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後,亭臺宮闕被雨水洗的一乾二淨,在陽光的瀲灩中透出悽迷的顏色。
滿園的花草,漸漸碧綠起來,鬱鬱蔥蔥的模樣在人的眼眸底下映出勃勃的生機。入目皆是的翠色,攙落在皇后指間鑲滿寶石的指甲蓋裡頭,五彩霞光,顯示出來的皆是人間富貴繁華。
玉燕從門口慢慢的走進來,躬着身子,候在皇后跟前。欠了欠後,微微啓開脣,
“啓稟娘娘,芳華宮那邊近日來倒是安靜的,像是病還未愈。懷袖跟點紅那兩丫頭****往太醫院跑。每次都帶一堆藥回芳華宮去,也不知道得的是什麼病。”
“病?”挑了挑眉,皇后的眸子浮過一灘流瀲的啞色,
“這宮裡頭,生病也是一件極其有門道的事情。”
“娘娘說的是。”恭敬的應着皇后的話,玉燕低着頭。
不再理會玉燕,更不會深究玉燕話裡的意思,皇后在脣間勾起一道淺薄的笑意。笑着出聲,
“好了,將那日給於妃診過脈的太醫帶來昭元宮。”
“是。”領下皇后的指令,玉燕踱步出了宮門,前往太醫院走去。
一炷香的功夫都沒有,玉燕就那日給於緋詩診過脈的段太醫帶到昭元宮來。見到皇后,鬍子花白的段太醫恭謹的跪下身子,給皇后行着大禮,
“微臣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大人不必多禮,請起。”擡起手掌,擺了擺,皇后一臉的清淡,示意段太醫起身。
“謝娘娘!”待的皇后的餘音堪堪落下,段太醫立馬起身。不敢有絲毫的不敬,保持着躬身的動作,候在皇后的駕前,
“不知道娘娘召微臣前來,可是有何吩咐?”
“那可不敢。”虛應過段太醫一句,皇后嗤嗤的笑了笑,繼續開口,
“本宮承陛下恩寵,得已掌管後宮。但是大人你知道,後宮嬪妃衆多,各宮各院的各中情況。本宮總要知道個一二的。”
聽着皇后不輕不重的話,段太醫已經驚的冷汗連連。不敢對皇后的話有所反駁,低頭着,戰戰兢兢的答,
“娘娘說的是。”
“大人明白就好。”促狹的鳳眸稍稍勾開一灣淺弧,皇后似笑非笑。瞟了段太醫一眼,若有所思的目光,讓段太醫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只聽的皇后悠悠的道,
“前幾日段大人可是有去給於妃請脈了?”
“回稟娘娘,有。”不敢有所欺瞞,段太醫如實回答。
“那於妃,得的是什麼病?”沒有故意的去看段太醫,皇后裝作漫不經心的把玩着自己指間的指甲帽。
“回娘娘,於妃娘娘不過是偶感風寒,微臣已經給於妃娘娘開了驅風散寒的藥,於妃娘娘服用過後,一定會痊癒的。”素來在後宮中打滾,對於後宮的各種爭鬥,段太醫已經是心知肚明。
但是,如今面對着皇后,他心中還是七上八下的。想起於緋詩交代的話,段太醫心中更是忐忑。
“段大人。”當然知道段太醫話裡有所隱瞞,皇后的語氣凌厲幾分,
“能坐到本宮這個位置,本宮經歷過什麼,面對過什麼,想必大人不會不知道。而本宮在意什麼,大人定然也是明白。本宮想知道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瞞的住的道理,大人是做敵人呢,還是朋友,嗯?”最後一字,輕輕的一問,恍如一記刀光,毫無徵兆的劈入段太醫心中。
“噗通”的再次跪下身子,段太醫這位年邁的老太醫的身子,居然微微顫抖着。
“段太醫。”見此情形,皇后又是幽幽的起開口,
“本宮並不想爲難你,你過個幾年也該告老還鄉了。宮裡頭的事情,你還能操多少心,又能操多少心。你說是麼,何必爲一個不相干的人,斷了整個家族的前程。陛下再怎麼寵着,她能躍過鄭家的權勢麼。”
不需要點的太過明白,段太醫就已經瞭然,把頭一磕,張嘴就將什麼都給吐了出來,
“回稟娘娘,於妃娘娘有喜了。”
“什麼?”段太醫的話,就像是一根針,狠狠的插入了皇后的心裡,疼的她整顆心都在痙攣。疼楚之下的臉色,刷的慘白,
“她有孩子了?”
喃喃自語出來的一句話,倒是聽不出皇后的心中,是何種心思。
玉燕跟段太醫也不敢多加揣摩,只能安靜的站在原地,低着頭。甚至不敢擡眼去看皇后,等了很久,皇后臉上的駭色褪去後,擡手揮了揮,
“段大人你也辛苦了,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段太醫不敢多留,匆匆忙忙的退了下去。
等的段太醫下去後,看着滿眼金碧輝煌的昭元宮,皇后的臉上浮上一絲諷笑。氤氳而起的笑靨,似是攏了一層迷霧一樣,弄着苦澀跟心酸。
眼淚冷不丁就砸落下拉,蔓過皇后白玉無瑕的雙頰。忽然間,皇后覺得,她好像累了。
“娘娘。”不知道什麼時候,玉燕已經送走段段太醫,回到皇后跟前。看到皇后臉上的哀色,她不敢擡頭,低着頭候在皇后跟前,弱弱的出聲。
立馬將臉上的淚痕拭去,皇后促狹的鳳眸亮的有些驚人。看向玉燕後,紅脣輕輕啓了啓,
“玉燕,你說於妃既然有喜了,她爲何要瞞着?”
“這……”這種事情,不好猜疑。玉燕一時間被皇后問的不知道在如何作答,支吾許久,愣是一個字也沒有回過來。
看出她的爲難,皇后笑了笑,
“說吧,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如果本宮跟前,你都不敢說實話了,那還有誰會跟本宮說實話呢。”說這話的時候,皇后的臉色是黯淡的,帶着微弱的憂傷。看的玉燕也隱隱也有些難受,不再多加顧及,直接就開口,
“啓稟娘娘,奴婢愚見,於妃娘娘是在韜光養晦。”
“韜光養晦,這詞用的真好。”聽着玉燕用的詞語,皇后輕脣啓笑,眼中噙着微薄的淚光,
“韜光養晦,確實,她是在韜光養晦。”
“是,娘娘。據奴婢所知,這些日子來,點紅跟懷袖一直跟太醫院拿的藥,是安胎藥。還有,於妃娘娘去過****宮。”很多東西,玉燕知道,皇后也知道,因爲彼此都知道,所以不需要說的太明白,
“於妃娘娘一直閉門不出,又不敢公諸於世,想來是想害怕肚子裡的孩子會成爲衆矢之的。”
“你說的沒錯。”玉燕的推斷,可謂是說到皇后的心坎裡,皇后贊同的點了點頭,
“於妃還真是個聰明的人,知道用這種方法自保。慧妃倒是個聰明,可惜被香妃誤打誤撞誤了事情。”
沒敢再接皇后的話,玉燕沉默下來。
場面僵了一會兒後,皇后促狹的鳳眸忽的斂開,明亮的光刺的玉燕的眼睛生疼生疼的,而後聽見皇后開口道,
“去,將麗妃請過來。”
“是。”不敢違抗皇后的指令,玉燕應下後,立馬踱步出了昭元宮。
皇后叫的急,玉燕不敢耽擱,匆匆忙忙的將麗妃帶來昭元宮。
麗妃鬧不明白皇后是什麼意思,但是知道玉燕是皇后跟前的紅人,也是不敢耽擱,急急忙忙的就趕去昭元宮。臨近皇后榻前,先是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大禮,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妹妹不必多禮,起來吧。”一臉哀怨憂傷的神色,皇后揮了揮手,示意麗妃起身。
看出皇后臉上的不快,麗妃起身,眼角的餘光一直瞟在皇后的臉上,不敢移開。小心翼翼的問着,
“娘娘可是有煩心的事兒?”
“哎。”深深的嘆過一口氣後,皇后擡起眸,噙着淚光看着麗妃,慼慼然道,
“近日來,本宮心裡滲的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便將妹妹請了過來了。還希望妹妹不要見怪纔是。”
“娘娘客氣了,娘娘能想起臣妾,那是臣妾的福氣呢。”當然知道皇后說的客氣話,麗妃亦是客氣的回着。
“哎。”又是搖着頭,嘆過口氣後,皇后臉上的哀色絲毫未減,
“今日來,本宮得知一件非常讓人擔憂的事情。據說芳華宮那位,一直在跟太醫院要一些助孕的藥。流言之事,妹妹也是知道,如果真她先一步產下龍子的話。只怕本宮這個皇后的位置,難保呀。”說着,皇后的臉色,又添下幾分憂色。
“助孕?”聽的皇后的話,麗妃的臉色也是一變,
“看來她還真着急呢,打着感染風寒的旗子,避開所有的鋒芒,又忙着要龍子了。哼,果然是好心思呢。”從皇后的話中得到啓發,麗妃推斷出自己的一番言論後,鼻端輕輕吟出一聲冷哼。
“呵呵。”卻只引來皇后的苦澀一笑,
“那又如何,等得某日,她真懷上龍子。這後宮,可都得跟着她姓於了。”
“她休想。”都沒等的皇后將話給說完,麗妃直接就給回絕過去,
“她休想。”一句還不夠,麗妃又是憤憤的吟過一句,嚯的站起身,
“姐姐請放心,懷孕之事豈是她說想有便會有的。若真有朝一日,她當真懷上龍子。那也得看她,有沒有那個命數給產下來。”說完,麗妃不再多留,轉身離開了皇后的昭元宮。
看着麗妃漸漸走遠的身影,玉燕不解的走到皇后跟前,低聲問着,
“娘娘,爲何您不直接告訴麗妃娘娘,於妃娘娘懷有身孕之事。”
“告訴她作甚?”斂下剛剛的一臉哀色,皇后眸中扶起冷凜,
“謀害龍子可是死罪,把她嚇着了該如何是好。再說了,於妃既然有意瞞着,那就讓她瞞着。最好瞞着瞞着,將孩子瞞沒了纔好。麗妃個性衝動,缺謀略,她若是知道了,還怕皇上不知道麼。皇上若是知道了,誰還能害的了那個孩子,嗯?”
“娘娘英明。”經過皇后的這麼一番分析,玉燕總算明白過來,低下頭,立馬贊出一聲。
“好了,也別給本宮戴高帽了。你去盯着麗妃,看麗妃想幹嘛,助她一臂之力。”回望過玉燕一眼,皇后似乎想起什麼,叮囑一句。
“是,娘娘。”立刻就應下皇后的吩咐,玉燕低低吟出一句,轉身走出昭元宮中。
目送過玉燕走遠的身影,皇后眼中騰起一抹冰冷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