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恕奴婢大膽直言!太子殿下自出生起便住在乾心殿,每夜裡也是睡得極爲安穩,若然換個了陌生居所,母妃又不在身邊,奴婢怕殿下難以適應,會夜夜不安啼哭呢!”落兒再次大膽出言。
“你這小小宮女,可知道自己的身份?膽敢對皇上遇刺之事信口胡言,甚至包庇逃妃。如今,竟又膽敢對太子殿下的安排說三道四,難道,皇上竟要聽你一個小小賤婢的?”筱鳶大長公主終於忍不住對這大膽的宮女斥責道,“若然他日查出惜貴妃有意逃離,你這貼身宮女也休想活命!”
“奴婢有罪,請皇上與大長公主饒命!”看着筱鳶大長公主疾聲厲色的樣子,落兒終是害怕得磕頭認錯,卻是在心中暗暗企盼皇上能聽從自己的勸告。
“皇上?”筱鳶大長公主再次提醒段寂宸早作決定。
她知道,只要提及他自小無母的悽酸,他便會憶起以往她對他的好,並且,也便該不再逆她的意了吧?
段寂宸怔怔地望着帳頂,過了半晌,才淡淡說道:“孩子沒有母妃自是可憐之至!若是連父皇也不容他,不願留他在身邊,豈非更加悲慘?他是朕的長子,更是朕的太子,自是應當跟在朕這父皇身邊,待年歲稍長後,再賜住東宮!”
聞言,跪於地上的落兒不禁喜出望外。而筱鳶大長公主與楚瑤相顧一眼,神色皆莫明難辨!
是夜,段寂宸便被宮廷侍衛們擡着回到了乾心殿。而太子段塵晞,也同時搬回乾心殿怡心閣居住,並由太子乳母筠娘以及宮女落兒、倚竹貼身照料。
翌日一早,身負重傷的段寂宸正躺在寑殿內,睜着兩眼發愣,便聽得內侍來報:“太子殿下貼身宮女落兒求見。”
“讓她進來。”段寂宸冷淡說道,百無聊賴、萬念俱灰的心,此刻竟有了一點企盼。難道,她在出逃之前竟還交待了些什麼話,要她的心腹宮女向他轉達?
很快,落兒便在內侍引領下走了進來,下跪說道:“奴婢有一事,不敢對皇上有所隱瞞!”
“說。”
聞言,落兒卻環顧左右,欲言又止。
“你們都退下。”
待內侍皆退出寑殿之後,段寂宸繼續冷聲道,“說!”
“奴婢有罪!”落兒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面對這個此刻雖無力躺於龍牀之上,卻自有一股不怒之威氣勢的帝皇,她向來是暗暗夢中悲泣意思?難道竟是在怪罪娘娘?可是,此刻已無暇細想,她便按與倚竹事先商量好的說法,繼續回稟道:“皇上可記得,數日前貴妃娘娘突然身子不適,頭昏欲嘔之事?此事,其實是奴婢的過錯!”
聞言,段寂宸終於側首,將冷冷的眸光掃到那個跪於地上的小宮女身上。
遇上皇上冰冷的目光,落兒禁不住身子一震,繼續說道:“娘娘當時還在爲太子殿下餵奶,因此回到惜意殿之後,便吩咐奴婢在飲食上切莫大意。可那日,奴婢並沒有按照規矩只使用鄭公公親自送來的食材,而是將紫寧姑姑前一日送來的燕窩,燉了給娘娘食用。娘娘那日早晨吃過之後,便突然頭昏欲嘔了。”
“是奴婢不小心讓娘娘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以致娘娘身子不適,還不得不因此給太子殿下斷了奶,奴婢罪該萬死!”一口氣說完,落兒便開始連連叩頭請罪。
段寂宸鳳眸一眯,冷然道:“那麼,你爲何要隱瞞至今?而惜貴妃,爲何又未曾將此事告知朕?”
“娘娘說,紫寧姑姑是皇上身邊最信賴之人,此事無憑無據,切不可無端牽連到紫寧姑姑!娘娘更擔心,此事若讓皇上知道,會惹皇上不高興!”落兒鼓起勇氣道,“可是,娘娘並沒有因爲此事責怪奴婢。如今娘娘下落不明,奴婢越想越覺得蹊蹺,也不知此事是否與娘娘離宮有關。因此,奴婢惟有冒死將此事向皇上稟明,望皇上查明真相!”
原來如此。原來,她從來便不敢相信他,也不敢倚仗他,以致連這種事情都不願告訴他嗎?段寂宸心中苦笑一聲,道:“好,此事朕自會處理。退下吧!”
待落兒退下之後,段寂宸獨自躺於牀榻之上,思索良久。
那日晌午,乾心殿的紫寧姑姑便收到了一道聖旨。聖旨稱,因太子殿下近日夜間啼哭不寧,特命掌事宮女紫寧代替皇上到鐘鳴寺長住,爲太子祈福一年,求菩薩保佑太子殿下平安長大,云云。
紫寧姑姑接了旨,不得於當日便在侍衛的護送下,到了鐘鳴寺。
而乾心殿中守衛之森嚴,自那日起,與以往日相比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包括筱鳶大長公主和瑤妃在內,任何人等沒有皇上的親口允許,都不得擅自進入。就連殿中內侍宮人的進出,亦需經過值守侍衛細細盤查。
看到皇上爲了太子的安危,終是用了心思作出安排,落兒與倚竹也便徹底放下了提着的心,更加悉心照料沒有母妃在身邊的太子殿下。
只是,每夜聽到太子殿下因爲沒有了娘娘的哄睡,竟變得易醒愛哭,兩人除了心疼不已、極力安撫之外,也便別無他法了!
……
殘陽如血。
一望無際的大漠之上,兩人兩騎的身影被斜陽拉得長長的,在荒漠上疾奔着。
“惜兒,讓馬匹跑慢些,它們有些受不住了。”霍蕭寒拍馬追上軒轅惜兒,溫言勸說道。軒轅惜兒沒有回答,也沒有回望他,只是輕拉繮繩,讓馬匹放慢了腳步。
望着軒轅惜兒毫無表情的臉,以及落寞茫然的眼神,霍蕭寒不覺又是心中一痛。側首看了一眼離地平線尚有一段距離的殘陽,他故意輕笑道:“惜兒你看,夕陽真美!還記得嗎?不到兩年之前,我們在沙漠上也見過這樣美的夕陽。那時,我真是看呆了呢?”
想起兩年前,紅紅夕陽之下,躺在他懷中昏睡過去,卻依然美得驚心動魄的她,霍蕭寒不覺又輕輕地笑了。
“是麼?那些情景,彷彿已經過去許久了。”軒轅惜兒漠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