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遠欽看到慕安寧的手指向蔣蘭,驚慌又在眼底閃了一次,不過很快,就被沖天的憤怒取代了。
“這個賤人……”
慕遠欽咬着牙低吼。慕安寧看向身旁一人。
“去吧那個女人帶出來。”
“是。”
顧衍城的人對慕安寧的恭敬和服從讓慕遠欽震驚。
他稍稍回神,看着女兒,又緩了緩語氣。
“安寧。你蘭姨的話,你不要聽。她那是亂說。我跟你媽媽後來感情確實出了一點問題。那是很多夫妻都會遇到的問題。絕不是她想的那樣。”
慕安寧現在才發現,眼前這個人最大的本事還不是陰狠毒辣,他最大的本事是能把陰狠毒辣的事說的那麼無辜,那麼風輕雲淡。
看着這張叫了二十多年爸的男人,她現在連吭聲都懶得吭。
沉默了一會,蔣蘭就被帶出來了。
幾天不見,蔣蘭現在的樣子可以用慘來形容。
衣服還是那天那身衣服,不過已經不知道怎麼的,扯的稀爛了,只像破布條一樣掛在身上,勉強還能遮羞避體而已。
頭髮也亂成了雞窩,掛着樹葉草削,臉上染着灰塵,還有兩塊不知道在哪擦破了,血和細碎砂石粘在一起,已經乾涸了。
她的眼皮子也是耷拉的,跟死了一樣。
慕安寧本來以爲她已經昏過去了,正想叫人弄醒她,卻不料,被提溜到這裡之後,她自己張開了眼睛。
她沒看見跟她同一水平線的慕安寧,第一眼先看到就在對面的慕遠欽。
“遠欽,遠欽……”
認出面前的人,她一秒驚慌起來,身旁攥着她胳膊的人趁勢鬆手,她一下子撲了過來,抓住了慕遠欽的衣服。
“安茹來找我了,她怪我,怪我們給她下藥,她後悔了,她說她不想死了。遠欽,怎麼辦?還有,還有你爸,我看見你爸了,他天天晚上都來找我。
遠欽,我錯了,我錯了,我那天不該跟他吵,不該氣他,更不該看他發病了也不給他藥,可我爲了誰啊?我還不是爲了你和孩子們?
他死了慕家都是你的了。這你都知道的,你當時不是沒說什麼嗎?
遠欽,你救救我吧,你叫他別來找我了,叫他別來找我了。”
蔣茹聲嘶力竭的哀求,連慕國民的死因都嚷嚷出來了。
慕安寧雖然是第一次聽這些,但是並不意外。她就知道慕國民死的太蹊蹺了,只是有些沒想到,這事連慕遠欽都知道,或者說間接參與了。
親爹,也這般對待。
她臉上掛着冷冷的笑,也沒說什麼,只看着慕遠欽。
慕遠欽顯然被蔣蘭的口無遮攔嚇到了,先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然後目光一狠,揪着蔣蘭的衣領,掄起胳膊就給了她一個大耳刮子。
“你這個賤人,給我閉嘴。”
蔣蘭本就搖搖欲墜,哪經得起慕遠欽這一巴掌。
一巴掌過來,她就被掃到了地上,砰的一聲又栽在了青石板上。
蔣蘭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誰來拯救她。被一巴掌打倒也不死心,爬着過來又一把抱住了慕遠欽的腿,直喊着‘遠欽,救我。’
不管是安茹的死還是慕國民的死,這對慕遠欽都是心中的禁忌。
坐牢就不說了,現在已經時過境遷,安茹和慕國民都化爲骨灰了,也沒有證據能指證他,他不怕這個。
他在意的是名聲。這種事如果傳出去, 他哪還有臉出門?
慕遠欽厭恨的看着蔣蘭,對這個女人的耐性瞬間到了極點。
“我叫你閉嘴,閉嘴,聽見沒有?”
他擡腳,拼了命的踢着蔣蘭。
幾腳下來,蔣蘭就被他踢的哀嚎不已。
“慕總……”
慕安寧涼颼颼的笑了笑:“你可千萬別把她踢死了。我媽和爺爺先是死無對證了,這個女人要是死在這裡,這些人可都看見了,你要坐牢的。”
慕遠欽剛伸出去的一隻腳陡然僵了。
“好了。既然慕總這麼夫妻情深,那你就把她帶回去吧。友情提示一句,慕總可要看好她,別一不留神讓她跑出來,嚇到人就不好了。”
慕遠欽的臉色極其難看。
慕安寧回頭看了蔣蘭一眼吩咐道:“把她帶過來,交給慕總吧。”
保鏢聽命,一手又揪起蔣蘭,隨手就扔給了慕遠欽。
一個人就這樣扔過來,慕遠欽本能的避讓,往後一撤,蔣蘭沒了支撐又往前趴過去,眼看着就要趴個狗啃泥,慕遠欽的手下將她拉住了。
“慕總請吧,不要打擾我媽媽休息。”
她連押着慕遠欽去自己母親面前懺悔的心思都沒有。
這種男人,他不配跪在媽媽面前。
目光收回,慕安寧轉身,邁着僵硬的腿走進了墓園。
被鮮花點綴着,這冰冷的墓園也似多了幾分溫度。
“慕小姐。”
有人過來,在她耳旁低語。
“這墓重新修過之後,裡面葬的是原先那個空骨灰盒,還有一幀遺照。您看看,這裡還算不算滿意?要不要再改動什麼?”
遺照?他打哪弄來的?
不管他打哪弄來的,他也是有心了。
“不用了,很好。夠了。”
她說完,這人就靜默的直接退出了這小園子。
慕遠欽已經領着蔣蘭走了。墓園恢復了靜謐。
微風拂過來,淡淡的花香在四周縈繞。
慕安寧就站在墓碑前,手扶着冰冷的石碑,目光落在石碑上嵌着的照片上。
安茹年輕的時候很美,柳眉鳳目,脣紅齒白,微笑的樣子讓人如沐春風。
媽媽。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也躲進了雲層裡,沒了陽光的溫度,風變得涼颼颼的。
覆在墓碑上的手已經凍僵了,她還是沒動,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姿勢。
“媽媽,我沒讓他來,你生氣嗎?你希望他來看你嗎?”
喃喃的問出,她又垂眸沉默了好一會。
再開口,語調澀澀的。
“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我知道您到死心裡都還有他。但是……他真的不值得。我不會原諒他的,永遠都不會……”
眼中酸澀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沒再說什麼,抿住了脣。
不期然的,一隻溫熱的大手突然覆在了她冰涼的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