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楚祁與軒轅惜兒終於騎着阿蒼到了陝縣郊外。爲謹慎起來,他們不敢輕易進入縣城,只在郊外找到一處破廟安頓下來。
軒轅惜兒取出瀾衣爲她準備的隨身物品,先幫楚祁易容。她站在楚祁身前,細心地在他臉上描畫着。如蘭似桂的淡淡清香輕輕滲入鼻中,楚祁竟不禁有些兩頰發熱。
爲了將那長長黑鬚粘到他臉上,軒轅惜兒不得不彎下腰來,用手指輕輕地在他的俊臉上來回抹着。楚祁的心一下子急跳起來,卻不得不強作鎮定。他控制住漸變急促的呼吸,擡眸一看,卻無意中撞見那近在咫尺的驚世容顏,雙眸竟瞬間看得失了神。
軒轅惜兒滿意地把那鬍鬚全部粘好,終於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淺笑。轉眸一看,卻見楚祁正怔怔地盯住自己,不覺也有一絲尷尬。她站了起來,從包裹中取出一面銅鏡,在楚祁面前一晃道:“楚大叔,好了,你看看!”
楚祁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尷尬地拿過銅鏡一看,自己已赫然在她的妙手下變成了一粗眉黑鬚的大漢,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他不禁啞然失笑:“很好!小袖子,輪到你了。”
軒轅惜兒輕輕一笑,從楚祁手中取過銅鏡置於案上,坐下來開始在自己臉上仔細拾掇。不多一會兒,她便停下手中動作,站起身轉過頭來,對着楚祁得意一笑:“怎樣?小袖子見過大叔!”
楚祁臉上泛起輕笑,盯着她,眼神竟有些癡迷。
軒轅惜兒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她對自己的易容之術還是相當自信的。如今,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滿臉麻子的年輕小夥,嘴上也粘上了短短的鬍子,應是可以完全掩飾起自己的驚人容貌與嬌嫩肌膚了吧?
過了好一會兒,楚祁才收起臉上笑容,搖了搖頭,正色道:“不行!你扮成一位宮中的小太監尚可,但小太監走在大街上未免引人注目。可是若扮作普通男子,無論你的聲音、身形,還是身上那股氣度,都是無法掩飾,極易被人發現!”
聽着楚祁斬釘截鐵的否定之語,軒轅惜兒不免有點侷促,又有些羞澀。楚祁目光犀利,判斷極準,說得確實是沒有錯的。她的嗓聲清麗婉轉,學男子聲音自然不像,而她過於婀娜的身姿,以及身上、手指上過於嬌嫩的肌膚,都顯得女子特質過於明顯,若假扮成男子,確實容易露出破綻。
“那麼……”
“便作婦人打扮吧!我立即到縣城內,買些中年婦人的服飾來,你就易容成一位大嬸,與我正好扮作夫婦一路同行,纔不致惹人懷疑。”楚祁果斷說道。
扮作夫婦,那一路上豈非要同宿一房?
軒轅惜兒正自猶豫,楚祁已開口道:“你儘管放心!楚某絕不會……絕不會乘人之危,亦不會……亦不會藉機佔人便宜……”
楚祁說得也有點侷促,他明白軒轅惜兒擔心些什麼,可是,若不與他同住一房,他又如何能保證她的安危?
“好吧?我在此處等着你!”軒轅惜兒沉思一陣,終是擡首笑語道。
與楚祁交往數次,她對楚祁的爲人還是有所把握的。堂堂一國太子,又怎會有乘人之危的污穢想法?何況,她知他如今一心想着復國,胸中全是社稷江山、家國大計,她又何須與他斤斤計較那些繁文縟節?
聞言,楚祁露出燦然一笑,道:“好,我很快便回來!”
果然如楚祁所料,當他去到縣城之時,發現四處已張帖了他們兩人的畫像,朝廷正在懸賞重金緝拿他們。他匆匆買了些衣飾用品,又重金買了一匹白馬,騎着回到了那破廟之中。
待他下得馬來,踏進廟門之時,不由得一驚,隨即瞭然一笑。
只見一面容醜陋的中年婦人,正坐在破椅之上,擡首向他看來。然而,那眼中的清澈華採,卻是如何醜陋的外表也遮掩不住的!
“楚大哥,你回來啦!”那婦人粗着嗓子問道。
楚祁不禁啞然失笑。那婦人已慢慢站了起來,大步走到他面前,沉聲問道:“楚大哥,我可有破綻?”
楚祁滿意地一點頭,將新買回來的一套衣裳遞給她,道:“換上這身衣裝,便再無破綻了。”
待軒轅惜兒入到內間換了衣裳出來,楚祁又認真審視了她一番,道:“如此甚好!如今我們還有一事要做!”
“何事?”
“給你的阿蒼也易一下容。阿蒼是段寂宸心愛的寶馬,一身棗紅色太過惹眼,也太容易被認出,我們不妨把它易容成一匹黑馬!”楚祁笑道。
聞言,軒轅惜兒不禁再次暗歎楚祁心思縝密。他果然是把所有事情都考慮周全,不欲給段寂宸的官兵留下一點能找到他們的蛛絲馬跡。
如此敏捷多思,之前在北國皇宮一十六年,竟又能如此韜光養晦。可見他絕非庸常之輩,將來定是段寂宸的一個有力對手。而月國在他手中成功復國,亦將是指日可待之事!
“好!”軒轅惜兒爽快應道。
隨即,兩人來到廟門處。楚祁取出從大街上買回的黑色染料,摻上水勻開了,便和軒轅惜兒各取了一支大毛筆,沾上染料,在阿蒼身上用心描畫着。半個時辰之後,阿蒼竟在他們的手中,神奇地變成了一匹全身水溜光滑的黑馬。
兩人望着阿蒼,都相當滿意。回到廟內,兩人決定在此將就過了今晚,待阿蒼身上的染料幹了,明日一大早正好出發。
“餓了吧?先吃點燒餅填一下肚子。”回到廟內,楚祁從買回的物品中,拿出兩個燒餅來,將其中一個遞給了軒轅惜兒。
從昨夜夜宴至今,兩人竟是粒米未進,此刻都早已飢腸轆轆了。軒轅惜兒伸手接過燒餅,擡頭一看,卻見楚祁早已舉着燒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不覺掩嘴輕笑。
那一向舉止溫文沉靜的月國太子,看來真是餓極了!若是平日,他進餐用膳之時,該是如何的優雅講究?就如那段寂宸,兩人雖都曾在異國爲質子,可畢竟是一國太子,都是在異國被當作皇子一般教養長大的……
心中正暗暗笑着眼前之人,腦中卻忽而閃過另一個同樣高大偉岸的身影。心中,竟似被突然狠狠擊打了一下,一種莫名的鬱結愁悶之氣,毫無預兆地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