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侵襲而來,天際泛着一層淡淡的波紋,異常美麗。
少年登上了太杦山脈裡海拔最高的一座山峰的峰頂。其實也不怎麼高,但是視野的確很好。
夜空之下,他記得劍斬在他小時候曾經對他說過:“黑夜,是殺戮、骯髒的代名詞!”
他擡頭望着天空,發覺天空離他似乎並不遠,甚至,觸手可及!
他伸出了手,迎着點點繁星,觸摸着天空——
平淡如水……
歸去……
……
第二天一大早,他很自然地就起牀了,時間掐得很準,幾乎是每天同點醒來。
這是劍斬對他的最基本的訓練要求,十年如一日,今天是第十一年零二天。
而劍斬對他所說的三年時期已經過去了一天,今天是第二天。
他本來沒把劍斬所說的那個三年之約放在心上,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就記起來了。
既然想起來了,那就順着那個約定繼續下去吧。
於是他就開始考慮接下來的事情了:是離開,還是繼續留在這裡。
如果他繼續留在這裡,劍斬說不定會被他氣死——一代殺手王者的絕技就這麼被他給斷絕了!
——如果沒有記起這個約定的話,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在這兒呆一輩子——
既然排除了繼續留在山裡的想法,剩下的只有出山了。但是問題又來了,出山之後去做什麼呢?難道徒弟承師傅業,繼續去做殺手?但是好像除此之外,他會的並不多了……
如果真的做了殺手,又該怎麼做呢……
少年的思緒條理清楚,分析的頭頭是道,但是馬上,他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現在想那麼多做什麼呢?
他想起了一句話,還是劍斬對他說的——“目標不明確的時候,走一步,算一步,走完後,路自然鋪好了!”
想明白了,他就輕鬆了下來。反正現在還沒有出山,那麼就一切照常。
他照舊鍛鍊了一番,鍛鍊完後跑到後山水池裡泡了個冷水澡,然後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山。
首先,他收拾了兩套換洗的衣物,接下來——在他看來,外面的世界就只需要這樣。
嘆了口氣,他又開始思考了,約莫一盞茶時間——他決定先去看看劍斬給他留了什麼東西。
跑到原本是劍斬的屋子,現在是垃圾堆放處的房間,從裡面拖出了一個箱子。
一個貂皮箱子就是劍斬留給他的所有物品。貂皮箱不大,但是有點小重。
他看着眼前這個完全密封的箱子,沉默了半晌,然後取了一把匕首,把貂皮割開。
箱子毀了,他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拿了出來:一把鋒利的匕首,一把短劍,一沓“紙”,還有一小盒金葉子,最後,還有一本書和一小方印。
看着這些東西,他皺了皺眉。
他覺得這裡面的東西都是廢物,對他並沒有實質性的幫助。他現在對劍斬很是失望。
最後,他還是帶上了自己的換洗衣物,一把匕首,一把短劍,一沓“紙”,一盒金葉子和一本書,小印也帶走了。
……
他的第一站是距離深山老林最近的一座鎮子,以前打獵的時候遠遠的看了幾眼,所以路線很清楚。
鎮子名叫樣祝鎮,面積不大,但是全鎮人口卻有幾千戶,共計六萬多人。
他提着他的包袱走入鎮子裡,兩眼直放光彩,一臉的好奇。
旁人見他這副樣子,都不禁好笑,但又見他年紀尚小,所以一個個都憋着笑,樣子很是難看。
他以前都是和劍斬一起生活的,雖然出過幾次山,但是那時年紀小,時間又短,所以對外面沒什麼映象。偶爾有一個男人會來找劍斬談論一些比較複雜的事情,他和太杦山的獵戶也有幾次交流,但是被那麼多的人圍觀,他也算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身心還是很不適應的。
於是他加快了腳步,想找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他曾經聽劍斬說過外面住人的地方,還記得叫作客棧。
而現在,在他的面前,正好有一家客棧,他認識那塊招牌上的字:“正聯客棧!”
走進了客棧,他看見了很多的人,他這輩子只有那幾次下山被帶下山的時候才見過那麼多人,現在一次性看見了這麼多人,心中不免有些好奇,於是他把腦袋仰高了些。
這時,一個頭頂氈帽的小廝向他走來,語氣僵硬地開口:“小孩子不要亂進客棧,如果要找人的話,告訴我。”
他皺了皺眉,覺得眼前這個傢伙很衝,便也沒帶多少感情對他說道:“我要……投宿!”
那小二一聽有生意可做,腦袋也不轉幾下,馬上變了語氣:“好嘞,小客官,跟我來。”
小二帶着他上了樓。進了房間,倒頭就睡,一覺睡一天。
第二天,他要離開,繼續趕路,但是發生了一點意外。
客棧外,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和三個年輕小廝攔住了他。
“小瓜娃子,你在我這兒住了一晚上,想什麼東西都不留下就走是不是?”那個胖子掌櫃手中握着算盤,兇狠狠地對他說道。
“說,你叫什麼名字,把你父母叫來,把你的六錢銀子補上。”一個夥計說道。
面對面前的幾人,他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害怕,因爲劍斬教了他那麼多也不是交給狗了,太杦山脈裡的野獸屍體也不是羣體自殺的,他有把握離開,也有把握把人給殺了,這是作爲一個殺手的自信。
但是作爲一個小孩子,他還是誠實的報了家門:
“我叫慕凡,住在太杦山裡,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師傅,至於錢,那是什麼東西?”其實他真的不知道錢是什麼,只聽劍斬經常說起過。
而這本來是一句很普通的介紹,但是聽在掌櫃和小二耳中就變了味道,認爲他是在倚小賣小。
“好哇,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就敢吃霸王餐,而且還是來葉宮老爺的場子裡吃霸王餐,看來不給你一個教訓是不會有改了,夥計們,把他給我抓起來,丟到柴房裡去!”一個小廝擼起了袖管。
慕凡的眼睛漸漸犀利了起來,他的手握住了掛在腰間的那把短劍的劍柄,準備開殺了!
第一次對除劍斬之外的人拔劍,以前也只見過獸血和自己的血,現在要見其他人的血了,他有些好奇。畢竟,劍斬是自己殺不死的,而這些人,他有把握全殺光。
夥計有三個,都是普通人的體型,慕凡通過觀察,立馬制定了一套對敵方案。
哧——
短劍瞬間出鞘,再瞬間回鞘!這是假動作,這套動作花了他半息時間,他很不滿意。
慕凡右腳蹬地,身體躥向空中,一記慣踢對準一人,手中快速把藏在裡衣的匕首轉出,拋向一人右腳小腿,最後另一隻手迅速拔劍指向最後一人,身體正好落地。
剩下那人兩眼睜着,身體一動不動。
慕凡收劍歸鞘,轉身就離開。
共計時間:三息!
那掌櫃的身體杵在那兒,緊吞了兩口口水。躺着地上的兩人一人昏死過去,另一人這輩子只能一隻腳走路了。
而這些,慕凡都不知道,即使他知道了,他也只會驚訝自己的使出的力量太重了。
至於現在,他要趕路,趁着大白天儘量多走一些路,趁早趕到燎淼王國的王都——冰淼城。
——在收拾劍斬的東西時,慕凡發現了一張地圖,是一張行程地圖,其中,第一站,就是距離最近的燎淼王國。
反正他現在也沒事,於是就打算沿着劍斬走過的路,看看能不能找到劍斬。
畢竟,他和劍斬也是師徒。
沒走多久,他就到了燎淼王國的邊境城市——枝申城。
他首先看到了嚴格的守城衛,感嘆了一句“真嚴格”,隨後又自言自語,“該怎麼進去呢?”
他沒有燎淼王國的通行證,也沒有別國的通關文牒,所以他進不了城裡。
怎麼進城呢?
七息時間,慕凡就動手了。他的辦法很簡單,很直接,很有效。
翻牆進城!
其實他還想了其他的辦法,比如繞遠路,或者製造混亂等,都是可行的方法,但是太費時間了。
他走向城門,很快就輪到他了。
他忽然挽住了後面一個人的手臂,後面那個人愣了一下,但是也沒有說什麼。
他突然發覺哪裡似乎有問題,他看了看四周的人。
“都是殺手!”慕凡做出來判斷。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向他,包括那六個守城衛,臉上還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來,我是掉進了黑窟了。”慕凡想不出可以快速逃離的辦法,因爲他的身體都被控制了,如果亂動,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就跟着他們一起走,以後再找時間逃跑。”心下打定了主意,他也就鎮靜下來了,那些人看見他這麼快就鎮靜下來了,都有些驚訝。
很快,這羣人就進入了城內,包括慕凡。
他們進了一家非常奢華的酒樓,叫“天上天”。
慕凡和三個人坐一張桌子,也知道了他們三人的名字,或者說是代號:瀟灑雲,火燒雲,風騷雲。而他們的組織,就叫作雲組。
至於進一步的瞭解,抱歉,沒有。
慕凡數了一下,雲組共二十七人,再加上自己正好二十八人。他也發現了,他們每個人都對自己很滿意。
慕凡很後悔爲什麼臨時改變進城方法,如果按照原來的翻牆法,估計早就一個人逍遙去了,但是想到可能被圍殺的後果,就沒那麼後悔了。
他們在喝酒,慕凡以爲是水,學着他們舉杯吞酒,結果直接嗆了一口,噴出的酒水灑在桌上和地上。他的臉都紅了,煞是可愛,他在心底暗暗發誓以後一定不喝這種味道又刺鼻又辣的水了。
而那二十七個見到慕凡出糗,個個都開懷大笑,弄得慕凡尷尬不已。
這二十七人中唯一的女子走向慕凡,取出手帕給慕凡擦了擦汗,笑着對他說:“孩子,那還小,不要學他們喝酒!”
慕凡現在才知道剛纔自己喝的就是酒,他以前聽劍斬說過,但是劍斬說什麼作爲殺手,必須保持任何時期最好的體魄,不能喝酒,所以以至於他連酒都不知道。
慕凡輕聲說道:“我前幾天纔出山,很多東西都不知道!”
那女子頓了頓,說道:“前幾天纔出山?那你今年多少歲?從幾歲開始學的?”
女子一下拋出兩個問題,慕凡思考了瞬間,知道如果自己不說或者騙他們,遲早都會被他們知道的,所以不如告訴他們——當然了,實話和謊話必須交錯在一起,這樣聽起來才顯得更真實些——
“我叫慕蓮……師父是成華隱王,今年,十六歲,自六歲起跟隨師父……”
這句話其實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可以信,真實情況只和這句話沾一點邊——不過也算是虛實結合了——
慕凡今年十四歲,虛歲十六歲,這算他沒說錯;劍斬的稱號不是成華隱王,而是天華暗王,成華隱王是劍斬的一個朋友,在十年前退隱,退隱後經常和劍斬切磋,曾經教過慕凡兩手,算是慕凡的師尊吧;而慕凡從小就和劍斬生活,只在六歲的時候讓成華隱王帶到山下去玩耍了幾天,也算沒有說錯。
所以這句話其實也沒有說錯,只是在某些地方放大和縮小了事實。
當然了,這二十七個人作爲殺手,還是很謹慎的,即使對方是一個小孩了。不然的話,也不能一早就看出慕凡是準殺手。
“哦,你是成華前輩的徒弟?”女子驚疑了一聲,問道。
慕凡點頭。
“想當年,他和天華前輩,零華前輩三人共稱三華先生的時候,讓我們多羨慕啊!哎,可惜,現在只有零華前輩一人未曾歸隱了。對了,那麼現在成華前輩怎樣了?”那女子說道。
“師尊在三年前就已經離開了山上,遊山玩水去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怎樣。”
“是嗎?”
“我此次出山,也是爲尋求師尊,順便長長見識。”
“原來如此!”
酒過三巡,各人回房,慕凡也有一個單獨的房間。
房內,慕凡不敢說什麼話,因爲他自己十分清楚,他一直處於被動的情況,即使現在,也被監視着。
“真是一羣老奸巨猾的人!”慕凡想着。
剛纔和他們二十七人在一起,一直在被動的挖取信息,沒有得到一點有關於雲組的有用情報,而且還欠了他們一個人情,主動權全在對方那裡。
他又想起了劍斬曾經對他說的話:“外面的世界,需要動腦子,如果不動腦,死得最早……”
他現在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意義。
“呼——要動腦嗎?也許我真的行呢……”
慕凡躺在牀上,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