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汪文景早早的起了牀,急衝衝的趕往“百家棋館。”他有重要的事要找欒無忌,汪文景覺得有些事不能再等了,不管欒無忌的真實身份是不是他想要找的那個孩子。他都要試上一試,幾日後,仙人峰兩大棋手對弈可能是個機緣,他要帶這個孩子去見識見識世面。況且經年之後,天下棋手齊聚京師,決出大國手之位。自己老了,無心參與其中的權力角逐。天下,終究是年輕人的天下。
汪文景來的有些早,棋館還未開門營業。肚子不時發出‘咕咕’的聲音,汪文景暗笑自己有些急躁,忘了吃飯。遂找了間茶館,挑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點了幾份點心。
初晨的太陽緩緩的升起,和煦的陽光播撒下來,照在這紅磚綠瓦飛檐樓閣之上,顯得幾分寧靜。來往的行人陸續走近,一張張恬淡的笑臉,一個個熟悉的面孔,無一不打動着汪文景的心。
真希望這麼淡淡的度過餘生,建一處茅草屋,種上些不知名的野花,挖個小池塘養些魚兒,屋前屋後種些竹子,擺張石墩,刻個棋盤,閒來時邀上幾個友人下上幾局,快哉。汪文景一邊憧憬一邊把點心送進嘴裡,他確實餓了。
將軍不離九宮內,
士止相隨不出官。
象飛四方營四角,
馬行一步一尖衝。
炮須隔子打一子,
車行直路任西東。
唯卒只能行一步,
過河橫進退無蹤。
從遠處街角的巷子裡竄出幾個孩子,邊跑邊念道這象棋行子的口訣。天真爛漫的孩子們的舉動引來行人側目,有些人停下腳步細細的聆聽着,臉上掛滿了笑容,那幾個孩子中也有他家的孩子。
看到這一幕,汪文景會心一笑,學棋需趁早,想當年自己也是六歲隨父親學棋,十歲在當地已是小有名氣,二十六歲的時候已經轉戰京師,見到了當時的大國手徐清來、欒庭鳳。二十年前那場大國手之弈,是怎樣的慘烈,還是自己年輕氣盛,結果落得慘敗,這一敗使得自己6年未出清風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國手距離自己太遙遠,遙遠的像天邊的太陽,看的見摸不着。
汪文景心情大好,踱着小碎步漫步在大街上,過往的行人不時的跟他打招呼,叫上一聲,汪公子。汪文景一一回應,在清風縣隱居6年,民衆只知道他是個下棋高手,別的一概不知。汪文景的脾氣極好,爲人處事頗受衆人讚賞,加之他和縣丞的大公子蘇淺念交好,爲民衆們辦了不少好事。
轉了幾道街,汪文景來到“百家棋館”門前,只見掌櫃洪福在擦拭招牌。汪文景走上前去,和洪福打了聲招呼,客套了幾句,打聽欒無忌的去向。洪福告訴他,欒無忌在內堂陪客人們下棋。
“不是去學堂唸書的麼?”汪文景疑惑的問道。
“是那孩子自己要求的,說是天天看兩位公子對弈,學到了些皮毛,就陪客人們玩玩。”洪福老實的回答道。
汪文景轉念一想,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欒無忌當時只是一個小乞丐,身上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那半塊玉佩了,洪福不像是貪圖錢財的人,或許是可憐,或許是善心大發。收留了欒無忌,給他取了名,還讓他跟着自己兒子洪天一起唸書識字。難道是有意安排欒無忌做棋童觀摩自己和蘇淺念下棋,爲什麼他不讓洪天學棋?這6年來,自己有意無意的已經將自己所學精髓傳授給了欒無忌,是看他聰明好學,人品棋品都還不錯。難道他知道欒無忌的真實身份?又或許他另有安排?
想不通,還是想不通,汪文景無奈的搖了搖頭。
“景叔叔,你找我?”欒無忌輕聲的問道。欒無忌今年已經14歲了,這幾年伙食不錯,個子長的飛快,跟汪文景站在一起,頭頂能齊汪文景肩膀的位置。
“無忌,這次來,我有事跟你商量。”說着汪文景看了看一旁的洪福停了下來。
洪福自知沒趣,說道:“你們聊,我去內堂招待客人去了。無忌,要聽汪公子的話,知道不?”
“知道了,福伯伯。”欒無忌答道。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無忌,你跟我來。”
“哦。”欒無忌沒有問汪文景要帶他去哪裡,幾年相處下來,在他的認知裡覺得汪文景是個好人,能被他稱之爲好人的這個世上只有三個人,一個是死去的老乞丐,一個是收留他的洪福,還有一個就是教他棋藝的汪文景。
欒無忌默默的跟在汪文景身後,穿過了幾道街,又走過幾個小巷,來到一個獨院。這是汪文景的住處。
“自己找地方坐,我去取樣東西來給你看。”汪文景吩咐道。
欒無忌也不客氣,打量着汪文景的院子,有些空蕩,牆邊的雜草已經長滿,牆上的苔蘚到處都是,綠油油的一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留着,給欒無忌的第一印象是很亂,聯想到汪文景清秀的打扮與之格格不入,或許是他懶的料理這些花花草草,欒無忌這樣認爲。走進內堂,一副山水畫掛在正堂中央,畫的是‘仙人對弈圖’。一副普通的方木桌,兩副普通的竹藤編著的椅子。
汪文景緩緩的從裡堂出來,手上拿着一個油布包裹的東西,上面落滿了灰塵,像是有些歲月了。汪文景吹了吹上面的灰塵,一層一層將油布剝開,只見一個金光閃閃的牌子露出了。欒無忌念過幾年私塾,識得那金牌上面寫的是‘大國手’三個大字,下角還刻着4個篆字他不認得--貴誠親筆。
欒無忌第一次看見這金子做成的牌牌有些激動,拿在手上把玩一番,見汪文景站在一旁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景叔叔,你怎麼了?”欒無忌小心的問道。
“好看嗎?你想不想要一個跟這一模一樣的金牌?”汪文景看着欒無忌,撫摸着他的頭問道。
“好看是好看,不知道有什麼用?”欒無忌老實的回答道。
“這是當年先父一舉奪魁,聖上親手所賜大國手之金牌。所到之處,如朕親臨。當年,先父也是這樣摸着我的頭問我想不想要跟這一樣的金牌,我說想,只可惜,6年前的大國手之爭我早早的落敗。父親的囑咐如今想來如耳邊輕吟,他說,下棋如讀心,起手莫回頭。下棋切莫賭,棋譜心中留。無忌你知道嗎,大國手對於一個棋手意味着什麼?你還小,你不懂,爲了一個大國手的虛名,死了多少人,包括你......”說到這裡,汪文景感覺自己失態了,頓了頓接着說道:“三日之後,我將帶你去一趟仙人峰,那有一場高手對弈的棋局等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