴妃還是在我這兒安心的住下吧,放心,我定然不會委屈了貴妃。不過,在我的心願沒有達成之前,皇貴妃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來。”算是威脅吧,鄭怡秋在拋下這樣的話後,沒有在房裡多留,踱步離開了房門。
目送着鄭怡秋走遠的身影,於緋詩懸着的心總算鬆懈下來。聽着鄭怡秋的聲音,於緋詩總覺得很是熟悉,卻又是想不起來。
細細思來後,想着也許是易無風的仇人。而後想想,易無風登位多年,得罪的人必定是不少。只是,那人不聰明呀,居然將自己拿做威脅易無風的籌碼。
但是,不知道爲何,於緋詩心中竟是有些期待起來。她希望易無風會來,但又不希望易無風。那種矛盾的心情,於緋詩自己也說不明白。
掙扎中,就到了跟易無風約定的那日。
鄭怡秋給於緋詩服了藥,於緋詩陷入昏昏沉沉當中,被鄭怡秋命人帶到燕回山上。焚城出在北郎山下,燕回山是北郎山的主峰,常年積雪不化,峰高又陡。
如果易無風想孤身一人從燕回山上將於緋詩救下來,幾乎不可能,鄭怡秋也正是顧及着這一層,纔將地點選在燕回山上。
拿定主意後,易無風早早就出門。沒想到,良鑰更早,擋在易無風的跟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陛下三思呀。”
“起來。”今日,爲行事方便,易無風穿的是一身黑色的勁裝,不似往日的風流倜儻,威嚴當中自有一股貴氣流淌。如今威風凜凜的讓良鑰起身,倒是將天子的威嚴顯露的無疑。
儘管說於緋詩是慕婉的好姐妹,但是本着爲國祚着想,良鑰還是得勸着易無風三思,
“陛下,不如讓微臣代替陛下去吧,若不,也是讓微臣去設防呀。”
“來人既然能夠將消息送到朕的跟前來,說明他對我們這邊的情況是一清二楚。如果不慎,緋詩會出事的。管不了那麼多了。”此事牽扯到於緋詩,易無風心中不敢去冒險,草草的跟良鑰說過幾句後,不理會良鑰,自己邁開腳步,走出行宮。
奇怪的是,居然沒有看到宣無亦。
目送着易無風走遠後,良鑰無奈的站起身,朝着左右輕喚一聲,
“來人,跟本王從北郎山左側入燕回山。”
“是。”從暗處走出來的屬下低頭答。
離開行宮後,易無風如信中所指的那樣,孤身一人,上了燕回山。燕回山不愧是北郎山的主峰,山下溫暖如春嗎,山上卻是寒冷似冬。還有飄雪不停的飛舞着。
於緋詩似乎還沒有醒,被來人扶着,站在一邊的山坳間。
看見於緋詩,易無風的心情忍不住激動起來,朝着來人吶喊道,
“我來了,你可以放了她吧?”
“放了她?”聽着易無風的話,爲首的那個蒙面女子,忽爾的就笑了,
“易無風,沒有想到呀,你居然對一個棋子,動情了?哈哈哈哈。”
這樣的言語,太過熟悉,讓易無風忍不住懷疑,冷冷的盯着眼前的人,易無風問着,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喃喃着易無風的問話,女子的小聲愕不可止,
“我是誰,你不知道麼,我是你手中的一縷孤魂呀。我的皇帝陛下,我的夫君。”
“你是……”這樣的話語一出,易無風的腳步微微往後踉蹌幾步,差點沒有站穩,盯着眼前的女子仔細看來。窈窕的身形隱隱勾起易無風的記憶,
“是你,怎麼可能,你不是死了麼。”
“是啊,怎麼可能,鶴頂紅見血封喉,沒想到吧,我居然還活着。是不是很意外。”見的身份已經被易無風認出,鄭怡秋無所畏懼,也沒有再想着躲藏,將臉上的面紗揭露下來。以真面目視着易無風。
然而,在易無風的目光流落到鄭怡秋臉上的時候,稍稍一怔,
“你的臉?”
“我的臉?”而後,鄭怡秋又笑了,
“都是拜你所賜,那杯毒酒沒有要了我的命,只是毀了我的臉。這張臉,無時無刻的不再提醒着我,要找你報仇雪恨,讓你償還你對我鄭家早下的孽。”
“那你們鄭家造的孽還少麼?”無視着鄭怡秋眼中的恨意,易無風冷冷的看着鄭怡秋,緩緩出口,
“別把你們鄭家說的那麼幹淨還有無辜,你們踩着多少人的枯骨爬到那個高位,你們手中又染了多少鮮血。別說朕把你們當成棋子,你們又何不是時時刻刻算計着朕,再說了,朕冤枉你了麼,麗妃不是你殺的麼,朕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你……”一時間,被易無風堵的啞口無言,鄭怡秋的面容變的越發猙獰。
倒是已經醒過來的於緋詩,聽着易無風跟鄭怡秋的對話,久久不能晃神過來。儘管她心中期盼易無風會來,但她還是認定,易無風不會來。但是易無風真的來了,她心裡反而是驚愕跟複雜的。
還有便是,眼前的鄭怡秋,當初的皇后娘娘。
想起以前儀態萬千的皇后變成如此的模樣,想起皇后居然沒有死,於緋詩心裡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而見到於緋詩醒來的鄭怡秋,神情變的更加癲狂。猛的撲到於緋詩身邊,從袖子裡掏出一白色的瓷瓶,蓋子也已經被扒開,瓶口正好抵在於緋詩的脣邊,發瘋一般朝着易無風喊着,
“易無風,我要你死,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你不是喜歡她麼,好呀,你自裁吧,如果你自裁的話,我可以放了她。如若不然,這瓶毒醫門花費心思才研製出來的毒藥,可就是送於緋詩歸西的催命之物了。”說着,一旁已經有人將一邊長劍,扔給易無風。
“好。”冰冷的眸子中看不出一絲情緒,易無風冷冷的看着鄭怡秋,彎腰撿起下人踢過來的長劍,慢慢拿起來,
“鄭怡秋,你要說話算話。”
“不。”於緋詩驚然大喊一聲。易無風負她甚多,但是如果真讓他爲她而死,於緋詩心中還是捨不得,捨不得。不過是說話的空檔,易無風甚至都來不及將長劍抹在自己的脖子上,於緋詩已經掙脫開旁人的鉗制,搶過鄭怡秋手中的毒藥,飲入口裡,
“你不用如此,我寧願死。”她說。
“緋詩。”看着於緋詩倔強的將毒藥飲入喉間,易無風大喊一聲,輕身躍起劍花挽開劍氣劈下,兩側的大漢被逼退好幾步。易無風趁機將於緋詩拉過來,納入自己的懷裡,
“你怎樣,你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傻呀。”一邊握着劍,一邊看着於緋詩,滿滿的心疼匯聚在易無風的眉眼間。
毒藥下肚後,於緋詩只覺得嘴裡苦澀的緊,緊接着,昏眩的感覺一陣一陣的襲來。沒有易無風的攙扶,她幾乎站不住腳步。
最後,倒在易無風的懷裡。
“緋詩。”看着昏厥過去的於緋詩,易無風慌亂的大喊一聲。
這個時候,鄭怡秋再次走過來,
“真是個傻女人。不過你不用擔心,她還沒有死,繚繞的毒性要七日才發作,七日之後,沒有解藥她必定毒發身亡。”
“你……”幾乎瞪大着眼睛,易無風狠狠的瞪着鄭怡秋。
絲毫不理會易無風的仇恨,鄭怡秋涼涼的看着他,
“不過也沒事,反正你們都是要死。這樣也好,你們都去死吧。”似是從脣齒間咬出來的仇恨,鄭怡秋怒視着易無風。往後退了一步,她身邊圍繞的殺手已經逐步包圍上來,就要將易無風跟於緋詩包圍其中。
“住手。”殺戮還沒開始,一道清朗的男音從冷漠的空氣中響起。一道頎長的身影走出來,是宣無亦。
與宣無亦一同走出來還有良鑰,悉悉索索的,還有良鑰帶來的暗衛跟御林軍。
雖說是讓易無風孤身一人前來,但是鄭怡秋也知道,易無風必定不會守約,所以特意在山下設了埋伏。沒有想到,宣無亦等人還是上來了。當下,冷下眉眼,命令殺手跟宣無亦還有良鑰帶來的人廝殺到一起。
宣無亦本想擒住鄭怡秋,無奈最後關頭,一道白色的身影殺出來,硬是在宣無亦還有良鑰的攻勢下,將鄭怡秋帶走。
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宣無亦總是覺得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