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出京城,已經到了下午,身上溼了的衣裳經過半天太陽的烘烤,也都乾透了,只是黏上了許多的泥,如今結在衣服上,卻怎麼都抖不下來,也就放棄了。
面對着太陽,顧芷依微微眯了眯眼,眼前已經沒有什麼人家了,放眼望過去是一條不知道通往哪裡的路。
她也不知道前面是什麼,但是她知道,現在她就只有一個方向,那就是楚國,她必須要去楚國。
“喂,媳婦兒,你去哪裡啊?”葉少君從京城一直跟着顧芷依出來,時不時地說上兩句話,顧芷依卻沒有理他。
這個時候她似乎不應該理他,而且她還是不清楚葉少君此番來的目的是什麼,也不知道若是參與進自己的事情,對他會不會有影響。
“前面沒有人家呢!再走下去晚上就該沒有地方睡啦!”儘管顧芷依不理他,他還是有辦法一個人自說自話,樂此不疲。
就像是毫無目的地散步,漸漸地夕陽西下,果然沒有人家。
走出了京城那繁華之地,然後就是一片城鎮,卻沒有想到在這後面會是這麼荒涼的一片,她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也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地方。
其實肚子早就餓了,但是一路上沒有遇到有什麼可以買到吃的的地方,只好繼續忍着。
天漸漸地暗了,遠遠地似乎看到有一座破廟,只是看不真切。
“哈哈,土祠廟,我想起來啦!這裡有一個破廟,只是好久都沒有人來了呢!不知道有沒有貢品可以偷吃,你餓不餓啊?媳婦兒!”葉少君又找到話題,笑嘻嘻地跑到她面前。
終於看了他一眼,顧芷依的腳步卻有些遲疑了,這畢竟天就要黑了,看葉少君的樣子,似乎有打算跟他同宿在這廟裡。
她當然信得過葉少君,可是在夜色下,他的臉變得模糊的時候,顧芷依看着卻覺得眼前的他似乎並不像葉少君。
被這個想法下了一跳,但是這個念頭一開始,便跟野草一般在她的腦袋裡瘋長。
她認識的葉少君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永遠噙着溫暖的笑意,說着溫暖的話,鼓勵她活下去。
而且葉少君是楚國的相國,怎麼會有時間來這韓國,而且過了這麼長時間呢?
越想越覺得這個人可能不是葉少君,悄悄地伸手摸了摸腰間的東西,還硬硬地捆在那裡。
那是吳媽媽幫她弄來的一把匕首,說是外面不安全,沒想到今天還確實碰到派上用場的時候,但是拿着匕首對着這個人,心裡頭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轉念一想,既然都已經流落在外了,以後也難免碰到些意外,這個人先不管是不是葉少君,度過今晚再說。
想到這裡,就在也不管其他,越過那“葉少君”就往廟裡走去。
擡頭看了看那衰敗的牌匾,竟然真的是“土祠廟”,這廟是用來做什麼的,顧芷依不知道,從前從來都沒有聽過。
但是他卻知道的清清楚楚,看來他倒是真來過這
裡,想着又按了按腰。
走進去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腳下有些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一不小心就才道一根木棍樣的東西,腳下一滑,人就向後摔去。
“誒!媳婦兒媳婦兒,你慢點兒。”
沒想到“葉少君”去追了上來,剛好扶住她,將她直接拉到一邊,“你就先不要急嘛!這廟都破成這樣了,自然地上是又髒又亂的啦!”說完就自己走到一旁去了。
“嗤”!一個小小的火苗在那乞丐的面前亮起來,接着就燃起了一堆枯稈。
沒想到他還隨身帶着火石,一會兒將地面上粗粗細細的枯枝收拾攏成了一堆,竟給他焼出一堆火來,可見是經常在外面生活的人。心裡的疑惑更重了。
“誒?!媳婦兒,你要不要烤烤火?這天兒冷得很呢!你這會子不冷是因爲剛剛走了這麼久路的緣故,待會兒可就會冷了。”
確實如“葉少君”所說,顧芷依確實覺得身上有點兒寒意,着太陽一下山,整個天地間就像是被一層寒氣給籠罩了一般,陣陣寒意侵入皮膚。
但是她還是沒有動,他到底是不是葉少君,眼前的這個人目的到底是什麼?
“唉!媳婦兒,你怎麼這麼害羞呢?”完全不理會顧芷依的冷淡,“葉少君”倒是一口一個媳婦兒的叫着,自己拿起幾根已經燒着了的粗棍子跑到她的面前。
在她有些警惕的眼神裡,慢慢地在她的面前燃起第二個火堆,“哈哈,我這生火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那家人真是瞎了眼,我去給他們廚房做火頭,竟然因爲我打碎了一隻香爐就說要我的命,他們真是有病,媳婦兒你說是吧?”
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葉少君”也不生氣,笑嘻嘻地站起來,看了看外面,又摸了摸肚子,“唉!肚子有點兒餓了,我出去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媳婦兒你不要害怕哈!我很快就回來了。”
說完就真的出去了,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顧芷依終於將眉毛擰成了一團,面前的火堆越燒越旺,身上再也感覺不到一絲寒冷,但是心裡卻越來越亂,理不清的思緒。
“嘿!媳婦兒,我今個兒運氣真好,竟讓我碰到一隻大山雞,纔出去就撲騰着翅膀亂跳呢!只怕是冷得動不了了。”沒一會兒“葉少君”就跑了回來,手上拎着一隻毛都沒有完全退乾淨,血淋淋的什麼東西,另一隻手上是一根大拇指粗的樹枝。
手法熟練地將山雞穿到棍子上,“葉少君”嘻嘻一笑,就放在顧芷依面前的火堆上烤了起來。
看到她清醒而冷靜的神色,笑眯眯地看着她,“媳婦兒,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你叫什麼呀?”
顧芷依終於認真地看着他,但是一語不發,她就是想要看看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人,看看他的眼睛裡究竟有些什麼東西。
面對着她的眼睛,葉少君卻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情來一樣,一拍大腿,“哎喲,我都忘記告訴媳婦兒我叫什麼名字了,嘿嘿。”
說着還認真地看着顧芷依,“媳婦兒,你記住了啊!我的名字叫小君,可是我爹取的呢!他們都說我這名字取得好,聽着就大氣,以後肯定能成大事。”
心裡一震,顧芷依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但是他卻已經別過臉,認真地翻烤着那隻山雞。小君?是化名麼?難道會這麼巧?長得這麼像,名字都這麼接近。
烤雞的香味一陣陣地飄出來,鑽到她的鼻子裡,勾起強烈的食慾,一直到現在,還是早上出門之前在淨衣院喝了點兒粥,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吃什麼,這個時候聞到這個味道,腹中的飢餓感,更加的強烈了。
站起身來,顧芷依走到另一堆火邊,隨便鋪了些枯稈,就躺上去,閉上眼睛。
走了一天,這個時候早就累了,眼睛一閉上,就不願意睜開,但是腦子裡卻亂哄哄地一片,並不肯安靜。
一會兒是父皇母后寵溺的臉,一會兒又是蕭凌風溫柔的眼睛,一會兒卻又冒出楚靜柔那樣得意的笑容和楚楚可憐的樣子。
突然間面前又被一片血紅覆蓋,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慌亂跑着的人,葉少君的身體在她的身前倒下,血從芳草上蔓延到她的腳邊。
然後所有的人,一個一個地在她的面前倒下,有些是齊國的,有些是楚國的,分不清了。
那些臉龐似乎熟悉又似乎很陌生,一張張地飄過,好像鬼魂一般地纏繞着她。
用力地晃動着雙手,想要將這一切都驅走,但是似乎是徒勞無功的。
感覺到有人向自己撲過來,顧芷依一驚,猛然間睜開雙眼,在已經變得微弱的火光中,就看到那自稱小君的乞丐一張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你……”纔出聲,那乞丐卻擺了擺手。
“有強盜!”他悄聲在她耳邊輕聲道。
顧芷依一愣,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還沒有做出反應,就聽到外面一陣響動,立刻就衝進來幾個黑衣人。
“啊!你們做什麼?”慌慌張張地從顧芷依身上爬起來,衣冠不整,“葉少君”一面還將顧芷依圍在身後,一面恐懼着道,“我們沒有錢啊!各位大爺,我一個窮乞丐,真沒有錢啊!你們找錯地方了。”
那爲首的黑衣人視線在廟裡掃了一圈,又將目光停在二人身上。
小君全身打着哆嗦,遲疑地從懷裡撈出幾個銅板,哭喪着臉捧在手裡,“我們就只有這麼點兒了,原是打算明天的飯食錢的。”
那黑衣人看也不看他手上的錢,視線直接越過小君,望向顧芷依。
小君一見,忙將顧芷依從身後拉出來,順手在她臉上抹了什麼東西,指着她的臉,“各位大爺,小的好不容易家裡娶得一房媳婦兒,現在跟着我討飯呢!雖然長得醜,但是若是各位大爺看上了,帶去小的也沒有話說,只別殺我。”
再看了看他們,那爲首的黑衣人自己帶着一羣人往神像後面走去,一瞄道他們都往後面去了,小君抓起顧芷依就往外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