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前,宋仲川就已經是掛名的董事長,公司一切事宜全都交給宋連衡處理,幾乎不會來到公司。可是今天。他卻是到來,還出現在這間辦公室裡。
宋七月有那麼一瞬的發怔,她已經有多年沒有見過宋仲川了,此刻瞧見,當真是有種時光荏苒的感覺來,讓她回不過神來。
反而是宋仲川先開了口,“開完會了”
宋七月這也回了聲,“恩。”卻也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還僵在那裡。
宋仲川又是道,“紹譽,媽媽剛開完會。還不快讓她來這裡坐一會兒。”
“媽媽。”紹譽很是聽話,趕忙下了沙發。跑到宋七月身旁去,牽過母親的手就帶着她往回走,一起在沙發裡坐了下來。
宋七月擡起頭來,迎上了對面而坐的宋仲川,離的近了,才發現他的頭髮已經花白,曾經的黑髮橫生了好些白髮,屢屢交錯着,證明了歲月的流逝,他也已經不再年輕。
然而記憶裡的宋仲川,意氣風發十足十的氣勢。一人發話全家都會聽從,沒有敢違背,可如今卻也是兩鬢斑白,這讓宋七月卻是有些隱隱的傷感來。
“媽媽,原來你也有舅舅喔。”紹譽在旁又是好奇問道。
宋七月微笑着撫摸了下兒子,紹譽也是笑着,孩子天真的笑臉,尚且還不知道所有的原委,這樣的無辜純善。
宋仲川喊道,“紹譽,舅公有點口渴了,媽媽也一定口渴了。你出去找外邊的助理叔叔倒杯茶來給我們喝吧。”
倒茶這樣的簡單事情,紹譽當然是願意的,在家裡的時候也會給人倒茶水,只是現在他望向了母親,彷彿是在徵求母親的同意。
“去吧。”宋七月點頭應允了一聲,孩子立刻跳下那沙發走了出去。
孩子一走,辦公室裡唯有他們還在,忽然誰也沒有再出聲,一下子就靜的出奇,那空氣也似乎一併被凍結了,旋轉不開所以纔會讓人窒息。
“紹譽這孩子看的出來很聰明。”宋仲川終於再次開口,他稱讚起紹譽,宋七月沉默聆聽着,“長得也好。和小時候看見的時候一樣漂亮。”
“鼻子,嘴巴都像你。”宋仲川回憶着孩子的輪廓,他微笑着說,那眸低散開着悠遠的光芒,“也像你媽媽。”
基因遺傳是一種特殊的物質,一代間隔一代,可是那相似的某一面卻終究還是有所保留,比如說那五官,就有一些是躲避不了逃離不開的。宋七月在小時候,很多時候都會聽到大人們談論她的時候,說起她長得像母親。
“前些日子,聽向晚還有你大哥他們說起,你已經回來了。”是大舅的聲音緩緩響起,傳到耳畔來,“我問你大哥,你好不好,他說你挺好。問了向晚,她也是這麼說。後來瑾之也回來了,聽說你回了港城,他也立刻就過去了。我又問他你好不好,他也是這麼說,都說你挺好。”
“只是自己沒見到你,他們說的,也是不作數的,總是要親眼看看才行。”宋仲川低沉緩緩的說話,像是平穩的大提琴拉奏着沉凝的樂章,“要是你君姨還在,她也一定是這個意思。”
“今天總算是看到了你,看到你好好的,我纔信了他們說的。”宋仲川微笑着,他忽而問道,“這兩年,你是到哪裡去了。”
這個問題太多人問過,所以此刻宋七月才感到有些麻木,她不想回答,也懶於回答,她抿着脣不應聲。
“你是去了哪裡。”宋仲川又是問着。
宋七月只是看着他,就在那沉默裡,忽然大舅怒到無法抑制,更是顫抖着使勁用柺杖砸着那地板,“這兩年你到底去了哪裡你怎麼又是這樣一句話也不說就走的無影無蹤了”
“當年走的時候還會留封信,這次可倒是好,連句話都沒有了”大舅憤怒的冷喝着,他一雙年邁的眼眸昏花,卻是閃爍着氤氳的水光,“要不是你大哥趕去港城,怎麼能知道你就這麼走了”
“你要走,沒人會攔你,你至少也說一聲,說你走了,說你去了哪裡,說你只是去散心了還會回來,你是多少歲了,還能讓人這麼擔心的”宋仲川一邊喝問,越說越是激動,那柺杖連連砸着,彷彿都要砸穿那地面來,“就你那個朋友,那位陶小姐,她告訴了你大哥,說你不在這裡了”
“不管你當時是去了哪裡,還是跟了誰走,誰會攔着你”宋仲川想到了周蘇赫來,就在當年宋連衡阻攔了宋家人前去港城接她出獄,只派了管家前往,也只是想到了周蘇赫一定會去。如果要讓宋七月面臨選擇,那還不如在這樣的情況下,讓她自由隨心意。可是萬萬想不到,她的選擇卻是獨自遠走異鄉,連周蘇赫都不知道情況。
“你就這麼走了,說走就走說回來又回來”伴隨着“噔噔”的柺杖砸地聲,在激烈之中,宋仲川怒目瞧着她,真是有恨其不爭的意味來,“我對他們說,讓他們見到你,就告訴你讓你回來見我沒想到你就算回了海城,也不肯回家去”
那柺杖聲砸在地板上,一下又一下,卻莫名的好似砸在宋七月的心裡,所以纔會有了一種被砸中的疼痛感覺,她面無表情,沒有微笑沒有悲傷,只是這麼看着宋仲川,他卻是雙眼通紅,“你弟弟,你妹妹,你大哥來請你,都請不動你,還讓我怎麼辦我只能自己來了,我只能自己來請你回去”
請她回去。
這幾個字定格在心中,是從前宋七月想也不敢想的存在,是好似永遠也不會存在的可能,可是現在他竟然這麼說。
宋仲川看着她,從頭到尾卻是沒有聽到她發出一個音來,他的柺杖已經不再去砸地,只是緊緊握着問道,“你怎麼不說話以前不是見了我就沒大沒小去”紹譽立刻笑着回答。
宋仲川心中大悲後又是一喜,終於露出笑顏來,“那舅公明天就等着你和媽媽來。”
瞧見孩子點頭答應,宋仲川也是放了心。來了這一遭,他也沒有再繼續留下去,知道她還要忙,而且這裡是公司也不大好,於是宋仲川又和紹譽聊了幾句後也就走了。
紹譽完全不知道方纔發生了什麼,只是還開心的喊,“明天去舅公家玩咯”
宋仲川這邊走了後,他和宋七月見面的事情當然也有被宋連衡三人得知,大概的意思也是轉達了,表示宋七月親口說了明天會回家。
這一天,宋七月還在忙碌着工作,紹譽陪在母親身邊一天。偶爾的時候,他也會無聊悄悄走出去散步,當然了,身邊有助理阿姨或者叔叔相伴。這邊忽然走着,就看見了一個人,“舅舅”
那是宋連衡在那裡,紹譽一瞧見他,孩子就笑了。
宋連衡看見了紹譽,朝他一招手,紹譽慢慢走了過來。
宋連衡問道,“紹譽,今天舅公來看你和媽媽了”
“恩,舅舅你怎麼知道”
“因爲舅公就是舅舅的爸爸,是他告訴了我。”
“喔。”
“紹譽,明天一定讓媽媽帶着你來舅公家裡玩,舅公會等着你們來,要是等不到會很難過的,知道了嗎”
“知道了。”紹譽再次答應。
這一天時光,紹譽都留在匯謄,等到傍晚下班,宋七月沒有再留下來加班,只將文件整理收拾起,準備打包帶回酒店再去加班。宋七月又是帶着兒子下班,母子兩人去了附近的百貨大廈,吃了些精緻的餐點,又買了一些生活用品,準備了一些衣物,這纔打道回去。
還不算太晚,宋七月回家後先讓孩子洗了個澡,自己也洗過澡,而後對着兒子說,“紹譽,媽媽還要工作,你在這裡玩一會兒,看看動畫片,媽媽馬上就好了。書房的門媽媽不關,有什麼事情你喊媽媽好嗎”
“好”紹譽點頭應聲,手裡捧着剛剛買來的玩具,早就全部的吸引力都到了這裡。
宋七月便是進了書房裡,她將門開着,將筆記本一開,不時的望向客廳裡,可以看見那沙發,孩子正在沙發裡玩耍,隱約是電視的聲音傳過來,她低頭開始繼續工作。
時間過的飛快,手裡的文件卻是看了幾份,電腦裡的工作任務還沒有完成一項,宋七月卻是感覺眼鏡酸脹。大概是加班熬夜了幾個晚上,所以纔會這麼疲憊,她有些累,往椅子後背靠去,閉上眼睛只想小小的休息一會兒。只是這麼一閉上眼睛,竟是一下子怎麼也睜不開了,眼皮好沉好沉。
“媽媽”紹譽剛剛將新玩具拼成,他興奮的拿着玩具起來,奔跑到書房門口。孩子本來是想去獻寶,給母親看一看自己的成果,但是卻發現宋七月靠着椅子這麼躺着不說話。
紹譽走近宋七月,他沒有再呼喊,只是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發現她是睡着了。孩子沒有驚慌,也沒有詫異,像是習以爲常,他又是悄悄的退了出去,更甚至把門給帶上了一些。
孩子又坐回到沙發這裡,自己玩了起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電話響起,紹譽扭頭去瞧,那是酒店的話機在響着,孩子接了起來,“喂。”
“紹譽”那頭是男人的聲音,孩子認了出來,“爸爸”
“紹譽,你回酒店了”
“是的,爸爸。”
“好,爸爸已經在電梯上上來了,你讓媽媽開門吧。”莫徵衍在那頭道。
孩子應聲放下話機,他扭頭看了一眼,想着媽媽還在睡覺,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他則是自己跑向那大門,將房門給打開了。探出頭去,就瞧見迴廊那一頭,高大的身影正是走過來,他開心站在原地,“爸爸”
“爸爸,你爲什麼又過來了呢”孩子問道。
“因爲爸爸公司的事情忙完了,所以就過來了。”莫徵衍回道,他擡眸去瞧那房間裡,更是帶着孩子走了進去,放眼望了一圈,卻是沒有看見宋七月的蹤影,又是問道,“媽媽呢”
“噓”紹譽比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大聲,更是小聲道,“媽媽在工作,可是她睡着了”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最近的項目急於趕工,莫徵衍也是明白,他瞧向了那間書房,“爸爸去看看。”
“爸爸”孩子又要拿起玩具獻寶,莫徵衍比了個手勢,“噓”
孩子不說話了,席地而坐又是繼續自己一個人玩。
莫徵衍走向那間書房,房門沒有關嚴實,還留了一道縫隙,開着壁燈的房間裡不算特別明亮,但是那光芒卻是籠罩着宋七月的周遭。他看見了她,靠着椅背躺着。他將門掩上,放慢了步伐悄悄的走近。
再走近一些,他已經近在咫尺,距離她,不過是一個跨步的距離。
莫徵衍終於跨出這一步,他定睛看着她,這個距離,這麼的近,他卻更想再近一些。於是他彎下腰來,一隻手輕輕扶住椅子,一隻手撐住那桌沿。終於,連她的呼吸都感受到了。
這樣靜怡的時光,再也沒有了旁人,莫徵衍這纔將她看了個仔細,徹徹底底的看個仔細。是她的眉眼,她的睫毛在燈光下畫下扇形的陰影,是她的呼吸,還綿延着,證明此刻她就在他的面前,這麼的鮮活。
那昏黃的暖陽燈光下,她安睡的表情,卻不是太過安寧,所以秀眉輕蹙着。
她又是在爲了什麼而煩惱
他不知道,卻是想要伸手,爲她撫平那愁緒。
幾乎是無法剋制的,他的手碰觸向她,那手指輕點向那眉間。
只一個輕輕的動作,就驚動了淺睡中的宋七月,她猛然一醒,視線從黑暗裡復甦,卻是在一瞬間看見了面前的人,黑暗中慢慢清楚的身影
宋七月的呼吸一凝,“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