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新子自己買了糖人兒,我沒給他買,他也不生氣,依舊跟我一路有說有笑的逛着。
說實在的,我當時真的是太傻了,不懂得這兒女情長,男女之事,儘管鄭新子多番暗示,我卻全然不知,還在傻傻的跟他開玩笑。
我們遙遙溜達了兩個小時吧,鄭新子大小姐終於肯往回走了,我也如釋重負一般的往回走。
正當我們趕着回莊子的路上,只聽的,”哐,哐,哐”的幾聲銅鑼聲傳來,前面來了好些個拿着槍的士兵。
這些個士兵,把人趕到兩邊,叫叫嚷嚷的道什麼;“快後退,快後退,上面兒有大官兒來”。
一時間亂作一團,小商小販紛紛把自己的攤子往後撤,倒出寫個地方來,以供人家當官兒的走。
也有些攤子大一點兒的,撤的慢了些的,這些個當兵的二話不說,上去拿着就給掀了。
人家手裡有槍,這些老百姓能怎樣,還不就是忍着了,也不好上前同人家理論,弄不好一槍打死你,都是活該了。
這些兵一字排開,圍出兩條路來,端着槍在那站崗,四處還有不少兵在那裡保護將要路過大官兒的安全。
人羣之中自然人家又不願意的了,離得老遠,在我們後面的一箇中年人也不知說了些什麼。
好像是說什麼,現在都講究民主,人人平等了,當官兒了怎麼還能夠搞這一套呢,什麼東西呀。
只見前面那個當兵回頭低聲罵道;“你是不是找死啊,活夠了吧你,別瞎說話啊,”
我也沒往後聽,我看着這些個拿着槍警戒的窩囊兵,心道;“這當官兒的就是怕死呀,過個道也得這麼多人保護,也不想想那狗命誰要呀”。
我不自主的搖了搖頭,鄭新子還在那眼巴巴若有興趣的望着呢,估計老葉要是在,也是一樣把他們當耍猴看了吧。
嘿,有個人兒在我後面伸手拍了拍我,我扭頭一看,老葉這傢伙還沒回去呀,早知道應該讓他跟鄭新子逛正好。
老葉跟我道;“我打小兒到大看過耍猴兒的,沒看過這麼大場面耍猴兒的,你說搞笑不搞笑”。
我做個噤聲的手勢道;“噓噓噓,你小點兒聲,再讓人家聽見,那可出了洋相了”。
老葉也明白了,連連點頭,口中直道;“哦哦哦,知道了知道了,我仔細點兒看就行了哈”。
恩恩,我苦笑的點點頭,真沒招兒,不大一會兒,嗚嗚嗚的汽車聲傳來,遠處三輛小汽車緩緩的駛過來了。
”兒子啊,你以後啊,一定要當上大官兒,你看這樣多風光呀,你想不想這樣啊?”。
只聽旁邊一個牽着孩子的婦女教育他那三,四歲兒的兒子,我聽了他這麼說,心裡真是難受,這不就是一代教一代,一代學一代。
到最後呢一代不如一代,好在那兒子還挺懂事兒;“不,我聽這哥哥說,他們都是耍猴猴,我不當猴猴”。
說完,那小孩還指指我,嘿!這小孩兒真聰明啊,我衝他笑笑,那婦女看教育兒子不成,轉過
頭來白我一眼。
我沒看他,只見這孩子長的很漂亮,眉清目秀的,眼睛很大,一眨一眨的看着我。
眼見三個轎車慢慢悠悠的開過去了,過去了有一段兒距離了,這些個老傻子兵才撤走了。
我忽然間想到,日本人打來真的是壞事兒麼,天下間多少英雄,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是什麼?
是像剛纔這些人這樣?打着民主的旗號當着皇帝,出個門兒都要敲鑼打鼓的讓路?
我第一次對我人生最偉大的目標產生了質疑,什麼救國救民,什麼民族獨立,哼,換來的就是這樣兒的人?
路通了,我滿懷心事的跟着老葉和鄭新子往回走,嗯嗯啊啊的跟他們兩個說這話,心裡去再想着別的事兒。
我在想,剛纔那個婦女說的話,當官兒真的就這麼重要麼,當官兒無非是有錢有權罷了,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惜的是,當時的我年紀還小,不懂得那麼多,對於有些人來說,只要有錢有權,讓他死都行啊。
哎呀,我走在後面默默的想着,當官兒的就了不起?有錢的就了不起?有點兒權有點兒錢四處顯擺什麼,殊不知人家都把你當猴兒看呢。
”哎”我眼疾手快,攔住了邊上這個即將要摔倒的老太太,那老頭也趕忙過來像我道謝。
我擺擺手;“沒事兒,沒事兒的不客氣”。這老兩口子得有七十來歲了,破衣拉撒的,手裡拎着兩顆白菜。
我笑道;“大爺,大娘,我幫你們拿着白菜把”。那大爺連連拒絕道;“不用,不用,我們倆兒就行了”。
大爺顯然是不想麻煩我,自己拿着一個白菜,老伴兒拿了一個白菜,手挽手的往回走。
我還聽的到,大爺在不住的埋怨那大娘”怎麼這麼的不小心,摔壞了怎麼辦,聽說前頭老王出事兒了,咱是……”儘管是在埋怨,但我聽得出,字裡行間充滿着關心。
我不住的感嘆着,這老兩口子真是幸福啊,白頭偕老,也不過如此了吧,真讓人羨慕啊。
我快步往前走,想要追上鄭新子和老葉他們,集市裡經過剛纔這麼一折騰,已經是很亂了,挺不好走的。
走了一會兒,好容易看見鄭新子和老葉了,他們正圍在一圈兒人身後,眼巴巴的望着什麼。
我還沒等走過去了,就聽的一片哭聲,哎呀,這個假呀,這哭的這個難聽,一聽就是假哭。
哭聲中夾雜着”哎呀我滴媽呦,老頭子呀,你怎麼就走的這麼早呀,哎呀嗨嗨呦,哎呀”。
我這一聽,哎呀!我的媽呀,都知道你家死人了,怎麼哭的跟個唱大戲的似的,趕上李望國了,還沒李望國唱的好聽呢,真難聽死了,
我走進去一看,一羣人撲在這個老頭身上,這老頭也就五十多歲兒吧,筆挺挺的躺在地上,也沒個白單子蓋着。
看了一會兒,聽着周圍人說話,我聽明白了,原來這老頭是奉天城少有的富商,腰纏萬貫的那種人。
這人麼,都是這樣,一旦有了錢,
本性就變了,所有人都是這樣,沒有半個人能逃得了,只是變得多少罷了。
這老頭一有錢了,鋪張浪費不說,大肆的娶妾侍,反正人家有錢麼,而且橫行霸道,無人敢惹。
哼,今天終於自食其果,今天這老頭要出門,看見門前全是士兵擋路,也不管那事,由於橫行霸道管了,就要往前衝。
跟着士兵起了爭執,那人家能慣着麼,眼瞅着來人兒了,他還在那鬧,讓人一槍給蹦了。
然後就是以上的場景了,這幾個姨太太領着幾個兒子姑娘的,趴在屍體上嗷嗷的哭,不知道的還以爲這塊改屠宰場了呢。
我到這看了有一會兒吧,那個哭的最大聲兒的老孃們終於停下來了,跟這幾個人抽抽搭搭的道;“現在,老爺沒有了,一切事物由我打理了,”
那下面幾個人能幹嘛,那要是答應了,這不是白哭那麼大聲了麼,也不哭了紛紛起來道;“不行,儘管你是原配夫人,但是也不是獨吞財產了”。
那原配夫人看見這麼多人圍着看,顯然是有些不好意思,要拉着這些個妹妹進屋兒去說,
這些個妹妹當然是不幹了,站出一個道;“我們不進去了,我們就在這說,你說吧,打算怎麼分這些遺產”。
原配夫人也沒法子了,只得當着衆人的面兒開口道;“那還用說麼,我和我兩個兒子是正房原配,你們的都是妾侍偏房,我們拿八你們拿二怎麼樣”。
一聽八二分賬,這低下這姨太太可都急眼了,他們有的才二,三十歲,嫁給這老死頭子,無非是爲了錢。
現在才分到兩成,哪能甘心,紛紛起來道;“不行,要分咱們就都平均分,””對,都平均分,要不咱誰也不分”。
犟犟了一會兒,這正房始終是沒幹過這些個偏房,只得答應,平分遺產,確定了怎麼分遺產之後,這些個人兒剛纔還哭的跟殺豬似的呢,現在也不管這死老頭子了,賽跑似的進屋,害怕好東西讓人搶走了。
一時間就剩下這死人和我們這些看熱鬧的在了,我看了這一幕,我真是希望這老頭子咔嚓一下子坐起來。
一人一口,都給他們咬死拉到。嗨呀哈,有錢吧,我心裡看着那老頭子暗道;“有錢怎麼地了,到頭該死的還是死了,該沒的也沒了”。
這可真是鮮明的對比,那個拿着白菜的老大爺雖然窮,但是人家開心,人家過的很好。
這個躺地上的老死頭子,有錢,妻妾成羣,兒孫滿堂,哎呦,兩個給下葬的人都沒呦,哈哈,我看他這下場我咋這麼得勁兒呢
一輩子,連個真愛都沒有,都是用錢買來的身體,死了之後錢財散盡,曝屍荒山,好下場啊。
一輩子,夫妻恩愛,生活儘管清苦,但是樂得其中,死後找個竹蓆子卷吧卷吧一圍,立個墓碑就算完事兒,了無牽掛,這個下場可是有點兒糟糕啊,哈哈哈。
我不自主的咧開嘴笑笑,原來貧窮和富貴,真的是有區別的,而區別就在這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