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舉起酒杯,說:“看來孤獨還算容易打發,只需要找個人聊聊天就好,可寂寞……”
“無論是什麼樣的滋味,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王坤說完,也給自己滿上杯酒,陪着麪攤老闆一飲而盡。
他們話很少,酒喝的卻很快,這種後勁十足的散裝高粱酒,已經空了兩瓶。
王坤感覺有點暈乎,可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旁邊被煙火薰黃的燈,忽明忽暗的抖動着,照亮了這個小小的麪攤,還照到遠處兩個緩緩前行的人。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這兩個年輕人冒着寒風踽踽行來,他們走到這堆破桌子爛板凳旁,緩緩的坐在王坤旁邊的位置。
他覺得很奇怪,在這麼樣一個淒涼的夜,快要下雨的天氣裡,還有人會來照顧麪攤的生意。
透過稀疏的燈火,他注意到這是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雖然很高,長的也不醜,但看起來卻很憔悴。
女人已經有三十歲左右,身材還是很苗條,五官也挺迷人,她帶着一塊兒頭巾,蠟黃的面色在昏燈下看來彷彿得病已久,看來應該躺在牀上蓋着錦被吃藥。等她注意到王坤在盯着自己時,便低下頭用頭巾把臉捂住,捂的嚴嚴實實。
麪攤老闆看到兩位客人,連一點想要招呼的意思都沒有,只是用一種很平靜的態度看着這對夫婦,說:“桌上有四碟小菜,還有酒,不如我們拼到一起來。”
“還是老規矩吧。”男人說了句凌磨兩可的話。
“這不是好酒,但卻是我親自釀的酒,我也知道你喜歡喝酒。”
“你陪朋友喝酒,我陪老婆吃麪,今天我們互不干擾。”這個男人淡淡的說道。
麪攤老闆慢慢的站起來,嘆息着喃喃自語:“好,那我先煮麪,兩大碗。”
王坤現在賣力的啃着一隻雞翅膀,忽然他開口對着那個男人說:“老闆想告訴你,你肯喝他的酒,就表示你看得起他,把他當做朋友。”
“我不喝他的酒,也把他當做朋友。”
“那如果我想請你喝一杯呢?”
男人還是那一句:“你喝酒,我只吃麪。”
“黨先生真的不想喝兩杯?”
男人忽然轉過身,眼神變得非常凌厲,他問:“你知道我姓黨?”
“我不但知道你姓黨,還知道你叫黨樹發。”
“你認識我?”
“不認識,我只認識你旁邊的女人。”王坤把啃了一半的雞翅放下,嘬了嘬手指頭又說:“她叫田曉英,我說的沒錯吧。”
黨樹發忽然站了起來,臉部肌肉在亂跳,他聲音冰冷的問:“你是什麼人,又怎麼會認識她?”
“你想知道?”
“恩。”
“坐下來喝酒,帶着你老婆一起來。”
凌晨兩點半,正是一天生意最清淡的時候。
麪攤老闆坐在凳子上煮着麪條,他回身看了一眼,死活也想不到這三個人會湊到一起。
這三個人是朋友?那才真是怪事。
王坤說:“你老婆能喝嗎?”
“可以喝一點。”
“我這個人還是比較尊重女性的,如果她酒量很差勁,我是不會勉強的。”王坤笑了笑又說:“可是對於男人來說,喝酒還是公平些比較好。”
“我只想趕快把酒喝下去。”
“那就請吧。”王坤說:“我也是個男人,男人當然不想被男人佔便宜,我已經喝了一瓶,所以你也要先自己幹一瓶,你老婆請隨意。”
黨樹發迅速伸出手,抓起了一瓶酒來倒進嘴裡,喉結只上下起伏了幾次,一瓶酒已經下去多半。
可惜劣酒通常都是烈酒,他眼睛裡立刻有了醉意,又不停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泛起種病態,但他還是將剩下的一口倒進脖子裡。
他瞪着王坤說:“現在你可以說了。”
王坤也瞪着他:“我有沒有問過你不願回答的話?有沒有問過你爲什麼要躲起來?躲在什麼地方?有什麼目的?”
“沒有。”
“那麼你爲什麼要問我呢?”
他靜靜地凝注王坤,說道:“我不問你。”
“但你真的想知道。”
“恩。”
“我有個主意,你問我一句話,我如果回答不上來,就算我輸了,輸的人要喝滿滿一杯酒。”王坤滿滿的倒了兩杯酒說:“你們問一句,下一句就輪到我來問,這樣很公平吧?”
“如果我不想回答呢?”
“很簡單,喝一杯就好。”
“這樣很公平。”
“請,女士優先,所以先讓你們來問。”
田曉英把頭巾褪去,輕聲問:“你怎麼會認得我?”
王坤把一杯酒推到他們面前說:“因爲我認得李海波,他有你的照片。”
這個回答很平常,可田曉英忍不住聳然動容,道:“他是不是非常恨我?”
王坤悠悠的說:“你們問完了,現在輪到我問你,這是我們定下的規矩。”
“好,你來問。”田曉英說。
王坤的聲音瞬間變得非常冷酷,他問:“你騙李海波的錢,究竟有什麼目的?”
“因爲我。”黨樹發開口道:“我被判入獄三年半,卻只在裡面呆了兩年。想要提前出獄,除了遵守監視,接受教育和有悔改表現以外,最重要的是需要錢來買通。”
王坤冷冷的說:“一個女人背井離鄉,想要賺錢當然不容易,所以你纔會行騙。不但騙錢,還騙人感情。”
黨樹發說:“你別把話說的這麼難聽,我已經準備好連本帶利還給他。”
“我只想告訴你,這種帳永遠都還不清,所以你們永遠都欠他的。”王坤說:“現在該你們來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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