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前世居然是提刑官,並且,是宋慈。這大大出乎江成煥所料。
刑警、法醫,似乎有那麼點聯繫,不是必然。
可又覺完全在情理之中,因爲,從他走上工作崗位,原本學的是刑事偵查專業,卻陰差陽錯同卞海波這個法醫攪和在一起,一直不知究竟因爲怎麼了,今兒個似乎有了答案。既然人的順逆好惡,都有因果,有因緣,前世是幹這個行當,這一世理所當然是扯不清。
這輩子,不知今後的道路怎麼走,目前,除了九鳳,這個該死的卞海波恐怕就是自己的貴人嘍。
早先,他還在刑偵學院讀書時就十分敬仰、佩服宋慈,他憑藉對屍體勘驗,獲取線索和證據偵案,的確有其獨到的本領,簡直是料事如神,一度想成爲這樣的人。不曾想,他竟然是自己的前生,呵呵,命運真是造物弄人,真不知道自己的上輩的上輩究竟是幹什麼的呢,不會是乞討的吧,因爲,自己每每還是有自卑感的。
他同時懷疑九鳳所說的這一切的真實性。
因爲,宋慈一直是在屍體上做文章,憑藉屍體上的疑點,傷痕形成的原因和規律,包括屍體上發出來的各種氣味等相關因素尋找細微線索破案,而他江成煥偵破手段的側重點顯然不在這兒,是運用自己在學校裡學到的刑偵理論和現代化的儀器得出來的結論作爲偵破案件的手段,風馬牛不相及。
難道說,社會在發展,在進步,一切隨之發生變化,自身的才能也有相應的變化嘛,纔有時下的命運?難怪自己無端同卞海波攪和一起,應是老天爺的安排,是老天讓自己跟在卞海波身後補充法醫知識。
唉,他真是痛苦之至,一時不知是該相信了,還是不相信爲好。不曾想,一個大活人居然被這種事情糾結煩惱着,說出去,誰聽了都會笑掉大牙。當然,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說出去的,連自己都半信半疑的事情,再說出去,還不以爲你是神經病纔怪呢,什麼鬼呀神的,都這麼說去,古往今來,誰曾親見,要是說自己不僅見過的,並且,是有交往的,怕是連鬼都不相信。
臥槽,七拐八繞的,竟然把自己繞進死衚衕,接下來究竟該如何是好呢,江成煥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卞海波雖說只是一名法醫,同他江成煥沒有什麼直接的業務關聯,但自他從刑警學院畢業走上工作崗位,倆人成了同事,一直很親密。原本以爲,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現在看來,恐怕不是那麼簡直,這背後怕是少不了這個因素,即在冥冥中,便有這種默契維繫着倆人的關係。江成煥是越想越是那麼回事情,現在,更是確鑿無疑。
記得第一次處警,是一起自殺案。原本他是不用去的,自殺嘛,刑警去幹嗎,可是,按規定必須要去,要去查驗自殺的致命傷,並且必須出具勘驗報告。卞海波去了,去時,硬是要拽着他一併去。記得當時他不去,找這個那個的原因推託不去。原本以爲可以不去了,的確,他真是不喜歡這樣的場合,誰曾料想,馬尚魁叫了他去,直接命令他當幫手。不得已,只好去了。
他人是去了,可越想越覺不對勁,還有法醫嘛,幹嗎非得把他這個不是法醫的人拽着,他百思不得其解。一路上心思重重,好不開心,倒惹得卞海波一旁偷偷竊笑。
“噢,原來是你在背後搗鬼啊,要不得嘍,”江成煥恍然大悟似的指着一旁壞笑的卞海波,撂下法醫包,就準備下車一走了之,“我不幹了,這就下車,背後搞陰謀詭計嘛!”
“我勸你別幹這傻事,”見狀,卞海波停止了笑,“你憑什麼說是我在背後搞鬼呢,我能搞什麼鬼呀,你就這樣下車了,算怎麼回事情。再說了,上哪兒不是工作嘛,你敢保證,從這兒下了車子,跑回去了,就一定攤上美差嘛,幹刑警這行當,永遠沒有幸運的好事情,說不定會攤上更不順心的事情呢。在我這兒,怎麼說還有我在前面頂着,你不過是打打下手,遞遞東西而已,又不讓你直接伸手,何樂而不爲。再說了,你是知道的,這只不過是一起自殺案件,去,不過是履行一個手續,做做樣子而已,輕鬆快活的事情丟下不管,偏偏跑回去,不是我嘴巴賤,說不定你這一回去就攤上什麼倒黴的事情,得不償失。還有,讓馬尚魁看見了,怎麼解釋,搞不好還得罪了他。”
說的確實有道理,江成煥雖然沒有表示贊同,但伸下車去的腿慢慢地縮了回去。
“哈哈,不聽老人言,吃苦在眼前。”見狀,卞海波笑了。
“你賣什麼老啊,比我長不了多少時間的。”江成煥不以爲然。
“你是比從警時間,還是求學時間,還是年齡啊,”卞海波瞪着他說道,“比什麼,我都比你要長,是當然的前輩,你還是認命吧。”
不知怎麼了,江成煥聽了卞海波這樣對他說話,並沒有半點反感,相反,還有那麼點親切感,他竟然嘿嘿地傻笑了。其實,箇中原因並不複雜,一是因爲卞海波說的是事實,的確,卞海波資歷比他老,且年齡比他長,是老大哥,沒有胡侃,二是覺得卞海波這個人有親和力,雖然說不上什麼具體的好來,但就是給人這種印象,這麼說了,不僅沒有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感覺,反倒有了一種無距離的親密感。
江成煥一直沒有問原因,爲什麼每次勘驗時,總喜歡捎上自己,都是把他江成煥拽着當他的助手。反正每次喊了他,便跟着去了,也不問爲什麼。並且,幾乎每次都是十分愉快的合作。現在看來,這不是偶然,指不定果真同自己的前世是提刑官真有關聯,冥冥之中一切都是確定好了的。
不幹法醫不知道,其實,這一行當真是要有一定生理和心理素質的,因爲,你不知道每次面臨的是怎樣的屍體,在江成煥看來,什麼可怕的情形都有可能出現。事實的確如此,陪卞海波勘驗碎屍案,是他目前承受的心理壓力最大的一次,唯獨那次,他一反常態,抑制不住內心的翻騰嘔吐了,並且,一泄千里,噴濺了卞海波一身的污物。法醫就是法醫,卞海波沒有表現出半點厭惡的表情,如同平常吃飯時不小心灑落在身上,他有條不紊地拿了衛生紙慢條斯理地拂拭了一下,把紙丟棄一邊,繼續操作起來。
雖然在那一刻,江成煥很不好意思,但他根本顧及不到卞海波身上來,因爲,他胃裡繼續翻騰着,他緊趕慢趕跑向一邊去繼續吐去,根本管不過來,幾乎把黃膽都吐了出來。他根本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真有這麼兇殘的人,對自己妻子下如此很手,殺了便算了,還碎屍,且把屍塊丟進了廁所裡。這還是人嘛,連畜生不如。江成煥整個人幾近崩潰。
這起案件在法醫屍檢結論的有力佐證下,很快破了,如同前面自殺那起案件一起,皆因婚姻破裂造成的悲劇。江成煥從中看到了人性脆弱和兇殘的一面,並且,通過長期同卞海波的協作,進一步確認,人類的確有靈魂,並且,是永生。
爲此,他同卞海波專門探討了這個領域裡的看法。
靈魂的確存在,並且永生。
“是的,我有同感,”卞海波點了點頭,“尤其,長期同屍體接觸,更有這方面感應。”
“感應?”卞海波的回答提起了江成煥的興趣,他本能地睜大了眼睛。
“這裡所說的‘感應’是一種生理機能上的變化,促使心理上的某種條件反射,”卞海波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我也不能夠完全確認這其中究竟有什麼講究,以我個人的體驗,經過長期的實踐,每臨其境時,總覺着可以直接同屍體靈魂直接溝通。我把這種溝通稱之爲心靈感應。”
“啊,心靈感應,竟然還有這種說法啊,真是新鮮,我還是頭一次聽你這麼說呢,簡直不敢相信。”
“別說你不相信,我自己往往在恍惚中,怎麼會有這樣的一種情形出現呢,人的心理究竟由什麼構成,怎麼還可以同死去的人有這種形式的溝通,真是個謎。”
據卞海波介紹說,是因爲同他是合作伙伴才說來聽,每當夜深人靜時,他腦海中都會浮現屍體的幻影,並同他說話。可想而知,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境,簡直就是如臨陰曹地府一般。現在習慣了,好多了,記得一開始,那真是把他嚇得不輕。
那次,他因白天太疲勞,早早地入睡。睡夢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幻影,分明就是白天勘驗的那個屍首,活靈活現地出現在他面前,表情十分豐富。記得那是一具被姦殺的屍首,是個十分漂亮的女孩,白天,他還在嘆息死得可惜,夜晚居然同他聊上了。
這起案件,江成煥是有印象的,他記得是去幫了忙的,也有同感,女孩確實漂亮,因而,卞海波說起時,還有印象。有時候,美貌也是一種災難,對於這個女孩來說,美貌就是她的致命傷,她的命運,完全是因爲她的美貌,發生根本改變。
那個女孩同卞海波形同知己一般地敘述整個案發的經過,說是那個惡棍貪戀她美貌,半路上劫殺了她,害得她現在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黃泉路上不知去向,好孤單,真想有一個人陪一陪她去奈何橋畔。女孩說到這裡,瞪着雙眼望着卞海波。
卞海波頓時驚醒。
他摸摸額頭是一頭的冷汗,這場面太嚇人了,害得他那一晚沒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