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質古好縝密的計策!
趙旭問:“是我們阻礙了你的計劃?”
耶律質古聽了說:“你的目的已經達到。我沒想到你們又返回來救耶律德光。”
趙旭沒吭聲,耶律質古又問:“你想從耶律德光那裡得到什麼?”
趙旭說:“我想救人。”
“救人?”耶律質古心想這個“人”肯定不是耶律德光,問:“救什麼人?”
“抱歉,我不能說,但是要救的,是很多人。”
耶律質古明白了,她知道面前的這個男子心善,說了救人就是救人,否則沒必要拼着他自己身死,也要讓耶律德光離開險境。
“我不知道你和耶律德光的計策,我只知道耶律李胡的圖謀。耶律倍擔心述律平會對他下手,派人去中原和李嗣源接觸,這確有其事。因此,耶律倍不會有機會當契丹皇帝了。”
“耶律倍沒有了機會,皇位就在耶律德光和耶律李胡之間產生,這你也想到了。耶律德光比耶律李胡強,所以,我就要讓耶律德光先死。”
趙旭明白了,契丹國要是有了耶律李胡這個胡作非爲的皇帝,肯定會越來越弱,那麼就利於耶律質古的復仇。
耶律質古心裡對耶律家族只有仇恨,恨不得讓這個王族的人全部死了。
“那個和你對射的人,叫習寧盧不姑,是耶律李胡的岳父,也是契丹最有名的神射手,其餘能叫上名字的,有釋擼、述瀾、魁寅、蕭圖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怪不得,原來那個長街裡戴面具的射手叫習寧盧不姑。
耶律質古見趙旭不吭聲,說:“耶律德光在全城找你。述律平已經將耶律李胡囚禁,那些刺殺耶律德光的人,也被關了起來。”
“你要走,就走。”
耶律質古說着就要從進來的地方離開,趙旭在她隱了半截身子的時候,說了一聲:“謝謝。”
耶律質古身子頓了一頓,下去了,一會沒有露面,只是伸進手將趙旭的衣物和貼身甲冑、袖箭、震天弓遞了上來,而後再也沒有了動靜。
趙旭渾身痠疼,他心裡明知道耶律質古不可能再上來,可還是很快的起身將衣服穿好,才長吁一口氣。
耶律質古能毫不在意的面對趙旭沒穿衣服,趙旭自己倒是很不好意思。
趙旭收拾停當,到了那個圓形的窗戶口往外一看,竟然發現自己就在城裡最爲繁華的所在,周圍都是商鋪,自己所處的建築是一幢石塔,有十多丈高,極目望去,能將眼前的一切盡收眼底。
這裡也許就是“奧姑”修行的聖地吧?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趙旭從石塔上下來,在這個寂靜的院落裡沒有遇到一個人,他想和耶律質古告別,可是,耶律質古卻再也沒有出現。
那會在草原上,自己放過了她,這會,她爲了自己,放棄了殺死耶律德光,並且救了自己。
趁着夜色,趙旭回到了大元帥府,耶律德光聽說趙旭回來,鞋都沒穿,從內室跑了出來,見到趙旭後過來將他緊緊的抱了一下,嘴裡不停的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夏顯林和燕歸農這時也聞訊趕了過來,燕歸農見了趙旭就衝着他的胸口擂了一拳,趙旭裝作皺眉,嘴裡“哦”了一聲,燕歸農急忙說:“哪裡有傷?”
趙旭說:“心裡。”
燕歸農一愣,和耶律德光夏顯林一起大笑起來。
衆人本來已經休息,這下也不睡了,聚在一起說話,燕歸農問趙旭這一夜一天都在哪裡,趙旭說自己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迷迷糊糊的跑,等醒來的時候,發現是在一個僻靜的巷子裡,就回來了。
“在哪個地方?”耶律德光不禁追問,趙旭也不隱瞞,大致的指了方向,耶律德光“咳”了一聲:“哪裡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你會在城裡人最多的地方。這就是燈下黑。”
夏顯林說:“我後來和燕兄去過和那些黑衣人交手的地方,的確聞到了一種很奇怪的香味,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迷藥,那麼厲害,竟然能讓人昏睡這麼久。”
“不管睡多久,總之回來就好!”燕歸農哈哈笑着說:“孃的,這十多個時辰,我都沒好好吃過飯,這下,可以飽餐一頓了。”
夏顯林說:“然後再好好睡一覺?”
幾人相對一笑,此事揭過。耶律德光說:“母后已經讓人將那些刺客抓了起來,三弟也被禁足,總之,這次能有這樣的結果,都是幾位竭力相助,我銘記在心!”
耶律德光躊躇滿志,趙旭三個在他那裡又說了一會話離開。
到了住所,李順才站在門口,趙旭知道他在等自己,心裡感動,急忙過去行禮。李順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是看樣子,也是十分的激動。
進到屋裡,燕歸農將門關上,問:“你小子!老實說這麼久到底在哪躲着呢?”
趙旭詫異說:“我不都說了嗎?”
“我信你個鬼!”燕歸農怒道:“對外人不說,對我們也不說?算什麼朋友!”
夏顯林看看,勸道:“我也想知道趙旭到底去哪了,不過,我覺得,到了時候,他會說的。時機未到而已。”
趙旭起身對夏顯林和燕歸農拱手,一言不發,燕歸農很不滿意的哼了一聲,擰身離開了。
夏顯林知道趙旭和李順纔有話說,也告辭離開。將門關上,李順才說道:“此次耶律德光必然登基繼承皇位,我明早就去聯絡族人,你在這裡見機行事。總之,首先要保重自己,否則什麼都談不上。”
李順才說完也走了,也沒問趙旭這一天一夜究竟去了哪裡。
第二天一早,韓延徽就到了大元帥府,並且親自到了趙旭住的地方問候,兩人寒暄幾句,趙旭和他一起到了耶律德光那裡,耶律德光說道:“耶律李胡讓習寧盧不姑這些人刺殺我,現在全部已經被抓,可是母后卻不處罰他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韓延徽沉吟道:“依我看,大元帥你必然是契丹新的皇帝無疑,也許,皇后是想讓大元帥登基之後,親自處置這些人給大家看?”
耶律德光皺眉說:“盧不姑蕭圖玉這些人死有餘辜,可是對耶律李胡,我又要如何去做?”
耶律德光顯然也不想擔上一個殺弟弟的名聲,所以期望母親能先將這個棘手的問題給解決掉。
趙旭心說或許述律平是想讓耶律德光當了皇帝之後,將耶律李胡和盧不姑這些人給赦免了呢?這樣即將處置的權力給了耶律德光,也避免落下當孃的自己懲戒自己的兒子這個罪名?
契丹的王公朝臣這下都知道了耶律德光是新任皇帝的不二人選,接下來的日子裡,每天到耶律德光府上拜會送禮的絡繹不絕。
耶律阿保機死了將近三個多月,述律平終於決定了在木葉山將其下葬。出殯這天,除了三王子耶律李胡之外,契丹王族、朝中大臣全部送葬。
李順才已經藉故離開臨潢府,去聯絡党項族人去了,趙旭和夏顯林燕歸農跟隨耶律德光左右,護送着耶律德光在浩浩蕩蕩的出殯隊伍裡一直到了木葉山。
只是,趙旭沒想到,在木葉山墓地,耶律質古已經在那裡等候。
耶律質古依舊是第一次見面時候的一襲白衣,看上去脫塵無比,真是宛如不沾人間煙火的仙子。
趙旭心裡恍然,作爲薩滿的奧姑,阿保機的葬禮怎麼能少了這位神女?
葬禮冗長乏味,棺槨送入地宮後,述律平從鑲金掛銀的輦車裡走了下來,她瞧瞧俯身的諸位臣子,問道:“人呢?”
耶律德光和耶律倍站在最靠近述律平的地方,趙旭幾個在邊上和親衛軍一起側立。耶律德光和耶律倍以及趙旭等人都不知道述律平說的“人”是誰。
衆人都在左右巡視、交頭接耳,看皇后說的“人”究竟是誰,這時有十多個膀大腰圓的兵士從述律平輦車後面的一輛車裡押解出來六個被脫了上衣的人,這六個人個個看着兇悍異常,絕對都是身經百戰的兵卒。
耶律倍一瞧,嘴裡失聲道:“盧不姑!”
盧不姑?
趙旭不知道這幾人中哪個是盧不姑。不過既然這裡面有盧不姑,那麼難道這六個都是那晚刺殺耶律德光的那些人?
緊接着,大臣中有人指指點點,說“那不是釋擼和蕭圖玉?”
“啊,那是述瀾!”
果然,這些人就是耶律質古所說的忠於耶律李胡的那幫刺客了。
趙旭覺得盧不姑這六個人嘴裡顯然是被預先塞了麻核之類的東西,他們被推搡着押到了阿保機的墓道前,在述律平的腳下跪倒,嘴裡嗚嗚咽咽的,想說話可是隻能嗚嗚作響。
難道述律平是想在阿保機的葬禮上將這些人給砍了腦袋?
趙旭剛想到這裡,述律平說道:“意圖殺我耶律家族的人,我必先殺光其全家!”
述律平的聲音沒有一絲的激動,她的神色十分平靜。
述律平說完,負責押解的人抽出了刀,刀光閃處,盧不姑六個就人頭落地。
鮮血四濺!
“啊!”
大臣中傳出了驚呼聲,趙旭看到耶律倍的臉色慘白,彷彿心有不忍,耶律德光只是皺皺眉。
而站在遠處祭壇那裡的耶律質古,卻連瞧都沒有瞧這邊一眼。
到了這會,趙旭都不知道那個被耶律質古稱爲契丹神射手的盧不姑究竟是這六個死人中的哪一個。
但是盧不姑已經死了。
盧不姑是耶律李胡的岳丈,那也是述律平的親家翁,就這樣被處死了。
述律平等將士將盧不姑幾個的屍身擡下去,說:“還有那些心裡巴望着,等着我們孤兒寡母要遭殃的,你們是自己做個了斷,還是讓我這個寡婦親自動手呢?”
什麼?
述律平還要殺人?
大臣們又開始嗡嗡的議論,述律平冷哼一聲,手一揮,幾百個屬珊軍並行出列,穿插到了大臣中間,而後一陣的亂糟糟之後,從人羣中兩個人一組,押解出了將近一百個大臣,其中還有一些部族的王爺。
這些兵卒抓人這樣的迅速準確,顯然早就準備好了。
“述律平!你要幹什麼!”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被拖拉了出來,顫顫巍巍的質問述律平:“你要將我們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全部殺了嗎?”
述律平依舊的面不改色,說道:“先帝上天了,麻煩你們去追隨,替我向先帝傳個話,就說,大契丹國,在這之後,只會越來越強大。”
“不!”
“不要殺我!”
這近百個大臣頓時驚慌失措,但是已經晚了,一陣刀風過去,幾十個人頭又落地。
阿保機的葬禮,已經成了屠戮的殺場。
滿地的血腥,滿地的屍體,耶律倍終於忍不住,大口的嘔吐了起來。
那些活着的王公大臣們有的已經被嚇傻了,有些坐在地上木愣愣的看着那些沒有頭顱的屍體和那些還在地上晃盪的腦袋,有的乾脆的大哭起來。
述律平的視線在大臣們的臉上一個個的掃過,看哪個人流露出對自己的不服。
懵地,述律平說道:“趙思溫,你可有話講?”
趙旭隨着話音看過去,見人羣裡有一個獨目的男子,這人身材高大,鼻樑高挺,那隻好眼此刻正視着述律平。
這人就是述律平口中的趙思溫。
趙思溫是盧龍人(今河北盧龍縣),最初跟隨燕王劉仁恭,後來戰敗歸降到了李存勖手下,神冊二年(917年)那會,又投降了耶律阿保機,如今是保靜軍節度使。
趙思溫在劉仁恭的手下時,和李存勖作戰,被流矢射中了左眼,因此只有一隻右眼是好的。
趙思溫聽到皇后叫自己,站出來說:“臣沒什麼話講。”
述律平:“那我見你總是看着我,心裡肯定想說什麼。”
趙思溫說:“臣,沒話。之所以看着皇后,是因爲臣只有一隻眼睛,不能像別人那樣看得清皇后,所以就不敢不仔細。其實心裡真的沒話說。”
述律平:“那你就是見我都沒話說了?”
燕歸農這時在趙旭身後,用腳輕輕踢了趙旭一下。
趙旭知道燕歸農是什麼意思,但是沒反應。夏顯林也意識到了燕歸農的小動作,心說女人不講理,當了皇后的女人,更是不講理。
趙思溫躬身說:“別的時候有話,自然會說,只是此刻,臣,真的沒話可講。”
“我知道你,你侍奉先帝時非常親近,爲什麼現在不去見他呢?”述律平冷笑說:“我看你還是跟着先帝的好,去給他說我很想念他,讓他也知道你對他的忠貞。”
趙旭正在等趙思溫怎麼回答述律平,燕歸農在身後低聲嘀咕了一句:“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