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後,陽光濃烈的讓人眼中一片空白。
站在朝臣已經散去的大殿中,燦爛的陽光從敞開的木窗後照耀進來,灑在金色的地磚上,瀲灩着讓人移不開眼的彩光。
易無風居高臨下的坐在王座之上,看着一地旖旎的光,猛然間就失了神。
得到欽安殿過來的小太監帶來的消息,玉公公在門口躊躇許久。知道易無風此時正在爲這朝中的事情煩憂,但太后已經在欽安殿等候多時。此時他是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而這話也只能由他來傳。
不得已,玉公公只好硬着頭皮走入殿內,在易無風跟前跪下身去,
“奴才給皇上請安,啓稟陛下,太后已經在欽安殿中等候您多時了。”
在玉公公清晰的語音中回過神來,易無風轉過頭,掃過玉公公一眼,
“是麼,那起駕吧!”
得到易無風的命令,玉公公的心微微松下,趕忙起身奔出門外,高吼一聲,
“陛下起駕!”
高喊過後,浩浩蕩蕩的天子儀仗朝着欽安殿走去。幾乎不做停留,在欽安殿門口下了龍攆之後,易無風大步邁入宮中。
玉公公並沒有說謊,太后確實等在欽安殿中。看着易無風走進來的身影,太后安然的坐在正殿上的軟榻上,注視着易無風走過來的腳步,眉角露出和藹的笑靨,
“皇兒!”
徑直的走到太后跟前,易無風屈膝拜下一禮,
“兒臣給母后請安!”
“行了行了,快起來吧。”伸出手,將易無風扶起來。仔細的打量着易無風清減不少的眉目,太后心中掠過幾許心疼,
“瞧瞧,怎麼瘦成這副模樣。碧秋,將哀家做的雪蛤蓮子羹端上來。”
應着太后的指令,碧秋立刻端着一個銀色的托盤走過來。托盤上放着一具碧綠色的翡翠碗,想來就是太后口中說說的雪蛤蓮子羹。
易無風沒有接手,是玉公公從碧秋手中接過托盤。太后則是拉起易無風坐到榻上,朝着玉公公招了招手。玉公公會意,端起托盤上的蓮子羹遞給太后。
太后親自舀了一口,送入易無風口中,
“來,嘗一口。想起你小的時候,經常不願意用膳,還非得要母后一口一口的餵你。”
聽的太后說起自己小時候的模樣,易無風吞下口中的蓮子羹,笑着迴應着太后,
“那時候兒臣調皮,可是讓母后****不少心。”
將易無風的話聽入耳中,太后微微嘆下口氣,又餵了易無風一口,
“當孃的,哪有不操心的。”
看着太后臉色的憂色,易無風自己接過太后手中翡翠玉碗。又是轉頭看了眼玉公公,明白易無風的意思,玉公公立刻帶着宮裡的宮奴,連同碧秋一同走了出去。
等的宮裡的人走的乾乾淨淨,易無風纔是放下手中的玉碗,定定的看着太后,
“母后此番前來,可是有事要與兒臣商量?”
“其實,也沒有旁的事情。”朝着易無風給出一個和藹的笑容,太后笑着回答,
“不過是最近宮裡出的事情太多,哀家心中有些煩悶。好端端的孩子,就這麼……”
知道太后想說的是什麼,易無風喊住太后,接着她的話頭,開口,
“音嬪沒有孩子。”
“皇兒,難道你也相信柳妃的話?”果然如此,太后心中一涼,頗爲失落的看着易無風。
明白太后的心思,易無風靠上前,撫上太后的手,接着開口,
“不是柳妃,是,母后你知道的。音嬪沒有孩子,不過她服了一種藥。柳妃心裡頭着急想出去音嬪,纔將音嬪的藥性逼的提前發作了。這場隔山觀虎鬥,除了她,還能有誰做的出來。”
“你的意思是……”算是聽明白易無風的話,太后心中暗暗的震驚,
“你既然知道,爲何?”
“時機還不到,若是把他們逼急了,只會對我們不利。”沒有將話說的太過明白,易無風稍微點着。
太后當然知道易無風話裡的意思,釋然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難怪你昨晚會有此舉動,母后還以爲?”
“母后以爲兒臣是因爲柳妃的臉,所以任由她爲所欲爲,甚至殺害皇家血脈麼?其實,兒臣昨晚之舉,不是爲了柳妃,而是爲了於妃。”笑着說出太后想出口的話,易無風一次性將自己的主意表達的個明白。
“如此說來,皇兒你是想……”
“嗯。”易無風點了點頭,
“母后你想,她的背後畢竟是乾元朝的第一世家,柳家固然是世家大族,但是畢竟難去掌控。但是於家不一樣,於暻笙走的是中庸之道,只是文官之首,就算拉攏了玉陽王府,也不過是藉着玉陽王妃的關係。而且如今,芳華宮跟玉陽王妃的關係也是岌岌可危。倒是許皖年那裡,咱們家鳶兒的脾性,母后你也是知道的。”
“你說的倒是不假。”聽的易無風提起易無鳶,太后無奈的搖了搖頭,
“如此說來,她倒是個極好的人選了。一無世族可倚,二來,有許皖年跟鳶兒那層關係。對咱們可是極其的有利。”
“兒臣正是此意。”知道太后明白了自己的意願,易無風點了點頭頭。
“你要是這麼想,母后就放心了。看着柳煙兒那張面容,你可知道母后的心,就一直揪着。”難得易無風如此的深明大義,太后一直懸着的頭總算安定下來。
“母后請放心。”想起柳煙兒那張臉,又想起藏在自己心底的那張容顏。易無風心底撕開一道苦澀的酸楚,無奈的笑了笑,
“就算是一模一樣的面容,她也不是她。”
“你明白就好,江山王座,總歸是比什麼都重要的。”哪能不心疼易無風的隱忍,太后摸了摸他眉眼。輕輕嘆下口氣。
“請母后放心,兒臣知道該怎麼做了。”不想讓太后擔心,易無風向着太后,咧開一道堅定的微笑。
“嗯。”太后點了點頭。
母子兩又是坐了半晌過後,太后纔是啓程跟易無風告辭。易無風沒有多留,將太后送出欽安殿的門口。
走在回壽昌宮的路上,也許是因爲得知易無風心思的緣故。太后忽然覺得今日的天氣似乎格外的順心,畢竟,作爲一個母親沒有任何東西是比兒子的前途更爲重要的。如今知道易無風心中的打算,更明白兒子心底的雄心壯志。
太后還有什麼是不放心。
於是,低下頭跟一直跟在身邊的碧秋附耳道,
“停轎,哀家要去仙履林中走走。”
聽的太后這麼一說,碧秋忙忙讓擡轎的宮人停了下來,扶着太后下轎,陪着太后走向仙履林。仙履林中種的都是桃樹,這個時候桃花早就謝了,接成滿樹的桃子,青嫩嫩的模樣,看着極其的討喜。
滿林子的枝葉也長的茂盛起來,綠油油的一片,走進去,倒是不覺得炎熱。
看着滿眼的綠色,太后心情越發的舒暢。
走到林子的深處,忽然兩道相互暢談的聲音闖入太后耳中。依稀間,太后覺得聲音有點耳熟,但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裡聽到過。
好奇之下,太后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越走近聽的就越發的清楚。
“還是你聰明,如此一來,柳煙兒倒是不足爲患了。”
“這倒是其次的,最爲主要的,還是太后。”
“太后,可是太后向來不是挺喜歡你的麼,還有當初在普陀寺的那個批命之言。”
“批命之言豈能爲信,若不是當初我跟昭和公主走的近,照着太后那個老婆子的性格,又豈會待見於我。”
“說的也是,哪有人不自私的。不過昭和公主這步棋,你倒是下對了,藉着這層關係,不僅討得太后的歡心,也討得陛下的歡心。”
“我有那步棋下的是不對的,嗯。”
“也是,就你最厲害,一步步做下來,可謂是勝券在握呢。”
……
悉悉索索的話,對話之音一字不落的傳入太后耳中,越是聽下去,太后心中就越發覺得可惡。一種爲愚弄的厭惡感充斥在太后的心頭,忍受不住,太后上前幾步,想把那兩個如此大膽的人揪出來。
然而,等的太后走進之後,才發現談話的人居然是於緋詩,還有慕婉。
似乎看到太后過來,於緋詩跟慕婉也是被嚇了一條。匆忙跪下去拜禮,
“參見太后。”
沒有讓於緋詩起身,太后徑直走過去,擡手就給於緋詩一巴掌,
“放肆,你以爲你很聰明?將所有都玩弄在股掌之間,誰給你的膽量?”
平白無故的挨下太后一巴掌,於緋詩臉上火辣辣的疼。心中更是對太后的話充滿疑惑跟茫然,偏生又不敢回嘴。只能跪在地上,低着頭,詢問着,
“太后息怒,不知臣妾做錯什麼,讓太后如此震怒!”
看着於緋詩一副不知所以的樣子,太后心中越發的惱怒,擡手又是一巴掌,
“你剛剛不是很得意,如今又裝什麼無辜。你說的對,若不是鳶兒的關係,哀家確實不會看你一眼,皇上更不會多瞧你一眼。你當自己是什麼,不過哀家兒子的一個妾罷了。”
完全被心中的怒火衝昏了頭,太后辱罵起於緋詩來。
不明白太后的怒意從何而來,於緋詩默然的跪在地上,不敢在接話。強行忍着眼中蓄滿的淚水,不讓淚水落下來。
打罵的夠了之後,太后的臉色纔是稍稍緩和下來,瞪過於緋詩一眼後,冷冷的開口,
“今天你就好好的在這裡跪着吧,沒有哀家的命令,你休想起身。”說完,甩了甩衣袖,太后頭也不回的走出林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