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晌午時分,熱辣的陽光透過雲層灑落下來,天氣熱的彷彿要把人曬化一般,每個人皆是一頭汗水。時不時有幾個收了攤的小販推着板車走了過去,在空氣中留下一聲悠遠的吆喝,卻是終究消失在路的盡頭。
良久,胡百萬終於拉着寶貝兒子胡三胖站在了客棧裡,人還未上樓來,便從樓下聽到他那無不透着精明的言語,他拉過旁邊戰戰兢兢的掌櫃,笑了笑道:“聽聞太子爺如今宿於你家,不知可有此事?”他可是好說歹說纔將自家兒子勸好,等一會見了司徒定瀾,千萬不要再出什麼差錯纔好。
“這,此事小人確實不知。不過前幾日着實有幾個客人,身形體態與胡老爺形容極爲相似,我這就帶你們去找他。”掌櫃的見事態有些不對,也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悲哀,這胡百萬是人盡皆知的豪紳,不僅家底豐厚,家中更有朝官坐鎮,他是萬萬得罪不起。至於那所謂的貴客,不管是不是太子都與他沒有半分關係,眼下還是想着如何保全自己纔是要緊。
“帶路。”胡百萬一甩衣袖,示意掌櫃的走在前面。
掌櫃的本不欲插手這件事,看了看胡百萬身後那些面露兇光的僕從,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幾位這邊請。”說着便帶着他們往樓上走去。
不一會兒,幾個人便停在了一間天字號屋子門前,那掌櫃的走過去敲了敲門,屋內仿似沒有一點回應。他歪着頭想了想,又去隔壁那間敲了敲,同樣也是沒有動靜。心下不由得思忖,這兩間房的客人莫不是什麼時候退房離開了?
想到這裡,他有些頹然的走到胡百萬面前,搖了搖頭:“胡老爺,這屋子裡的兩位貴客想來時退房走了,您看這,小人先下去招呼店裡的客人,胡老爺您隨意看看。”說完,也不待胡百萬回答,逃也似地下了樓。
胡百萬四下看了看,確實沒有看到疑似司徒定瀾的身影,也不好再爲難這客棧掌櫃,只得任由他跑了下去。他狐疑的瞟了一眼身後的胡三胖,見他也是一臉茫然,心下有些迷惑。這些天派出去打聽的人,無不回來說太子就在這鳳來客棧,爲此他還推掉了烏蘭國過來的一筆大買賣。現在卻有人告訴他,太子已經離開了。
命運這是在和他開玩笑嗎?
“胡老爺,我家公子在樓上恭候多時,不知可願前往一敘?”楚河早就在暗地裡看着這件事的發展,此刻見時機成熟,便立刻走了出來。閒雜人等離開了,就是該辦正事的時候了。他微微勾脣,將家僕的形象演繹的淋漓盡致:“胡老爺,我們家公子說了,您一定很樂意看見他的。”說完挑了挑眉,走在前面帶路。
胡百萬搖了搖頭,一陣奇特的感覺有心而生,這個家僕的形態背影,怎麼會那麼熟悉呢?就好像在不久前看見過一樣,那感覺十分真切,最後實在想不起來了,他便以爲是這些天勞累過多的緣故,看誰都覺得熟悉了。
走了不一會,楚河在一間虛掩着的房門前停了下來,在門扉上扣了兩下,輕聲道:“公子,胡老爺已經來了。”
“行了,你下去準備些茶水,請胡老爺進來吧!”司徒定瀾的聲音有些恍惚,讓人一時聽不出是從多遠傳來。話音落罷,門突然大開,一陣風立刻吹了出來。
胡百萬正準備帶着僕從們進去,卻被楚河一把攔了下來,他看了看臉上有些怏怏不樂的僕從們,心中略一盤算,隨口說道:“只有胡老爺和公子即可,這麼多人進去,我家公子會不喜歡。”其實這事並無喜歡與否一說,主要是他擔心胡百萬這些人裡藏了些隱匿極深的武功高手,若是趁機傷害到司徒定瀾,那後果定不堪設想。
還不如在進屋之前把所有的威脅全部的銷燬,這樣子就不用擔心到時候出現什麼變故,最後危及生命。雖然這事並不是司徒定瀾有意吩咐,但楚河還是覺得,小心一點行事纔是上策。
“你們公子以爲他是誰啊,他——”胡三胖聽他說完,臉色十分不爽,突然又像想到了什麼似得,指着楚河說道:“你,竟然是你。爹,他就是那日太子身邊的一個人。”他對楚河的印象不是很深,那天被打了以後,他只記住了司徒定瀾的面貌,顧着回去告狀,也就沒多看其他人一眼。現在要不是仔細思忖,定然也不會記起眼前這僕從就是太子手下。
胡百萬一驚,略帶詢問的目光看了過去,果真見楚河點了點頭,毫不避諱道:“方纔有外人在,殿下不得已隱藏身份,希望你們也可以配合殿下,有什麼問題等進去再說吧!”說罷,他自顧自回房裡準備茶水去了。
“進來吧。”司徒定瀾不耐煩的聲音傳了出來,聽這語氣似有這不悅之感。
胡百萬聽了,額上的愁眉也稍稍舒展了一些。小聲的提醒胡三胖:“方纔跟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切記不可頂撞太子,聽到了沒有?”他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搖了搖頭,只看這寶貝兒子究竟能夠領悟多少了。
“知道了!”胡三胖也不喜歡自家爹爹這麼囉嗦,每每一聽他說話,耳朵裡就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啃食一般,痛癢難耐。
胡百萬見此情形,也不再說什麼,與胡三胖一前一後走了進去。剛進到屋裡,他便四下看了看,果真見到窗子旁邊有一抹憑窗遠望的身影,那人周身的氣質非凡,渾身散發着一股王者的氣息,雖然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卻能給人一股莫大的壓迫感。
“就是他。”胡三胖小聲說了一句,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的威風都被眼前這人殺盡了,此刻也顧不得爹爹方纔的訓戒,正打算衝過去,卻被胡百萬一把拉着跪了下來:“參見太子。”
“你就是胡百萬?果真是聞名不如一見,一眼就能看出本王的身份。”司徒定瀾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在他們身上隨意的瞟了兩眼,突然笑道:“快起來吧,你們就這麼跪着實在是有些太煞風景了些。”
“太子說的是。”雖然從話裡聽出來一些諷刺感,胡百萬還是應承了下來,相比他們今天來這裡的唯一目的,這些小小的侮辱根本算不上什麼。只不過,聽太子口中所言,他也摸約猜到了一些事情:例如,放在在對面客棧的時候,太子其實已經知道他就是胡百萬。所以方纔那齣戲,根本就頂不上多大用處。
他腆着老臉笑了笑,連忙又跪了下來,喏喏的開口:“草民前來,是想帶着犬子前來向太子領罪。”
“噢?”司徒定瀾挑眉,正巧楚河端着茶緩步走了過來,他便示意楚河放下茶杯,又對胡百道:“兩位先坐。”
楚河不緊不慢,先是遞了一杯茶過去,又轉身扶起胡百萬父子,強壓住心中的火氣,臉上掛着一抹微笑:“兩位,既然太子說了讓你們起來,便是一切事情都煙消雲散了,你們二位再這樣跪着,太子若是煩心了,一切就不那麼簡單了。”罷了又將兩杯茶,遞給他們。
胡百萬在商海沉浮數年,自然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他連忙磕了個頭,心下也明白其實司徒定瀾並不敢過於爲難他們胡家,由此也走了個過場,謝道:“謝太子。”
楚河見狀,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獨自走了出去關上門,徒留下屋子裡的三個人,不讓任何人打擾。
對視良久,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古怪,最終還是司徒定瀾先開口:“胡老爺,其實即便是你不來這裡,本王也會親自去你府上去的。胡大人嘔心瀝血爲朝廷辦事,爲人清廉得百姓稱讚,本王早就想親自去拜會一番了。”
“哪裡哪裡。”胡百萬久經世事,也知道太子這番話並非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只好謙虛的笑了笑,說道:“能爲朝廷辦事,太子辦事,實在是胡某人的一生之幸啊。”由此,他直接把此行的目的隱藏在這話裡,想要借這句話,表達自己的忠心耿耿,也好爲將來留一條後路。
胡三胖聽完這話,臉上也越發得意,以前無論是朝廷上的官,還是皇親貴族,來了這安蘭城,無不給胡家一些面子,他以爲這個太子,也不過是那些擅長阿諛奉承人中其中之一,因此對他的敬畏也變成不屑一顧。
他翹着二郎腿喝了一杯茶,又猛的吐出來,臉色微怒:“你這是什麼茶?怎麼這麼苦,難道你想苦死本少爺嗎?”
胡百萬聽完,狠狠地瞪了胡三胖一眼。額頭上的冷汗又蹭蹭冒了出來,這幾天司徒定瀾打了勝仗的事情,傳的安蘭城人盡皆知,現在看來,他也不似傳聞中那般不濟。自家這寶貝兒子如此口無遮攔,難保他不對胡家動手。一時間,氣氛更加尷尬。
胡三胖並不在意,繼續吊兒郎當的坐在胡百萬旁邊,雖然嘴上並不再多說什麼,可臉上的表情充滿了輕視與不屑。
連站在外面的楚河聽到了,都恨不得想要衝進來扇他幾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