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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鑫低着頭,側頭看了看上首的幾位面色都是一副陰沉沉好似能滴出水來得樣子,心裡暗暗嘆息,其實皇后的用意很好猜,謝懷源和鍾玉交好,華鑫和昭寧交好,所以寧可便宜了華鑫也絕對不要便宜那兩人舉薦的人,而且事到如今,就算是不爲了華鑫,爲了她身爲皇后,身爲一國之母的尊嚴與權威也必須要掙回來這個名額,不然到時候天下都知道她堂堂皇后,皇上的正妻,竟還比不過兩個進獻來的妃嬪,這將她的面子置於何地,以後在後宮還有威信可言嗎?
那一對兒姐妹花中的一個看了華鑫一眼,忽然對着皇后誠惶誠恐地道:“皇后哪裡話,我們姐妹二人不過是想着沈小姐溫婉端莊,又是世家出身,品貌皆是上上之選,這才保舉的她,若是因着這個讓娘娘誤會了,那可真就是我們二人的過失了。”另外一個立即補上道:“皇上,娘娘既然覺得我舉薦沈姑娘是和阮卿事有關係,不若皇上問問沈姑娘,自己願不願意去?”
皇上轉頭看着一直低頭不言的沈繪碧道:“沈家姑娘,你可願意?”
沈繪碧低聲道:“臣女知道自己出身不如鬱陶,也不敢相爭,只是我大周春秋鼎盛,君主聖明賢德,臣下又都有經緯之才,如此弘揚國威一事,臣女自知身份微賤又無才無德,便是能鞍前馬後的跑腿也就心滿意足了,哪裡敢奢想敲響金鑼這般大事呢?”不是不想,是不敢。
這話說的漂亮,既拍了皇上的馬屁,又含蓄道出自己心意,還不得罪皇后,華鑫心裡暗暗喝彩,同時心裡更爲疑惑,沈繪碧的性子她瞭解,哪裡是說出這番話的人?她擡起頭和昭寧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看到彼此眼底的驚訝。
皇后對沈繪碧不大瞭解,不過沈繪碧如此示弱,她倒是不好再繼續強硬保舉華鑫,不然反倒是顯得咄咄逼人,便對着她笑道:“你這孩子,你有你的好,鬱陶有鬱陶的好,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只是我念着你身子弱,只怕騎不得馬,這事兒是有能者居之,本就與出身無關的。”她轉頭看向華鑫,微笑道:“鬱陶,你與本宮說說,你想不想去啊?”
若是華鑫現在敢說不去,那就是在打皇后的臉,她想了想,又看了沈繪碧一眼,這才慢慢道:“臣女聽從皇后和皇上的吩咐,”她覺得自己語氣有點敷衍,便補充道:“若是能去,便是我的福氣,我自然要好好辦成此事,不給皇上和娘娘丟臉。”
那一對兒姐妹中的一個看了華鑫一眼,忽然笑問道:“若是謝小姐去不成呢?”
華鑫坦然道:“繪碧與我是同窗,且這事兒本就是爲了國朝爭光,宣揚我周朝國威,我跟她自然是不分彼此,她若是能成,我自然也是一般高興的。”她轉頭看了沈繪碧一眼道:“相信換了我,繪碧也是這般的。”
沈繪碧一怔,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還是道:“那是自然,若是你能去敲響金鑼,便跟我去是一樣的。”
皇后坐在上首微微一笑,看來對華鑫的回答很是滿意,她扶了扶鬢邊的流蘇,轉頭對着周成帝笑道:“看着鬱陶和沈家小姐和睦,臣妾也是高興,其實臣妾倒是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周成帝笑道:“梓潼快快講來。”
皇后道:“既然鬱陶和沈家姑娘的家世品貌都分不出個高低來,那不如就在技藝上考校一番,敲響十八金鑼是要騎手策馬敲擊,雖然難度不大,但除了昭寧這個猴兒,對一般的姑娘也非易事,不如就讓她們二人現在開始學起,到時候比試一番,擇優而取,豈不更好?”
周成帝也笑道:“梓潼聰慧,這倒是個好法子。”他正要開口詢問華鑫和沈繪碧二人的意見,那兩位美人就同時反駁道:“陛下,不可!”
周成帝覺得這個法子頗好,聽她二人又在反對,心裡微微有些不耐,便沉聲問道:“你二人覺得有何不妥?”
這兩人是受了阮梓木的暗中授意,這才極力舉薦沈繪碧的,眼看着成功率從百分之百降到百分之五十,這兩人如何甘心?再加上‘謝鬱陶’出身武將世家,騎射方面肯定比沈繪碧嫺熟多了,這讓沈繪碧怎麼贏?兩人一時情急,卻想不出反駁的理由,都微微語塞。
皇后看了兩人一眼,脣邊浮現一絲嘲諷,淡淡道:“這法子很是公正,你們二人有何不滿?”她又慢慢道:“其實沈家閨女和鬱陶都是極好的,可再好也得有個取捨,你們莫不是還要讓皇上選沈家姑娘不可?身爲妃嬪,難道還要讓皇上爲難嗎?”
這話說得重了,兩人臉色一白,同時跪倒在地,不敢再發一言了。
周成帝也覺得這兩人今日有些失了方寸,便也不叫兩人起來,只是和顏對着華鑫和沈繪碧道:“你們二人覺得如何啊?”
華鑫和沈繪碧對視一眼,齊齊拜倒道:“遵從皇上吩咐。”
周成帝滿意地點點頭,揮手示意二人可以先行退下,又招了招手,讓昭寧留下,跟她叮囑些事宜。
華鑫和沈繪碧並肩走出皇后的襄乾宮外,她微微側首,打量着站在她身側的沈繪碧,明明人還是那個人,臉還是那張臉,可她就是覺得處處不一樣,倒不是說她的行止有何不妥,只是一種由內自外的感覺,至少原來的沈繪碧不會有這麼強的氣場,如果說原來的沈繪碧像是一朵柔弱的小花,那麼這個就像是生長在陰暗處的藤蔓。
她被自己的比喻嚇了一跳,正琢磨着怎麼開口問詢,卻聽見沈繪碧先開了口:“鬱陶...”
華鑫一怔,才反應過來,問道:“怎麼了?”
沈繪碧揮手,淡淡一笑道:“沒什麼,就是想叫一下這個名字而已。”
華鑫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今日與往日...有些不大一樣。”
沈繪碧轉過身,直直地看着她,眼底終於透出幾分尖利的鋒芒:“爲何這麼說?是因爲我搶了你在皇上皇后面前的風光?是因爲本應屬於你的東西有人跑來爭奪?是因爲我沒有嚮往日一樣只會怯弱的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所以你才覺得我不一樣?”
華鑫沒想到她有這麼大反應,怔了片刻才道:“我並非此意,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沈繪碧看着這張跟昔日的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嘲諷問道:“只是什麼?你害怕了?怕我奪了你的風光?”
華鑫跳過這個話題,決定直接問道:“若我沒記錯,你前幾日還在病牀上呢吧,怎麼好的這麼快?!”
沈繪碧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展顏笑道:“這世上盼着我死的人那麼多,可我偏不想遂了她們的意,偏要好好地活着,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華鑫聽着這話有些刺耳,有些不想開口,剛好此時也差不多出了宮門,謝懷源正在宮門前的橋邊等着她,她回身向沈繪碧打了個招呼,擡步向謝懷源走去。
沈繪碧目光一直追着二人,知道兩人說笑着上了一輛掛着銀帶繡着蟠龍的馬車,她細白的雙手漸漸緊握成拳,修剪整齊的指甲漸漸陷進了肉裡,她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誰,不知道她想幹什麼,但她知道,她不是鬱陶,卻頂替了鬱陶的一切,冒充了鬱陶的名號,享受着她本應享受的一切,奢華的生活,尊貴的身份,哥哥的寵愛還有皇上皇后的看重,而她,這個真正的鬱陶,只能縮在一間簡陋的院子裡,受着那幫子小人的冷嘲熱諷。
她咬着牙根,眼睛卻止不住地紅了,憑什麼她就該這般窩窩囊囊地活着?明明她的母親是公主,父親是國公,哥哥又是得力的重臣,她應該活得無上榮華,憑什麼要每天住在巴掌大的小院裡,受着那幫所謂的親戚的呼喝。而現在,那個冒牌貨竟還要來奪走她唯一出頭的機會,她憑什麼要忍耐?
沈繪碧,不,現在應該說是鬱陶了,鬱陶的雙手漸漸鬆開,秀氣的雙脣漸漸抿成一線...
華鑫一上車,便跟謝懷源學起了今日在皇后宮裡的一場風波,末了又苦着臉補充道:“皇后娘娘說是要我幾日後和沈繪碧比試,可我哪裡會騎馬啊?”
謝懷源淡淡道:“那你認爲她會嗎?”
華鑫想到沈繪碧的嬌嬌怯怯的樣子,遲疑着搖了搖頭,又比劃了手指甲蓋大小的一點道:“我覺得我比她能強那麼一點點。”
謝懷源道:“所以你們只有不會和很不會,你不從馬上掉下來便是贏了。”
華鑫“......”
謝懷源轉頭看着她:“你想去敲響十二金鑼?”
華鑫猶豫道:“我本來是想去的,一是皇后待咱們不錯,這個面子須得給她,二是爲了你...若是能贏,也算是立了一功,說不定皇上一高興,連帶着看你也順眼了。可現在突然多出個人選來...”
謝懷源問道:“所以你又不想去了?”
華鑫搖了搖頭,遲疑道:“照說她現在在沈府裡無依無靠,人人都能揉搓一把,比我更需要這份風光,可我還是...”她想到了今日沈繪碧的咄咄逼人,嘆氣道:“不好說。”
其實今日見了沈繪碧,她本有一剎那動搖的,可是後來事情發展又漸漸脫離控制,她被趕鴨子上架,不答應也不行,出宮後又被沈繪碧搶白了一通,心裡大是不快,那天平自然又漸漸地向着這邊傾了。
她一會兒覺得自己難當重任,一會兒想到沈繪碧今日種種異常,心思煩亂,輕輕皺着眉頭。
謝懷源淡淡道:“選擇很難嗎?想還是不想,立刻告訴我。”他十分不理解華鑫的擔憂,在他看來,競爭是競爭,交情是交情,兩者涇渭分明,實在無甚可猶豫的。
華鑫怔了幾秒,遲疑着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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