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凌霄殿回到靈苑,流雲竟也破天荒的收了個早工,正在擺弄房間裡的一盆蘭花。
見她回來,不由得大喜。
“今日尊上也不知怎麼了,竟放了所有侍女早工!”小丫頭笑呵呵的開口,一臉滿足的樣子着實令她十分羨慕。
她膝蓋疼得厲害,進了房間便往一旁的椅子上一癱,開始忍着疼敲打起痛處。
流雲見她疼得呲牙咧嘴,不由放下手中活計。
“怎麼,膝蓋又疼了嗎?”她眸中帶着擔憂,說話語氣亦是前所未有的心疼。
墨妍沒說話,只故作可憐的朝她點了點頭。
小丫頭幾乎沒有猶豫,大步走到她面前來,作勢便要蹲下給她揉腿。
她一驚,卻是攔她不住。
“好了,你快些做好!你這腿上回傷得厲害,估計以後颳風下雨少不了一番折騰了!”語氣中略帶着埋怨之色,小丫頭開始喋喋不休的數落起來。
“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明明膝蓋受不得一絲寒氣,卻還****往靈池跑!”
自離開玉葫之境來到鳳非離身邊後,墨妍倒是練出了一身好脾氣,此刻由着流雲數落。
然而,見墨妍不說話,一向脾氣甚好的流雲反倒來了脾氣。
“每次說你,你總是這樣!我且問你,既****心心念念給尊上採集靈露,又爲何不讓他知曉!”
對於流雲所問,墨妍仍是不回答,只揚脣朝她笑。
“我的好流雲,你就不要訓我了,我原本只有膝蓋疼,眼下被你這樣一訓,是手也疼,腳也疼,肩膀也疼,後背也疼,總而言之,這渾身上下便沒有一處是好的了!”與流雲同住了這麼長一段時日,這丫頭最怕什麼,墨妍早已經再清楚不過。
果然,她話音落下,流雲眸色瞬間軟了下來。
“也罷,你明明是尊上的貼身丫頭。多少人都羨慕你如今的位置,可我卻瞧着,再沒有哪個丫頭比你更累了。”
對於流雲明顯爲她抱不平的話,墨妍只是淡然一笑。
“這是我自願的!”她語氣輕快,一雙黑眸中熠熠生輝,看得流雲一陣陣失神。
“奴兒,我真不知你是怎樣想的!你明明說你不喜歡尊上,可卻這樣悶聲不想的爲尊上做了這麼多。可若說你喜歡尊上,你待尊上這般好,卻又不告訴尊上,這樣尊上又如何知道你的心意呢…”她七拐八繞的說了許多,無非就是想問——她對鳳非離,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然而,這恰逢是她最不願意提及的話題。
“我沒怎樣想,只不過想着,既要做,那便做得最好!”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
她對鳳非離是有企圖的,她在等他想起她。即便是想不起,她也在希望,有朝一日,她所做的一切可以感動他。即便是他沒有愛上自己,到最後他們並沒有再續前緣。
但至少,在死之前,她留給他的記憶都是美好的。
而不似從前,她總也讓他忐忑,總也讓他不安,總也讓他在思念的折磨中不能自控。
很顯然,對於她的回答,流雲也是不信的。
“奴兒,你少在這裡騙人了!我雖然傻,可你每每看向尊上時,眼睛總也亮得好似天上的星星!”小丫頭自顧自的猜測,話至此,她一雙大眼睛卻是浮現出些許的迷茫之色。
“原本,我也以爲你是喜歡尊上的。可我分明看見,你看尊上的眼神好生的複雜,像是憂傷,像是愧疚,有時候還帶着癡迷和懷念。偶爾,我甚至會想,你是不是在透過尊上看另外一個人…”
小丫頭喃喃自語,墨妍卻是身體微微一僵。
怎麼會?她眼中除了他以外就再也容不下旁人,又哪裡會透過她去看另外一個人。
“好了,莫要猜了,我喜不喜歡尊上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好好補上一覺!”對於流雲的話題,她已經有些害怕繼續下去了。
她怕再說下去,她會忍不住把對他所有的感情全盤托出。她會忍不住告訴流雲,其實她便是十年前的墨夫人。
可是,沒有人會相信她。就連她自己,如今看着鏡子裡的這一張臉,都險些要認不出自己。
再者,她是真的極困了。
好在小丫頭十分善解人意,心知她不想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也就沒有再繼續問了。
而事實上,墨妍也並沒有說謊。
她確實是累極了,一連好些天夜夜前往靈池,在裡面一守便是大半晚上,白天又要到鳳非離身邊去伺候。眼下閒暇下來,只覺骨頭都要散架了。
她拍了拍嘴,打着哈欠,直接蹬了腳上鞋子便攥緊被子裡。
睡意很快襲來,她沉沉睡去。所以她並沒有看到流雲站在牀邊搖頭嘆息的模樣。
天將近黑的時候,或許是長期前往靈池的習慣,她已經形成了自然的生物鐘。
流雲還沒有睡,似乎在燈下繡着什麼,見墨妍翻身而起,放下手中針線。
“你這個時候起來做什麼?天都還沒亮呢!”
墨妍朝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我得去靈池那便,要不尊上的靈露不夠用了!”
流雲聽她所言,倒抽一口涼氣。
“外頭還下着雨呢,你還要不要你的腿了,再說了,靈池那邊那麼冷,你夜夜往那裡跑,不想活了嗎?”流雲儘量壓着聲線,卻還是沒能擋住墨妍穿衣服的動作。
“好了,親愛的流雲,我知道你關心我!不過,你看我一連去了這麼久的靈池,卻還是生龍活虎的,且臉上也沒有出現和老嬤嬤一樣的紅印!所以說,上天註定,我就是來給尊上採集靈露的!”墨妍笑嘻嘻的開口,如今性子當真是與從前大不相同。
放在從前,她是永遠不會用這種語氣和身邊的丫頭開玩笑的。
有人說,沒有人能夠抵得過愛情的誘惑。她不知道旁人是不是如此,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確實是敗了,且敗得徹徹底底。
“你!你這簡直就是強詞奪理!還有,你的膝蓋…”流雲被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可墨妍明顯是鐵了心要出去。
不等流雲話說完,她一邊往門外溜,一邊朝房內的流雲眨了眨眼睛。
“我的膝蓋早就不疼了,真的!一點兒都不疼了…”
最後兩個字,隨着她關門的聲音飄散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