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十九身邊從來不缺能手,更何況還有武藝高強的曹玉,從前曹玉也是試過要斬草除根的,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英國公既然能夠從先皇時到如今都屹立不倒,自然有過人之處,於生命安全上也有萬全的準備。若無周密計劃,只靠暗殺,很難取他性命,說不定還會打草驚蛇,適得其反。
知道了他的那些個“秘密”,都或許會連累家人,哪裡還會肯與家人談論朝堂之事?
霍十九不預在多說這些,就笑着轉移了話題。幾人便在愉快的閒聊起來。
此時的蔣嫵正斜躺在臨窗的暖炕上逗孩子,七斤被她擱置在懷中,她用食指去點小孩的臉頰,小孩不厭其煩的身手握住,還咿咿呀呀的和蔣嫵“說話”,趙氏、唐氏、蔣嫣、霍初六都盤膝坐在一旁做針線。
趙氏繞着線團,道:“……你也太不懂照看自己。怎麼好端端的去洗冷水澡?感冒了風寒你以爲是鬧着玩兒的?年輕時候不多注意身子,到上了年紀,像我跟你娘這個歲數,那可是什麼病痛都找上來了,今兒這疼,明兒那癢癢的,煩都煩死了。”
唐氏也道:“你婆婆說的有理,你也聽着些。別整日裡不將老人話當做一回事兒,你瞧瞧你,瘦的都脫像了,纔剛瞧見你,還以爲你怎麼了呢。你現在還有奶水沒有?”
一說這種話題,霍初六就覺坐立難安,蔣嫣在一旁也頗爲尷尬。
蔣嫵倒是沒在意。搖頭道:“已經沒了。”
“好在有乳孃。否則就你這樣兒的。孩子都要捱餓。”
正說着話,窗外就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屋內幾人都好奇的往外看去,正看到霍大栓和霍廿一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卻沒見霍十九的身影。
霍大栓纔剛霍十九跟前時一副凶神惡煞要吃人的模樣,現在卻截然相反之態,趙氏就知這其中必有緣由,當即笑道:“怎麼了,就樂成這樣?”
霍大栓嘿嘿笑着。只是搖頭。
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出,霍大栓的這種歡喜法兒,比當初蔣嫵生了七斤時還要歡喜。
蔣嫵心內已經有了數,卻是禁不住打趣道:“爹這麼開懷,比得了孫子還樂,莫非是阿英在外頭有了外室,生了雙生子?”
霍大栓聞言窘迫的很,又上下打量蔣嫵一番,怎麼瞧着都覺得嬌嬌弱弱的兒媳婦也不像是霍十九和焦忠義口中那位叱吒疆場的女大俠啊!
蔣嫵被盯的也有些窘迫了。
趙氏就推了霍大栓一把,“你說你。發啥呆呢!阿英到底是收沒收外室啊!”
霍大栓雙手連擺:“沒有沒有,阿英可是個好孩子。哈哈哈!”想起霍十九的英雄之舉,霍大栓心裡簡直如刷了蜜糖。
霍廿一激動的臉頰通紅,拉住蔣嫣的手道:“嫣兒,我有話跟你說!”他心裡的激動,已經到了必須要宣泄的程度。
蔣嫣滿臉羞紅的被霍廿一拽出去了。
趙氏就道:“待會兒一同來吃晚飯,嫵姐兒身子不好,也趕緊回去歇着吧,阿英保不齊又去忙公事了,你要是覺得悶得慌,休息足了再來。”
“是。”蔣嫵便起身下地,由婢女服侍着穿好鞋,給長輩們都行了禮,乳孃抱着七斤跟着蔣嫵一同往上房去了。
容德齋距離蔣嫵和霍十九住的養德齋中間隔着個小花園子,此時正視百花盛開的時候,穿過花園子再過兩個穿堂,就是養德齋所在的二進院落。
蔣嫵進了院門,立即有穿紅着綠的小丫頭子們上前來行禮,口稱:“夫人萬安。”
示意他們各司其職,蔣嫵吩咐冰鬆:“你去陪同乳孃先安排一下住處,回頭再來。”
冰鬆行禮道是,跟着乳孃下去了。
聽雨就跟着蔣嫵回了正屋。
一進門,卻看到霍十九正盤膝坐在臨窗鋪設大紅錦緞坐褥的暖炕上,對着把鏡往嘴角塗藥膏。
蔣嫵見狀心裡就着了急:“阿英,你怎麼了!誰打你了!”閃身就到霍十九身旁,臨近了才發現他半敞的領口處,修長有力的白皙脖頸上,在喉結附近有紫黑色的指痕。
杏眼微眯,殺意頓起:“誰做的!”
霍十九就算不看蔣嫵,都感受到了她身上倏然綻放的烈烈煞氣,唬的手一抖,忙放下把鏡道:“你別急,又不是什麼致命傷,況且爹也是先前誤會了我。”
“是爹做的?”蔣嫵挑眉,挨着霍十九身邊坐下。
“是的,不過爹也是情急之下……”霍十九將方纔的事說了一遍,隨後觀察蔣嫵的表情,見她好似並不那麼生氣了才鬆了口氣。轉而板了臉道:“我還要問你呢,好一個小丫頭,竟然敢算計你夫君。”
他說的雖是玩笑話,卻也是半真半假。
蔣嫵無辜的道:“我哪裡算計你了?我不過是做了一些應該做的事罷了,至於時機,還不是趕巧?可見也是天意如此。”
霍十九已經擦過藥,就靠着柔軟的金絲銀線玫瑰紅迎枕躺下,將蔣嫵摟在懷裡,替她尋了個舒服的角度自個兒甘當靠枕,道:“嫵兒,你是瞭解我的,知道我心裡在期待什麼,懼怕什麼。你既然只道我期待希望家人都知道我並非是那麼十惡不赦的人,也應該知道我懼怕連累了他們。”
“我自然知道。”蔣嫵道:“可是你這種想法,只是單方面的,你有沒有看到爹和阿明今日的笑容?我相信他們與我一樣,是不怕什麼所謂的連累的。你以爲從前那種誅心之痛來自何處?並非因爲被人揹後指指點點丟了尊嚴,而是因爲你是他們所在乎的人,可你卻做了讓他們無法理解,或許無法原諒的事。這種痛苦最是折磨人,我相信那比死還難受。”
霍十九聽着蔣嫵低柔的聲音慢條斯理的說着那些話,柔聲嘆道:“你說的是對的。可是我心中始終難安。我真擔心將來有一日他們會爲了我做出什麼來,到時候真有個什麼,我就是死一萬次不夠償還。”
“誰要你償還了?誰又在你!奸臣的時候拋棄你了?堂堂男兒,何必如此婆媽,你既然不放心,就好生保護爹孃他們,盡全力而已。你呀!就是作繭自縛,自個兒在折磨自個兒!”
霍十九被蔣嫵訓斥的無言以對。
他可真是當今最憋屈的丈夫了,自打娶了媳婦兒,彼此交換了秘密和心事,蔣嫵對他素來就是動輒訓斥一頓的。偏她訓斥的還是對的,叫他不得不聽從。且還被訓的心服口服。
果然是什麼壺配什麼蓋子。
蔣嫵這會兒已經有些乏累了,但想到七斤纔剛在她懷中可愛的模樣,還是忍不住與霍十九眉飛色舞的講了一番。
霍十九也想念孩子的緊,纔剛在前廳,蔣嫵甚至都沒將孩子給他抱抱,現聽的蔣嫵說這些,哪裡還受得了?立即道:“你歇着,我去看看孩子。”出門前還道:“你就好生歇着吧,我自個兒去。”
言下之意,蔣嫵若是去了,孩子他肯定又碰不到了。
蔣嫵看着他一陣風似的就卷出門去的背影,不免有些好笑,其實不論是多大年紀的男人,在心愛的女子面前就會展露出孩子氣的一面,就如同女子在男人面前。
蔣嫵藉機睡了個好覺。
自此開始的幾日,整個霍家好似都沒過完中秋一般,仿若日日都是中秋。原因無它,整個家中的三個男子,都每日有說有笑,多少年來橫在中間的芥蒂似乎都一夕之間化爲烏有。
女眷們自然樂得見到這種情況,其實除了唐氏不明所以之外,趙氏、蔣嫣都已各自從霍大栓和霍廿一處聽到了一二。只是他們都得了囑咐,千萬不能亂說,怕給霍十九惹禍上身。
霍十九卻是連續幾日與焦忠義和曹玉在書房裡密談。有時候甚至霍廿一都會以端茶送點心爲由親自去書房,隨後參與其中。只是他們在談論什麼,無人得知。
蔣嫵雖能猜測出一二,卻也不與參與。她雖有一些自己的見解,但更信任霍十九的能力。他在朝堂之中打滾多年,他有自己的一套處事方法,對付英國公一流而言,他的辦法,定然會比她的有效。
“大哥,你就帶我一同回去吧,我跟在大哥身邊,好歹能祝你一臂之力!”霍廿一追在霍十九身後,彷彿時光倒流,讓他們回到年時候一般:“大哥!”
霍廿一拉着霍十九的袖子。
霍十九無奈的駐足,回頭道:“阿明,回京一事還未論定,你還是先去溫書吧。”
“大哥別哄我!我知道你的打算,方纔你與叫焦將軍談話時我就已經看出來了,你不放心皇上,雖然各路消息來報,都說皇上昏迷不醒,甚至你派去應徵的‘名醫’都沒有任何好消息傳來,可你不相信皇上那樣精明的人,會真的失足從屋頂落下。”
霍十九聞言,只是垂眸抿脣不發一言。
霍廿一分析的對,他真的是這樣想的。只是已經叫他們知道他的情況也就罷了,若是讓他們也參與到朝堂爭鬥中去,氣不是要連累他們頗深?
況且……
他從沒想過自己將來會有善終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