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陌幾乎是衝進房間的，在看到雲情臉上不自然的紅暈後，心中一滯，一個踉蹌，若非站在一旁的獨孤夜及時扶着，或許連站都站不穩了。
“怎麼會這樣？”雲陌眼中滿是驚駭，她伸出手，想要觸摸雲情的臉，但手卻劇烈的顫抖着，竟伸不出去。
“雲陌，你冷靜一點。”緊跟而來的楚天羿見狀，連忙安慰道：“冷靜一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情兒怎麼了？”
“……”雲陌沒有開口，身子卻越發的顫抖起來，那眼中的痛苦和悲涼刺痛了每一個人的眼睛。
“雲陌！聽我說，你現在必須冷靜下來。若是連你都亂了，還有誰能救情兒？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才能救她？”獨孤夜心中揪痛，躺在牀上忍受的人，是他的女兒。站在身旁的人，是他深愛的女子。這一刻，他只是一個驚慌失措的父親，一個痛苦卻不明所以的男人。
雲陌依舊一言不發，只睜着一雙盈滿淚水的眼睛，緊緊的盯着躺在牀上的雲情。
情兒，她還那麼小，她那麼可愛。卻要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而身爲她的母親，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做不了。
“絕兒，你說。情兒到底是怎麼了？”見雲陌悲痛欲絕的模樣，獨孤夜只得朝站在一旁的雲絕問道。
“中毒。”雲絕看了獨孤夜一眼，看着他滿臉焦急的模樣，沉重而緩慢的吐出兩個字來。
“中毒？什麼毒？需要什麼解藥？”獨孤夜心中一震，連忙追問道。
“相思蠱……”細若蚊蠅的三個字，如一聲驚雷，在獨孤夜和楚天羿耳邊炸響。
相思蠱！當年雲陌所中的劇毒！傳女不傳男的劇毒！
獨孤夜身子一震，雙拳緊緊的攥着。相思蠱！這輩子，他最痛恨的毒。因爲這三個字，他付出了太多。而如今，他的女兒還是要受這樣的折磨嗎？
“相思蠱？相思蠱不是要動情纔會發作嗎？怎麼會……”楚天羿有些不解的看着躺在牀上，臉色青紅變換的雲情。
“娘！娘！娘，你在、哪裡？情兒、好、痛……娘……”一聲痛苦的哀鳴從雲情口中呢喃而出。此刻的雲情早已痛的神志不清，無意識的呼喚着。
“娘在這裡！娘在這裡！”雲陌心中劇痛，一把將雲情攬入懷中，感受着雲情劇烈顫抖的身體，溫柔中帶着悲痛的聲音如一陣春風，想要將雲情身上的痛苦撫平，卻徒勞無功。
“娘！痛……情兒，好痛！”雲情的身子一會兒冰涼，一會兒灼熱，全身似有千蟲萬蟻在啃噬，小小的孩子，咬牙承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小小的拳頭緊緊的攥着，卻仍然抵不過痛苦的侵襲。鮮血從牙齦中流出，染紅了慘白的雙脣，染上一抹妖嬈的血色，卻更令人心痛如絞！
“情兒！情兒！”強忍的淚水終於決堤，雲陌無法抑制的落淚，懷中劇烈顫抖的身體讓雲陌生不如死。這是她的女兒，這是她可愛的女兒啊！她還這麼小，她還這麼脆弱啊！
“哥、哥……外、公……情兒，好痛，好痛……娘，痛啊……”雲情面無血色，身子一瞬間冷得像地獄的寒冰，更加劇烈的顫抖着。破碎的呻吟從慘白的脣中溢出，又帶出了鮮紅的血絲。
“情兒！”雲絕咬着牙，看着被折磨的像個快要破碎的娃娃的雲情，眼中滿是痛苦和愧疚。他寧願中毒的是他，他寧願此刻被折磨的人是他啊！
爲什麼？明明是他先出生的！明明他是哥哥，爲什麼要讓情兒來承受這一切？爲什麼中毒的人不是他？爲什麼不是他？
“娘！殺了、我吧！殺、了情兒，情兒、好、痛……好痛啊……情兒，受、不……了、了……”雲情痛苦嘶喊着，早已沙啞的嗓子溢出破碎的話語，聽在衆人二中，卻是撕心裂肺。
楚天羿不忍的瞥過頭去，而一旁的獨孤夜眼中竟也浮上了淚水。
這是他的女兒啊！可是她痛成這個模樣，他這個做爹的，卻什麼也做不了。看雲陌和雲絕的模樣，雲情毒發已經不是第一次。他根本無法想象，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的女兒，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這六年來，他們母子三人，究竟是怎麼過的！第一次，獨孤夜想殺了自己！
“情兒乖！娘知道情兒好痛，娘知道！但是，情兒不能死！外公一定可以救情兒的！情兒乖，撐下去好不好！求求你，情兒，求求你，撐下去……”雲陌早已泣不成聲。這個在刀口上舔血，從未掉過一滴眼淚的女子，此刻，哭成了淚人……
“可是，情兒、好痛……娘，真的、好痛啊……情兒、撐、撐不下去了……”雲情早已神志模糊，她只能緊攥着孃的手，她想讓娘知道，她有多痛！
“娘知道！娘知道！但是，情兒不能死！情兒不想要娘了嗎？不想要哥哥，不想要外公了嗎？”雲陌同樣緊攥着雲情的手，向她傳遞她的痛苦和不捨。
“我、不、想……離開。但是、啊……”雲情的身子一陣抽搐，一張精緻可愛的臉，扭曲的看不出本來的模樣，那一聲慘叫撞擊着衆人的心房。
“情兒，你不想見爹了嗎？你還沒有和爹相認，你不想要爹了嗎？”一直沒有出聲的雲絕忽然開口說道。
“爹？”原本已經痛得神志不清的雲情忽然睜開緊閉的雙眼，迷濛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
“是啊，爹，你不想見爹了嗎？你不想和爹相認了嗎？你不是一直很想他，很想見他的嗎？”雲絕滿臉淚水，大聲喊着。
“我、想……”雲情顫抖的伸出手，在空中胡亂的抓着。
“情兒，我在這裡！爹在這裡！”獨孤夜上前一步，抓住雲情胡亂揮舞着的手，包裹在掌心之中。那一握，他才發現，那雙手很小，很小。而這雙手的主人，更是脆弱的，嬌小的。好像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要將她捏碎。
“爹！”雲情呢喃着呼喊着，劇痛襲來，讓她渾身一顫，再次溢出破碎的呻吟。
“爹！情兒好痛……爹，救救情兒！救救、情兒啊！”雲情哭喊着，淚眼模糊，那張臉上的表情越發的痛苦。
“爹知道！爹、知道情兒好痛！”獨孤夜一陣哽咽，悲聲乞求道：“但是情兒還沒有長大，情兒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爹想看着情兒長大成人，看着情兒穿上美麗的嫁衣！情兒不會拒絕爹的，不會讓爹失望的。是不是？”
“嗯……情兒、不會、不會讓、爹、失望……情兒，會撐、下去。不會、讓爹、失望……不會……”斷斷續續的話語，從雲
情喉間困難的吐出，短短的一句話，卻似用盡了雲情所有的力氣。
“這纔是我的好女兒！情兒很堅強，很勇敢！”獨孤夜心中一片酸楚，聽着那懂事的話語，看着雲情努力忍受痛苦的模樣，獨孤夜的淚水，重重的砸在雲情的手背上，一片灼熱。
“爹，不哭、不哭……娘，哥哥也、不哭……情兒不痛了，不、痛了……”明明痛的臉色發白，渾身顫抖，但是雲情卻硬生生的擠出一絲扭曲的笑容，那柔弱而堅強的模樣，讓衆人的心，更痛了。
“嗯！娘不哭，娘不哭！”雲陌胡亂的擦去臉上的淚水，眼中卻是深深的悲痛。
“爹沒哭，爹怎麼會哭呢？等情兒好了，爹帶情兒去吃好吃，爹帶情兒去玩兒！好不好？”獨孤夜扯出一抹笑容，卻掩飾不了眼中的痛苦。
“好！情兒、一直、待在谷裡，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等，情兒、好了……爹和娘，一起，帶情兒，去看。好不好？”雲情的身體依舊在抽搐，但是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美麗而夢幻的笑容，眼中是深深的期盼和憧憬。
“好！”獨孤夜和雲陌異口同聲，只有那顫抖的聲音泄漏了兩人的情緒。
“真好……”雲情笑着暈了過去。
“情兒！”獨孤夜驚呼一聲，直到確定她還有呼吸，提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沒事了。”雲陌鬆了口氣，將雲情放在牀上，仔細的替她蓋上被子，眼中滿是憐惜的看着陷入昏迷中的雲情，輕撫着她蒼白的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情兒中的毒，只是相思蠱嗎？”獨孤夜終於忍不住問道。相思蠱不會再這個時候發作，但是除了相思蠱，他想不到其他的毒可以將人折磨的這般生不如死。
“不。”雲陌終於開口，道：“是數十種劇毒的結合體，相互制約，可一旦發作，便生不如死。”
“怎麼會這樣？”楚天羿眉頭一皺，怒聲問道：“是什麼人這麼殘忍，竟然給一個孩子下這樣的毒？”
“是我……”雲陌渾身一震，悲聲道。
“雲陌？”楚天羿聞言，眼中閃過一抹詫異，而一旁的獨孤夜，卻似明白了什麼，身體顫抖的更加劇烈，眼中的痛苦，更深了。
“相思蠱，除了解藥之外，只有以毒攻毒方能解除。當年我跳下懸崖，被邪醫所救。以毒攻毒，我服用了世上最毒的十幾種毒藥，才解了毒。但是腹中的孩子，卻無法倖免。”雲陌悲聲道。
寥寥數語，但其中的痛苦與危險，衆人皆知。看向雲陌的眼神，不由得變了。
究竟是怎樣的毅力，才能在那樣的折磨中活下來？究竟是什麼，支撐着她生下這兩個孩子？
“你所說的人，就是雲情？你要的那些東西，也是爲了救她？”楚天羿問道。
“是。”雲陌點頭。
“需要什麼東西？我去找。”獨孤夜連忙道。既然有東西可以救他的女兒。那麼，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會得到！
雲陌看了獨孤夜一眼，將還缺少的藥材告訴獨孤夜。畢竟，他是情兒的父親，他有責任，有權利爲雲情找這些東西。
楚天羿看着那一家四口，只覺得自己竟變成了外人。不，他本就是外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