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孩子的照片。
一個女孩子,四五歲的年紀,扎着兩個麻花辮,穿着紅裙子,正在草地上跟一隻跟她差不多大小的狗狗玩耍。
她笑的很開心。照片是抓拍的,但是抓拍的非常準,她的臉正對着鏡頭,五官一覽無餘。
是她。
郵件上沒有任何字樣,只看着這張臉,慕安寧就知道這個女孩是誰。
是小寶的妹妹,是她的女兒。
雖然她只在這孩子出生時候看過一眼,但是這張臉她還是不會認錯。
沒有哪個媽媽會認錯孩子的臉。
更何況,這張臉其實就是她自己的翻版。
兩個孩子,小寶是男孩子,現在這肉嘟嘟的小臉看起來雖然跟她的鵝蛋臉型更相似,但是其實細看五官,他更像顧衍城。
可眼前這孩子就不一樣了。這孩子無論從五官還是臉型上,都像她。
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
盯着這張照片,慕安寧的呼吸驀然急促起來。
目光還沒從照片上挪開,她就哆哆嗦嗦的掏出了手機。
她想給林深打電話,翻到了他的號碼,卻又停住了。
給他打電話有什麼用?
他們發這張照片來,無非就是讓她確信,孩子真的在他們手上。
威脅她要按照他們說的辦,否則那孩子就小命不保。
心猛地一疼,她將手機放下,緊緊攥起了拳頭,掌心裡都是冷汗。
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
沒人告訴她。
就在這個時候,右下角彈出了郵件提示。
里奧的郵件也到了。
孩子和他之間,真的只能選一個嗎?
她想過爲了她的孩子,她將所有的事情跟顧衍城坦白。
包括他們的前塵過往。
可是,肖慳不是一般人,華清會更不是一般的機構。
他們要藏的人,一時半會哪能讓你找到。若再是打草驚蛇,孩子一樣危險。
說不定還刺激了肖慳,讓他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所以,她不敢貿然告訴顧衍城。
不告訴那又該怎麼辦?
慕安寧陷入了混亂和恐懼中。
眼前孩子的笑臉越看越真實,就好像下一秒她就會從屏幕裡撲出來擁抱她,喊她媽媽。
她伸手想抱住她,可是觸到只是一個冰冷的屏幕。
這孩子,她將她帶到這世界上,一天當媽媽的責任都沒有盡到,卻害她陷入危險中,以至於性命堪憂。
她還是個媽媽嗎?
目光落在那照片上,眼眶已經溼了。
內疚佔據了她的整顆心。連呼吸都是痛的。
她一個人在辦公室裡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助教敲了敲門。
“慕教授?”
慕安寧回神。
助教站在門口沒進來:“慕教授,您怎麼了?天都黑了,也不開燈?”
慕安寧這纔看看窗外。
太陽已經西沉,雖然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但是屋子裡光線已經很暗了。
“哦。我看個資料。忘了。”
電腦還開着,她就隨口扯了個理由。
助教笑了笑:“那沒事,我還以爲你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呢。我就來跟你說一聲,下班了,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沒事,你走吧,路上慢點。”
慕安寧強打精神應付着。
助教走後,她才起身,將燈開了,然後又回到了座位上。
最後看了一眼女兒的照片,她退出了郵件,點開了里奧發過來的郵件。
裡面的參數很詳細,看過她放下心來,將這些轉存到了一個優盤裡。
弄好,她才關了電話,起身時手機響了。
是一條語音信息。
慕小寶發來的。
“媽咪,你還不回來?爸爸說他想你了。”
接着就是小惡魔般咯咯的笑,裡面還有顧衍城的聲音提醒他再不好好做功課,媽咪回來會揍他屁股。
這父子倆。
慕安寧沒有回,捏着手機,又想到那張照片,心裡沉沉的。
回到酒店,已快九點鐘。
晚餐就是酒店送來的餐品,只是那父子倆還在等她。
“媽咪,你眼睛怎麼紅紅的?”
一進門,慕小寶躥過來仰頭就發現了問道。
慕安寧嚇了一跳,這纔想起她在辦公室裡哭了一場。
要命的是,顧衍城也走了過來。
“怎麼了?”
顯然,她的樣子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沒什麼,出來的時候迷了眼睛。”
一個蹩腳的藉口,她還故意擡手又揉了揉眼睛。
慕小寶畢竟人小,好騙。
“媽咪,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啊?多大的人了還要人操心。真是……”
他學着大人的口吻搖頭晃腦的說。
慕安寧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風吹迷了眼,我能怎麼辦?”
說話的時候,她瞄了一眼顧衍城,他沒說話,那雙目光卻是溫和又犀利。
她不敢與他對視,一低頭就往裡面走。
“去洗手。等下吃飯。”
顧衍城揉了揉慕小寶的腦袋,把他支開了,纔跟着走進了臥室。
“你有心事。”
衣架前,他站在慕安寧背後道。
慕安寧正在掛包的手頓了一下。
“嗯。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她將包掛上,轉過身來。
“里奧已經將最終的解藥配比弄出來了。可以消解九成以上的毒素。這樣的話,你的身體就不會有大礙了。最多可能會有一點點輕微的後遺症。但那都不妨礙。你不會有事了。”
這是個好消息。
不過……
“你的心事不是這個。”
顧衍城臉上一點喜色都沒有,直接戳破了她僞裝出來的平靜。
慕安寧的心狠狠一顫。
沉默幾秒,才勉強笑了笑。
“你會不會想多了?對我來說,今天最要緊的事就是這個了。”
“安寧。你在騙我。”
顧衍城沉了臉。
他嚴肅時的樣子,讓人膽戰心驚。
可是,她怎能對他說實話?
“我哪有騙你?顧衍城,你別這麼胡攪蠻纏好不好?你的病現在有希望治癒了,怎麼你都不高興嗎?”
她努力的又將話題往他的病情上引。
可他的臉色卻愈發的陰鬱。
“從昨天見過林深,你就情緒不對。他對你的影響力就那麼大?”
他以爲,她所有的反常都是因爲林深。
這樣也好,免得他窮根問底,她還不知道怎麼應對。
“是啊。我是因爲林深。他對我也是真心的,如今弄成這樣,我心裡內疚一下不可以嗎?”
“內疚?”
顧衍城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被刺傷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