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非離之所以迷茫,是因爲他曾經不止一次自她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而令他記憶最深的,則是意念之境中的那一回。
他恍惚記得,意念之境中,那丫頭一臉痛心疾首所憶起的那個女子,似乎就是這般模樣。而那女子喚她時,用的似乎也是小妍兒三個字。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正在這時,前二十強的名單已經出爐。
墨子修自是不必說了,但令墨妍未曾料到的是,墨若兮竟也入了其中,排在第十三名,眼下就站在離她不遠的一處比武臺上,情況看起來很有些狼狽,明顯是經過一番苦戰的,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冷若冰霜,麻木非常。
“嘖嘖,你看見那邊穿黃色衣服的小姑娘沒有,瞧着長得水靈靈的,實則脾氣壞得狠,跟吃了炸藥似的,下手別提有多重了!”人羣中,一個鼻青臉腫的青年小聲嘀咕,明顯是吃了苦頭的。
“行了行了,你也就別抱怨了。你還不是看着人家小姑娘年紀尚輕,又長得十分乖巧,以爲人家好欺負,這才前去挑戰,眼下輸了,也算咎由自取!”
“誒!我說你胳膊肘怎麼往外拐啊!”
……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卻讓墨妍的心一分分下沉。
“既然名額已出,我便先走了!”有些話,放在心中是一回事;但說開了以後,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好比她和墨若兮之間,註定只會越走越遠。
察覺她心中不悅,在場的人也就未做多留。風辰月一早便想將林思音帶走,此刻見墨妍離去,也慌忙拉着自家愛妃遁走。
卻說鳳非離並未遲疑,直接跟在墨妍身後追了上去。
“也不知這兩個丫頭是怎麼了!”對於眼下的情況,墨振遠輕嘆一聲,卻終是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卻說鳳非離跟隨墨妍的腳步一路前行,直至停下,卻發現墨妍竟又到了昨日那家酒樓。
由於天色尚早,酒樓中人不算極多,所以即便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其中,也未引起什麼轟動。
“小二,給我上酒,隨便什麼都好!”她一聲令下,人卻直朝臨近窗邊的一處空座走去,明顯心情不佳。那店小二自是見多了墨妍這樣的客人,於是小心伺候着,急忙將酒奉上。
鳳非離並未做聲,而是尋了一處離墨妍較遠的位子坐下。
不多時,有跑堂的小二湊了上來。
“客官,請問有什麼需要?”由於鳳非離的容貌實在太過驚人,那小二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待觸及眼前之人略帶笑意的雙眸,卻又慌慌張張垂下頭去。
鳳非離並未直接回答小二的問話,只見他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按在桌面之上,視線卻穩穩落在墨妍身上。
“但凡是那位姑娘所提的要求,你只管照做便是!”說完,他又從腰間取出一袋銀子。“今晚這酒樓,我包下了!”
“是!是!”見鳳非離出手如此大方,那小二急忙點頭稱是。
起初,墨妍還會拿碗折着喝,但到了後來,她卻乾脆直接抱着酒罈喝。
夜色緩緩降臨,整個月落城再一次籠罩在一片淡藍色的柔光之中。墨妍似是坐膩了凳子,直接爬上了一旁的窗臺,倚窗對月,自飲獨酌。
從墨妍的坐位上看,正巧可以看到天空之中閃爍的繁星,映着被柔光染成但淡藍色的月光,美得不似凡塵。
越來越多的酒罈堆積在她的腳下,她卻彷彿越喝越清醒。
鳳非離一直就坐在酒樓當中,視線如同粘黏在她身上,暗沉的眸中,看不出情緒。
眼下除了發泄,大抵在沒有更好的辦法排解她心中的鬱結之氣。
一直到半夜十分,十數壇酒下肚,墨妍總算隱隱現了幾分醉意。
晃晃悠悠的起身,墨妍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踉踉蹌蹌的在酒樓內來回穿梭。
鳳非離本有些擔心,正欲迎上去扶住她,卻見她食指猛的一伸,隔着四五米的距離,竟是直指鳳非離面門。
“別過來!”她眯着眼睛怒吼,視線卻慢慢落在她之前喝空的酒罈之上。
“小二!上酒!”舌頭微微有些發直,墨妍卻是不肯善罷甘休。俯身拾起地上的酒罈,卻發現一滴酒都倒不出來,不由臉色一變,粗聲道:“什麼破罈子,一滴酒都沒有!”
言罷!竟是直接舉起酒罈朝地上砸去。砸完一個,她卻好似還不解氣,一口氣將剩餘的酒罈盡數砸了個粉碎。
有小二聞聲而來,卻被鳳非離攔住。將腰間的玉佩直接扯了扔到店小二手中。
“今日這裡的一切,盡都算在我頭上!”他聲色淡淡,回眸瞟了那店小二一眼,只一眼,卻讓那店小二再不敢上前一步,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那意思很明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卻說墨妍砸光了所有的空酒罈卻只覺得意猶未盡。
“啊!!!”只見她擡頭一聲怒吼,指尖劍氣繚繞,所過之處,一切皆爲塵土。
由始至終,鳳非離一直安靜立於一旁任其所爲。然,下一秒,卻見他瞳孔猛的一縮,身形微微一閃,直朝墨妍掠去。
待一切歸於沉寂,墨妍終是渾身一個失力,人作勢直直往地面倒去;然而,她明明睜着眼,只需微微一動便能化解,卻偏偏什麼都沒有做。
長手一伸,鳳非離直接將墨妍撈進懷中,緊接着微微使力,將她整個人橫抱而起。
畫面若定格一般,他卻瞧見懷中女子緩緩閉上雙眼,緊接着,一滴晶瑩的淚滴自她眸中滾落。
鳳非離渾身一震,卻見墨妍輕輕啓了脣畔,啞聲道:“我不過是想要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而已,難道,這樣也有錯?”
環在她腰間的手猛地收緊,她並未等到她所想要的回答,卻只等來覆在腮邊兩片濡溼的溫熱。
“別哭…”鳳非離的吻淺嘗輒止,若蜻蜓點水般,將她眼角的淚滴拭去。他的動作很輕,如同輕吻一樣極其珍視的寶貝,虔誠而神聖。
直到後來,每每逢不眠之夜,這一幕總在她腦海中,來來回回,不停不休。
眼前開始模糊起來,像是酒氣翻騰,但更多的,卻好似是心跳加速以致無法呼吸,微微的窒息感,將她最後的一絲神志剝離。
看着懷裡突然安靜下來的小人兒,鳳非離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他的吻這般有效,那他應該早些行動。
回到寶封堂時,蕭媚娘還沒有睡下,正焦躁的在大堂中踱來踱去。
“這兩個人,到底去哪兒了,都這個時辰了,還不回來!”她的人找遍了整個月落城,卻盡都沒有消息,唯獨那千醉樓,說是被人包了,卻怎麼都進不去。
聽到腳步聲,蕭媚娘猛的轉頭,待觸及鳳非離的身影,眼睛先是一亮,只待她瞧見鳳非離懷中的墨妍時,卻是瞳孔一縮。
“丫頭這是怎麼了?”有些緊張的迎了上去,見人面色紅潤呼吸均勻,蕭媚娘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怎麼喝成這般模樣?”聞到墨妍身上濃烈的酒氣,蕭媚娘微微皺了皺眉。
“此時說來話長,你先命人備些醒酒湯來!我先將她送回房間…”鳳非離淡聲開口,抱了墨妍直朝二樓而去。
若他猜得不錯,墨若兮丫頭的事情已經壓在她心中不少時日,如今那名喚阿音的女子出現,換作任何一個人,也必然會無法接受。
就更不必說,那丫頭對她還有着那般念想。
不過,他還真有些佩服她家美人的魅力,竟能讓一個女子產生那般情愫。
一腳踹開房門,鳳非離將墨妍平放至牀上。正欲轉身爲她取些水服下,不想手卻在這時被抓住。
“別走…”細碎的呢喃自墨妍脣間逸出,她臉上是鮮少的無助和脆弱。
鳳非離正欲俯身安撫,卻見墨妍臉色猛地一變,竟是乾嘔一聲,直接撐起身子大吐特吐!
蕭媚娘端了碗醒酒湯急急趕來時,卻被眼前的一片狼藉嚇了一大跳。
“她喝了多少酒?”
“十二壇…”
“你怎不攔着她?”
“我若攔了,她必定比眼下更加難受。再者,她的性子你還不知道麼,但凡是想要做的,便是八匹馬都拉不回的!”
他何嘗不心疼,他何嘗願意她喝成這般模樣!但有些事,你若無法改變時,那便只能是無條件的支持她,陪伴她……
“也罷!我命人速速備些溫水來,這被褥也得再換乾淨的,你先照顧好她,我這就去安排!”
“嗯…”
然而,溫水備好,新的問題又來了。
墨妍完全醉得不省人事,但她平日裡卻極討厭陌生人觸碰。蕭媚娘自是可以操持的,但眼下,她卻不想放過這大好時機。
“這人醉成這般模樣,我一人可操持不來,可這丫頭的習慣你應是在瞭解不過。左右在炎陽的時候,你不眠不休照料了她好些日子,那時起居洗漱皆是經由你手,眼下…”蕭媚娘故作爲難,實則偷偷擡頭看他反應如何。
待見得鳳非離一張俊臉漲得通紅,不由垂眸偷笑。
臭丫頭!這麼好的如意郎君你卻不懂珍惜,那老孃乾脆幫你一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