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楚茵音三言兩語地收了白芷那丫頭,大嫂心中暗自佩服,不再理會那媳婦,跟着來請的丫頭絹兒走進院門。
立在門外的主事媳婦不知如何是好,便開口說道:“大少奶奶,我們幾個回去怎麼交代啊。”
大嫂停住腳步回過頭,還未開口,楚茵音又說道:“這位媽媽,你就如實回稟吧,既然二嫂不想要這丫頭,就當把她丟在我這就是了。”
主事媳婦啞口無言,委屈地瞅着大嫂。大嫂溫婉一笑,說道:“沒聽見姑娘的話嗎?照她說的回吧。”
“哎!”主事媳婦一咬牙,招呼幾個縮頭縮腦的媳婦跟她走了。
來到臥房坐於榻上,楚茵音吩咐絹兒去廚房拿兩碗燕窩湯來招待大嫂。大嫂拿着帕子掩脣輕笑,低聲說道:“你將白芷這丫頭留下,可就算是跟老二媳婦對上了。等你和老三拜了堂成了親,這內宅怕是要有一場大亂呢,呵呵呵……”
楚茵音柔柔地笑笑,輕聲說:“這丫頭看着太可憐了,既然她求到我面前,我怎能置之不理呢?二嫂那邊,我會讓柳媽去賠禮的。”
“你倒是想的周全,”大嫂笑說道,“不過那老二媳婦是個記仇的,怕是沒那麼容易善了。”
兩人正說着話,絹兒端着托盤走進來,將兩碗燕窩湯放在矮几上。楚茵音不想繼續糾纏這件事,岔開話題道:“大嫂嚐嚐這燕窩湯,柳媽的廚藝可是一絕呢。”
“這是老三送來的血燕窩吧?”大嫂放下帕子,端起瓷碗,拿着勺子舀一勺湯淺淺地嘗一口。
楚茵音沒有回話,也端起瓷碗喝一口湯,湯一進嘴裡,楚茵音便僵住臉色。
緊接着她迅速吐了嘴裡的湯,放下瓷碗,探身打掉大嫂手裡的碗和勺子。
“呯!嘩啦!”勺子碗掉在地上摔個粉碎,血紅的燕窩絲和湯水灑了一地,沒反應過來的大嫂驚愣在那,傻傻地看着面如白紙神色焦急地楚茵音。
“啊!”守在一旁的兩個丫頭吃了一驚,不知所措的互相看看,不知該不該上前勸阻。
楚茵音隔着矮几撲上去抓住大嫂的手臂驚慌道:“大嫂!你喝了沒有?喝了沒有?”
大嫂
呆呆地點點頭,一臉驚異地看着楚茵音喃聲道:“喝了,一口……”
楚茵音急得轉身下了軟榻,一腳踩在碎瓷片上,呆立的絹兒忙趕上前扶住她。
楚茵音奮力站穩,衝向臥牀,推開攙扶她的絹兒,從褥子下面拿出那隻木盒。
還愣在那的大嫂心裡奇怪,楚茵音爲何突然如此驚慌,剛要開口問,忽覺腹內翻起一股劇痛。
“啊!”大嫂猛然瞪大眼睛,張開嘴脣,額上瞬間冒出一層冷汗。腹中劇痛來勢洶洶,痛得她捂着肚子彎下腰趴在矮几上。
楚茵音慌而不亂,手腳麻利的從木盒裡拿出一顆藥丸,轉身衝回軟榻,將藥丸塞進大嫂嘴裡,急切地說:“大嫂!快吃了這丸藥!”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大嫂的貼身丫頭終於發覺不對,跑過來扶着大嫂語帶哭腔的連聲問道。
見大嫂聽話地吃了藥丸,楚茵音鬆了口氣,癱坐在軟榻上一邊氣喘,一邊拿起矮几上的茶碗喝茶漱口。她自小跟隨她爹楚翰林嚐遍百草,體內便有了一些抗毒性,方纔這口湯她嚐出不對就立刻吐掉了,自然平安無事。
伺候楚茵音的大丫頭絹兒見出了這檔子事,便機靈地跑出去找柳媽。柳媽聽說房裡出事了,將白芷交給絹兒,慌忙跑過來問道:“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楚茵音漱了口,疲累地扶着矮几,垂眼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和燕窩絲,低聲道:“這燕窩湯裡有毒。”
“有毒?!”大嫂的貼身丫頭和柳媽齊聲驚呼,一臉震驚地看向地上的一灘燕窩湯。
楚茵音閉上眼睛,腦中思緒飛轉。
這燕窩湯裡的毒並不是尋常毒藥,而是一種名爲“鴆羽”的奇毒。
鴆羽乃是鴆鳥身上的羽毛,有古書記載,鴆鳥全身羽毛皆有劇毒。只要得到一根鴆羽,往水中一泡,水中便有了劇毒。
此毒無色無味,很難辨識,若不是她天生就對毒藥過敏,一嚐到毒藥舌頭就發麻刺痛,她也嘗不出湯裡有毒。
且那燕窩湯裡含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猛禽腥臊味。她爹楚翰林曾對她說過,前朝皇宮中就曾有人以鴆羽之毒害人,鴆羽泡過的湯水中便有一
絲極淡的猛禽腥臊味。若味覺不慎靈敏者,根本嘗不出來。
這鴆鳥十分稀少難尋,若不是有大機緣,是絕對找不到鴆鳥的。如今竟然會有人以鴆羽下毒害她,可見想她死的人下了多大本錢。
蘇家人自然是不可能有人想她死的,如今心裡暗恨她的外人就只有那個秋凝眉。但秋凝眉心繫蘇衍辰,雖然恨她,卻還不至於要她的命。
而何卿蓉又明明已經死了,若是何家的仇人,不大可能追到蘇州來殺她。如此看來,殺害何卿蓉的人並不是何家的仇人,而是蘇家的死敵!
“這燕窩湯裡怎麼會有毒呢?”柳媽看着一地狼藉都快哭出來了,“我燉湯的時候,可是一步都沒離開過啊!”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您怎麼了!”這邊扶着大嫂的丫頭忽然哭了起來。
楚茵音擡眼一看,大嫂已經昏過去了。她忙伸手抓住丫頭的手腕,低聲道:“別搖晃她,她這是痛昏過去了。已經喂她服下解藥,睡一晚上就沒事了。”
“是,是嗎?”丫頭用袖子抹抹眼淚,一臉懼怕地看着楚茵音道,“那要不要稟報老爺?”
楚茵音沉吟片刻,說道:“柳媽,你去將老爺請過來吧。”
柳媽答應一聲,轉身急匆匆去請蘇靖賢。
楚茵音又對大嫂的貼身丫頭說道:“此事不要聲張,先讓大嫂躺下好好睡一覺。”
說着,楚茵音扶着矮几站起身,將矮几搬走放在一旁,丫頭便扶着大嫂躺在軟榻上,爲她蓋好錦被。
楚茵音走至牀前坐下,全身無力地靠着牀欄,盯着地上的一灘燕窩湯想心思。
她來到蘇家第二天就一病不起,如今纔剛見好,便有人下毒害她,可見蘇家那死敵是一心想讓她這個何家大小姐早點死。
在這蘇州城,盼着蘇家倒臺的人定然大有人在,可最處心積慮的,應是與蘇家不相上下的大戶。一旦蘇家倒了,他就可獨佔鰲頭。
想到這裡,楚茵音心中一動。蘇家掌握着皇貢絲繡坊,若是蘇家一倒,這皇貢不就會落入旁人之手嗎?
而在這蘇州城,除了蘇家,又有哪家大戶撐得起皇貢絲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