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依舊飄灑着,不過數個時辰,地面上便已是一片潔白,觸目所及,屋頂上、樹梢上、湖面上、街道上都堆積着一層積雪,白的純潔,白的耀眼。
屋內,燭光微閃,窗外是呼嘯的寒風,雪花落下發出“沙沙”的輕響,雲陌溫柔的爲躺在牀上的兩個孩子掖好被角,眼中滿是慈愛與溫柔。
視線停留在兩個孩子的睡臉上,雲陌忽然長嘆一聲。
直到今天,直到雲情因爲雲絕的那句話而振作起來,她才知道,原來這些年以來,她一直都是自私的。每一個孩子都渴望有愛他們的父母,但是她卻從未將獨孤夜的事情告訴過他們。直到那一刻,看到雲情和獨孤夜緊握的雙手,她忽然感覺到這兩個孩子對於父親的渴望。
他們,很喜歡獨孤夜啊!
良久,雲陌站起身子,吹熄了屋內的蠟燭。
“吱呀!”一聲,雲陌推開門,一眼便看見了站在走廊上,半倚着柱子的獨孤夜。雙目相對,似成千年。
獨孤夜雙眸緊緊的凝視着那道火紅的身影。六年了,直到這一刻,他才能定下心來,好好的看着她。她更瘦了,身子更加纖細。可見,這六年裡,她受了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而造成這一切的人,竟然就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妹妹。
“雲陌,我想和你談一談。”良久,獨孤夜開口,凝視着雲陌的眼中閃過一絲緊張。
“好。”無意識的,雲陌點頭。待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跟着獨孤夜下了樓,出了明悅居。
跟在獨孤夜身後,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問。就那麼跟着,沒有一絲顧慮,沒有一絲遲疑。
“還記得這裡嗎?”獨孤夜看着雲陌,眼中滿是濃濃的深情,讓雲陌不自覺的被吸引,看着那雙眼睛,看着那絕世的容顏,雲陌的心不由自主的激烈跳動着。那“撲通撲通”的聲音,那狂跳的心臟,似要從她的胸口跳出喉嚨。
“怎麼了?”見雲陌愣愣的看着他,獨孤夜心中一緊,上前一步,雙手自然的抓住雲陌的肩膀,眼中滿是擔憂。
“沒、沒事……”雲陌回過神來,卻見獨孤夜的臉瞬間在眼前放大,她與他之間更是隻有一拳之隔。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讓雲陌瞬間紅了雙頰,一股怪異的感覺涌上心頭,雲陌心中一驚,想都沒想便一把推開了獨孤夜,後退一步。
獨孤夜眼中閃過一抹受傷,她是在恨他嗎?否則,怎會對他避如蛇蠍?但是,她的確該恨他的,不是嗎?是夢兒殺了雲陌最尊敬的長輩,是夢兒毀了她的解藥,是夢兒奪走了她唯一的解藥,是夢兒與天滅勾結,逼得她跳崖。她,的確該恨他的!
雲陌似乎覺得自己方纔的反應太大了些,一擡頭,便看到獨孤夜悲傷的模樣,心中一緊,張口便道:“你剛纔說什麼?我沒有聽清。”
“我說,你還記得這裡嗎?”獨孤夜聽到雲陌開口,連忙收拾心情,擡頭看向雲陌。
“這裡?”雲陌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她竟跟他站在屋頂之上。漫天的飛雪落在身邊,映着獨
孤夜那張如魔似仙的臉,竟是那般唯美!
“記得。”雲陌連忙收拾心神。
“那是你第一次見到楚天羿,但是那一夜,自從見到楚天羿後,你的神情就一直不對。在我的記憶中,雲陌一直都是強勢的、冷漠的。那樣哀愍的神色,不該出現在你的臉上。”獨孤夜眼中閃過一抹回憶之色,看了眼雲陌,問道:“你知道我那個時候是什麼感覺嗎?”
“什麼感覺?”不自覺的,雲陌竟有些好奇。
“嫉妒。”獨孤夜雙眼凝視着雲陌,輕吐出兩個字。
“嫉妒?”雲陌眼中閃過一抹錯愕,有些驚訝的看着獨孤夜。
“是的,嫉妒。冷漠如你,卻在第一次見到楚天羿的時候,亂了心神。那是,連我都沒有的待遇。”獨孤夜說着,眼中閃過一抹苦笑。
“你……”雲陌不知道該說什麼。
“雲陌,你不會知道,當我發現你其實是女兒身的時候,我有多麼的震驚,有多麼的高興!”獨孤夜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想起自己誤打誤撞的看了她的身子,知道了她的身份,心中便止不住的欣喜。
或許,他早已愛上她,只是礙於她當時的身份,一直不曾真正看清過他的那份感情。他從來不是一個容易接近的人,更不是一個會輕易相信別人的人。
雲陌。自從在藍葉山莊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與衆不同的。之後的相處,更是讓他確定了這一點。她聰慧、她堅強、她強勢、她能力卓越、她,也脆弱。
因爲被她吸引,所以毫不猶豫的答應和她聯手。因爲對她的感情,所以在遇到危險時,想都不想的以身相救。因爲愛,所以在得知她的真實身份之後,憤怒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若狂。
“所以我嫉妒,嫉妒你對楚天羿的特別!”看着雲陌的眼睛,獨孤夜道。
“我……”對上獨孤夜灼熱的眼,一種異樣的感覺涌上心頭。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只知道,這樣的感覺,她一點兒都不排斥。
“雲陌,我說這些,不是想逼你。我知道,你之所以會遭受這些痛苦,都是夢兒一手造成的。你恨我,也是應該的。”獨孤夜輕柔的拂去雲陌髮絲上的雪花,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我沒有恨你。”不知道爲什麼,看到獨孤夜那樣的眼神,聽到獨孤夜所說的話,她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是的,她沒有恨他。只是也沒有獨孤夜所說的那種愛的感覺。她記得所有的事情,她記得六年前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她記得雪山上,他不顧一切的救她。她也記得天絕教禁地之中,他想都沒想的和她跳下機關。這些,她都清楚的記得。但是,她總覺得少了什麼。
是,感覺!對,她沒有他說到那些事情時的感覺。那些事情,就好象是發生在別人的身上。而她,只是一個旁觀者,冷眼看着所有事情的發生,卻興不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她不知道她到底丟失了什麼。但是,她知道,這一切,一定與一個人有關。
邪
醫!那個救了她的人,她的義父!
當年她跳下懸崖,落入河中僥倖保住了一條命,卻沒有絲毫的力氣上岸,只能在河水中沉浮,知道一隻手將她拽上了岸。而當時,她的神智已經模糊,上岸後,她便暈了過去。
據說,她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若不是碰上邪醫,她早已死了。
“你不恨我?”獨孤夜一把抓住雲陌的肩膀,雙手力氣很大,將雲陌的肩膀掐的生疼。但是雲陌卻沒有掙扎。看着獨孤夜激動的模樣,她不自覺的點頭。
“不,你該恨我的!你該恨我的!”獨孤夜眼中的光芒漸漸熄滅,眼中浮上一層悲哀。
“我爲什麼要恨你?”雲陌心中涌起一股怒意,看着獨孤夜眼中的自責與愧疚,怒聲道:“做錯事的是你妹妹,要害我的也是你妹妹,你什麼都沒做。若不是你三番兩次相救,我或許早就死了。你在自責什麼?你在愧疚什麼?這一切,根本與你沒有半點關係。”
“雲陌?”看着滿眼怒火的雲陌,獨孤夜眼中閃過一抹激動。
“什麼?”雲陌似乎也被自己所說的話驚到了,看着獨孤夜眼中的激動,一咬脣,道:“這些話我只說一遍,你給我聽清楚。我不知道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我現在對你沒有你們所說的愛的感覺。那些事情,我全都記得,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就像是一個旁觀者,雖然能看到一切,但是我不知道其中的感覺。你、明白嗎?”
“沒有,感覺?”獨孤夜眼中滿是驚訝,雙眼注視着雲陌,直到確定雲陌沒有開玩笑,這才皺起了眉頭,思索起來。
“也就是說,你沒有忘記我,卻忘記了我們之間的感情?”良久,獨孤夜略帶疑惑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
“是的。”雲陌點頭。
“我知道了。”獨孤夜緩緩點了點頭,在雲陌疑惑的眼神中露出一抹微笑,霎那間,點亮了那漫天飛舞的雪花。
“什麼意思?”雲陌似被獨孤夜的心情所感染,不由露出一抹笑容。好整以暇的看着獨孤夜。這個男人,不會這麼容易妥協、放棄。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她就是這麼認爲。
“六年前,我能讓你愛上我。六年後,我依然可以。”獨孤夜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眼中滿是堅定。
“哦?你確定嗎?”雲陌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自信而霸道的獨孤夜。
“你很快就知道我是不是確定。”獨孤夜神秘一笑。
“拭目以待!”雲陌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心中卻止不住的有些期待。
漫天飛雪之中,那兩道相對而立的身影,一黑一紅,在那白色的飛雪映襯之下格外的醒目。
“哈欠……”
獨孤夜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抹懊惱,連忙將身上的外套脫下,拂去雲陌身上的雪花,將那帶着體溫的外套披在雲陌身上。自然的握住雲陌垂於腰側的手,輕輕摩擦着爲雲陌取暖。
雲陌沒有抗拒,任由獨孤夜動作。看着獨孤夜那認真的模樣,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幾乎將那雪花融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