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曦直接稱呼曹玉的表字,倒是叫曹玉有些不自在的紅了臉,他原本生的俊秀,在燈下雙頰緋紅,更顯的秀氣的像個姑娘家,眼瞧着他那般,楊曦總是叱吒商場慣了的,見狀也覺臉熱心跳,不自在的在一旁尋了個空位坐下,別開眼不在看曹玉了。
紅鳳眼瞧着二人如此,心下大樂,道:“夫人吩咐我去回霍家的老太爺和太夫人,就說皇上給了錦寧侯假期,他們趁機去溫泉湯浴散心了。我瞧着霍老太爺雖然滿口答應着,真格的信了或不心我也拿不定。還有,方纔打鬥的地兒我也去瞧過了,五城兵馬司的人只是最後去走了一趟過場,並未認真去理會。”
曹玉聞言頷首。五城兵馬司的指揮戴琳是英國公門生,乃是英國公把握整個京都防衛不可動搖的一枚鐵釘,雖刺殺霍十九和蔣嫵的兇手是誰尚不清楚,但見五城兵馬司的人沒有出來照章辦事,就已可看出些什麼。
英國公的人,難道會在英國公行兇之時出來阻止麼?
如今,英國公與霍十九已經撕破了臉,還不知道局勢會往哪一步發展。
曹玉沉吟之時,絞了冷帕子爲霍十九敷在額頭,猶豫着看向昏睡的蔣嫵,沉思片刻才低聲道:“還請楊姑娘吩咐個隨行的小丫頭來幫幫忙吧。”
楊曦原本在觀察曹玉,見他眼神落在蔣嫵睡得並不安穩的嬌顏上時。心中就猶如積了滿盆的冰一般,她聰慧過人,自然瞧得出曹玉對蔣嫵的心思。能夠就近照顧心愛之人。也的確是個極大的誘惑,更何況也只有趁着這個時機,曹玉纔有機會碰觸到他心愛的女子。
可他並未那樣做。他求助於她,不愧是正人君子。
楊曦將精緻的描金琺琅彩小暖爐放下,親自到了蔣嫵的貴妃榻前,接過曹玉手中的帕子道:“你且安心,我和紅鳳親自來照顧夫人便是。你安心照看着侯爺。”
“這如何使得,楊姑娘的身份哪裡能做這等事……”
楊曦莞爾:“我哪裡不同了?士農工商。商排最末,我只是個商人罷了,況且照顧錦寧侯夫人,能贏得你的友情。這‘買賣’穩贏不虧。我是商人,在我的腦海中,只論盈虧,不論其他。”
她本就生的貌美,且如今眉眼含笑,眼神溫柔,明明對他心存好感,卻不窮追濫打叫他爲難。如此體貼的美人,叫曹玉心裡也不免動容。誠懇道:“如此就多謝你了。”
“不必如此客套。”
楊曦溫柔一笑,便專注於手中的活計,曹玉則去外頭安排霍十九暫不能回府時的相關事宜。
曹玉覺得。霍大栓夫婦或許已經猜到霍十九這方有事,或許還不知怎麼個擔憂法,只是他現在心情難以平靜,又自知沒有霍十九那等鎮定,若是這會兒去見二老,難保不會穿幫。就只安排了人好生保護着侯府上下。絕不叫人鑽了侯府的空子罷了。
只是曹玉也沒想到,蔣嫵和霍十九夫妻倆當真也是同病相憐。直到正月初六,皇上給的假期滿了,二人才有好轉,不在發熱,卻都是十分虛弱。霍十九因口中的傷,就只能吃些清粥果腹,眼瞧着蔣嫵就躺在自己身邊,鬢髮散亂臉色蒼白,想關切一番,偏口不能言,此等煎熬着實令人煩躁。
蔣嫵卻總是能猜得中霍十九的想法,大口吃下鄭媽媽餵給她的粥,笑道:“我已經好了,不在發熱,身上也有了力氣,這會兒就是去外頭院子裡跑個十全八圈的也不成問題。”
霍十九蹙眉,因傷而消瘦蒼白的俊臉上明顯擺着不贊同。
蔣嫵失笑道:“只是打個比方,又不是真的要出去,瞧你緊張的。”
霍十九明麗的眼中閃過笑意,毫無威嚴的白了她一眼。
蔣嫵禁不住笑道:“果真是個美人兒,一嗔一笑皆是風情啊。”下地趿鞋坐在霍十九身畔,食指輕撫他生了胡茬的下巴,又換來“美人”的一個白眼。
霍十九口中疼痛難忍,近日只吃沒味道溫涼的清粥,這會兒氣色很差,但蔣嫵就在他身畔,比起那日走入絕境了一般的令人崩潰的場面,現在着實已是欣慰,再不敢奢求了。
他將蔣嫵摟在懷中,下巴輕輕磨蹭她的額頭。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聲嘆息。
“你安心便是,家裡墨染已經安排過,安全無虞。咱們在這兒養了這段日子,爹孃只當咱們去溫泉了,等回頭再找個法子搪塞過去也就是了。墨染昨兒剛回去,七斤已經會喊娘‘奶奶’,急的爹每日見了七斤就‘爺爺、爺爺’的教導不停。家裡一切安好,孩子也好,我也很好,你如今只需好生調養,將傷養好纔是要緊。”
霍十九點頭,回身在炕几上托盤中鋪設的白紙上寫字:‘假期已滿。’
“這也不難,回頭想法子與皇上解釋清楚便是了。”
霍十九又寫:‘擔心多疑。’
“若真要疑心,無論咱們做什麼也都是要疑的。”
霍十九沉吟片刻,頷首,隨即又落筆‘解釋清楚爲妙,免其衝動。’
衝動,就會做出令人意外的事。意外的事,多是驚多於喜的。他現在與皇上必須是要一條心,經不起再多的碰撞和波瀾了。若是在如此緊要時候領皇帝起了疑心,今後的日子怕更要糾結。
“也對,五城兵馬司那裡近些日並未將除夕夜街市上的事報上去,皇上想必還不知情呢。如今你我都已漸漸好了,也該與皇上商議一番。至於爹和娘那裡,可以暫且不回去,等你傷痊癒在說。”
霍十九默默的點頭。
蔣嫵又給他上了藥,霍十九便疲憊的先睡了,見他呼吸漸漸均勻,蔣嫵穿着妥當,去外頭散步透氣。
誰知剛踱步不到一圈兒,納穆就回來了。
“夫人。”
“何事這般慌張?”
納穆壓低聲音道:“今日一早,貴國皇帝去了霍府,沒見錦寧侯在家中,又聽霍家老太爺說錦寧侯與您一同去了溫泉湯浴,就命人快馬加鞭的去附近的山莊查探,後頭的事我等無法入宮探查,是不知的,只是這會子,皇帝的車馬和御前侍衛金吾衛等人已經往這邊來了。”
奇了,小皇帝如何知道他們住在這裡?
楊曦是斷然沒機會去告密的,家中的僕婦這些人始終也沒有出過院落。曹玉她最是信任,還有誰有理由、有立場去做這等事?
蔣嫵眯起杏眼,上下打量納穆。隨即冷笑道:“你不該叫納穆,該叫蘇勒纔是。”
納穆聞言單膝跪地:“夫人謬讚了,在下哪裡擔得起睿智二字。”
“達鷹身邊有你這樣有勇有謀的手下,當真是萬幸。只是不知道你違揹你國陛下的意思,私自去做這些事情,陛下會否領情。”
“夫人在說什麼,在下真的不懂。”
“你不懂?咱們在這裡的事情如此機密,有誰知道?除了英國公,就只有貴國有動機挑撥侯爺與皇上的關係。納穆,你這般做,是達鷹授意的,還是你私自決定的?”
納穆連連搖頭,心已經慌了。
“請夫人千萬不要多想,誤會了在下。我等奉旨保護夫人安全,待夫人發現我等行蹤就聽從夫人的吩咐,您叫做什麼,咱們自然就做什麼,其餘的真的是沒有做啊。”
“罷了。”蔣嫵站起身道:“此事我便不追究了。你們想什麼,我清楚,我能做什麼,你們也清楚。今日若非你們幫忙,我或許還走不了這一步棋呢,我該謝謝你們纔是。”
納穆的確是有意利用宮裡的眼線將霍十九所在之處透露出來,目的也的確是如最初想的那般,挑撥霍十九與小皇帝之間的關係。
只是想不到,秘密被揭穿,蔣嫵竟然還要“謝謝”他們?
莫非……
“納穆,如果你還想要活命的話,就帶着你的人速速離開吧,如果無意外,我可以保證不在答應面前提起此事,否則,我的能耐你是知道的,就算進了天牢,我也能隨意出入,到時候去你們金國見了達鷹,說起你不聽從他的吩咐違逆他的初衷,他或許饒不了你以及你的家人。”
納穆背脊已冒了涼汗,拱手利落的道:“是,多謝夫人!”
飛快的出門去,帶着所有金國人快速離開了。
蔣嫵卻像沒事人一般,溜夠了彎就回了臥房,爬上暖炕,在霍十九身旁的空位躺好小憩。
她迷迷糊糊,許是剛睡着,也許是睡了很久,就聽見外頭有錯雜的腳步聲和嘈雜的人聲,甚至還有冷兵器出鞘時刀劍鋒利的摩擦聲。
蔣嫵睜開眼,推了推霍十九。
“阿英,來人了,你別怕,這次千萬不可再輕舉妄動。”
霍十九一個激靈醒來,就聽到了蔣嫵這句話。
不等坐起身,就聽見喧鬧聲音已經到了院子裡。
“軍爺,我們可都是尋常的小老百姓,哪裡會窩藏什麼逃犯啊!軍爺,您幾位聽我說……”
“滾開!”
怒喝聲之後,房門被一腳踹開,幾名身着金吾衛服侍的青年站在了門前。
霍十九一見幾人,就眯起了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