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進屋時, 發現廳子裡沒人,倒是一眼便瞧見司竹正規規矩矩的候在了臥房門外。
司馬竹瞧見了春生, 立馬朝着她恭敬的福了福身子,只輕聲的道了聲:“姑娘。”
春生聞言,微微頷首,沉吟了片刻,只低聲問着:“爺···在裡頭吧。”
司竹立馬回着:“是的, 姑娘, 爺正在裡頭看書···”
春生雙手交握在小腹前,微微握緊了下,復又擡眼往裡頭看了一眼, 猶豫了下, 便垂着眼朝着裡頭走去。
司竹立馬替她將門推開了,將她迎了進去。
沈毅堂正坐在窗子前的搖椅上看書, 搖椅左側設了一道梨花木矮几,上面置有一套茶具精緻的茶具,上好的紫玉壺, 玲瓏白玉杯,茶壺裡還冒着熱氣。
換了一身墨綠色的常服,比頭幾回瞧見時穿的深紫色要顯得輕便了許多,但是,這樣濃烈的色澤,倒是顯得沉寂,壓抑了些, 只給人有種莫大的距離感。
正背對着坐着,手裡拿着一本書,春生進屋時,也沒有回頭,自顧自的看着。
背影挺得很直,有些威嚴的味道。
與以往很是不同。
春生瞧了目光微閃。
見他未置一詞,沒有一絲反應,便也只裝作沒有瞧見,直接進去,走到了梳妝檯前。
方纔的菱蘭很快便領着兩名小丫鬟端着溫水巾子進來伺候洗漱。
素素按着春生的喜好,重新尋了身素淨輕便的衣裳伺候她換上,又接過巾子,打溼了擰乾,將巾子遞到了她的手中。
春生自己拿着擦臉潔面,又洗了把手。
屋子裡靜悄悄的,全程沒有一個人說話,一個個動作放得極輕,便是連一慣活潑鬧騰的素素瞧着這氣氛,也是閉口不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整個屋子裡,只聽得到春生洗漱的聲響。
春生洗漱完後,便見菱蘭領着小丫鬟們退下了,一旁的司竹候在原處,朝窗子前的主子瞧了一眼,便又看着春生。
只小心翼翼地問着:“姑娘,廚房方纔派人過來通傳,說是晚膳已經備好了,可是要備膳?”
春生聞言,一時下意識的往那邊瞧了一眼,便道着:“吩咐擺膳罷。”
司竹聞言,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兒,忙朝着春生福了福身子,道着:“是,奴婢這就去。”
說完,便立馬去廚房通傳了。
屋子裡便又徹底安靜了下來。
素素往那邊窗子處打探了一眼,只壓低了聲音衝着春生道着:“姑娘,今日累不累?素素幫你捏一捏肩吧···”
春生只輕輕地搖了搖頭,道着:“不用了,待會兒便要用飯了···”
頓了頓,便又問着:“你今日定也累壞了吧?”
素素直搖着頭道着:“不累,整日悶在府裡才覺得累了,出去了我不知道多快活,一點兒都不覺得累——”
話音剛落,便忽然聽聞一道大的聲音響起。
春生與素素紛紛擡眼看過去。
便瞧見一直默不作聲地那人忽然只將手中的書用力的扔在了一旁的几子上,在安靜的屋子裡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其實力道許是也並不太重,只是動作有些突然罷了。
春生與素素見狀不由對視了一眼,止住了交談。
素素微微縮了縮脖子。
春生倒是復又往那頭瞧了一眼,見那人依舊背對着坐在了那裡,一動未動,倒是微微抿了抿脣。
沒過多久,外頭司竹過來通報,說是已經擺好了晚膳了。
春生領着素素正要出去,頓了頓,只瞧見司竹有些爲難的立在沈毅堂身後,一連緊張的喚了兩道“爺”,也不見任何迴應。
只有些束手無策的看着春生。
春生見狀,猶豫了片刻,便緩緩地走了過去。
只見那人微微合着眼,一隻手撐在太陽穴處,躺在搖椅上,似乎睡着了。
往日裡風流不羈的面上此刻並無多少表情,原本那多情肆意的桃花眼合上了,此刻,只剩下剛毅如刀削般的輪廓,挺立的鼻翼,薄薄的脣。
這才發覺,原來沈毅堂竟是可以如此冷峻的。
神色似乎有些疲憊。
想起方纔那番舉動,只覺得有種陌生的熟悉感。
春生微微靠近了他一步,半晌,只試探般的探着手往他靠近,就在手將要接近他的面部時,她的手腕子猛地便被只大掌一把給握住了。
像是鐵鉗一樣禁錮着,瞬間動彈不得。
只見原本緊緊閉合的雙眼嗖地一下睜開了。
像是一把利劍似的,直直的朝着春生射來。
春生輕輕地掙扎了下。
他看了她一眼,便鬆開了。
春生微微咬着脣,淡淡的收回了手,置於腹前。
頓了頓,只朝着眼前的人淡淡的道着:“外頭已經備好了晚膳,請爺過去用飯。”
沈毅堂只眯着眼看着她。
半晌,喉嚨裡淡淡的“嗯”了一聲,面上並無多少表情。
隨即,便又伸手揉了揉眉心。
眼睛在她腰間的那雙手上停頓了片刻。
便從搖椅上站立了起來,一言不發的邁着步子往外走去。
春生盯着他的背影瞧了片刻,許久,只默默地跟了上去。
用膳席間,全程並無多話。
席上的菜色口味偏清淡,春生只垂着眼,秉承着食不言寢不語的美德。
素素在一旁替她盛了一碗湯,春生接了安靜的喝着,依着平日裡的習慣,吃了一碗米飯,吃了些肉類及素菜。
她原先的胃口極小,但是這兩年被林氏壓着,倒是養成了些吃食方面的習慣,每一頓飯不在小口小口的挑着吃了,即便是胃口不好,也得強壓着多用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只覺得他似乎看了她一會兒,隨即這才舉着筷子慢慢的吃了起來。
一時,相顧無言,倒也相安無事。
用完飯後,那沈毅堂便一言未發的去了書房。
一桌子菜並沒有動過。
春生瞧着許多菜式都沒有動過,便讓素素分給院子裡的人吃了。
臥房裡。
春生立在牀榻前發了會子呆。
瞧着牀榻上鋪着猩紅的錦被,上頭繡着鴛鴦戲水的圖案,一時便有些晃眼。
素素忙完了後,便過來了,瞧見春生立在牀榻前不知道在想着什麼,想得微微有些出神。
素素便走了過去,替她鋪開了被子,薄薄的錦被在牀榻上散開來,素素一邊收拾着,一邊猶豫的春生問着:“姑娘···今夜···今夜那位秦公子亦是歇在這裡麼···”
一時快言快語的問完,便又有些後悔。
擡眼偷偷地瞧了一眼春生,見她神色不礙,素素抿了抿嘴,半晌,只便又忙轉移着話題道着:“姑娘,不早了,我去吩咐人將水擡過來,您先沐浴罷···”
春生聞言,點了點頭。
見素素轉身便要去吩咐,春生忽而一把喚住了素素,沉吟了片刻,只對着她道着:“今夜你便搬去外頭那間偏房吧,往後這裡頭不用你守夜了···”
素素聞言有些詫異。
半晌,只咬着脣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沈毅堂從書房回來的時候,春生恰好正在裡頭浴房沐浴。
素素在裡頭伺候着,司竹候在外頭。
見沈毅堂回來了,立馬恭敬的道着:“爺,姑娘正在沐浴。”
沈毅堂聞言微微一愣。
隨即,便下意識的擡眼往一側瞧去。
隔着一道屏風,隱隱約約能夠瞧見熱氣繚繞,及若隱若現的身影。
春生只背對着坐在了浴桶裡,露出一顆腦袋,及兩點圓潤的香肩。
浴桶裡撒了些花瓣,是菱蘭特意吩咐從園子裡摘採回來的。
她覺得有種淡淡的清香,並不刺鼻,這幾日便一直用着這些花瓣泡澡。
一聽到外頭司竹的聲音,裡頭春生與素素分別頓了頓。
不多時,春生便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沈毅堂就立在不遠處,恰好轉過了身子,一擡眼便瞧見春生穿着一身凌白裡衣,披着滿頭青絲從裡頭走出來。
面上是脂粉未施,只許是泡着溫水,小臉被薰得泛紅。
而身子卻早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含苞待放了。
儘管穿着一身略微寬鬆的裡衣,卻依然遮掩不住滿身的芳華。
在沈毅堂的記憶中,春生是青澀而稚嫩的,然而這一刻,那眉眼,那容顏,那儼然已是妖嬈、飽滿的身段——
沈毅堂面上面無無情,然而垂落在一側的大掌,只用了的握緊了。
春生只飛快的看了他一眼。
便接過一旁司竹遞過來的薄披披在了身上,忙邁着步子越過他快速的往裡去了。
沈毅堂回頭看了她一眼,半晌,直徑往浴房裡去了。
待沈毅堂出來時,屋子裡的丫鬟皆已經退下了。
屋子裡靜得很。
他擡眼四處瞧了一眼,四下無人。
待往裡走了幾步,只猛地瞧見那猩紅的被褥下已是微微的隆起,被褥外露出了一個小腦袋,正安靜的躺在了枕頭上,背對着向裡側靜靜地躺着。
沈毅堂在原地立了片刻,便緩緩的邁着步子,一步一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