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堵了約莫半個時辰, 方纔入城。
剛入城, 便有暗衛前去打點好了, 住的是汴城最大的客棧。
自從在馬車裡的那一陣沉默後,沈毅堂的臉便隱隱有些繃着的趨勢了。
一路上, 沒有怎麼開口說話。
許是瞧着氣氛不對,晉哥兒坐在春生身邊, 亦是小心翼翼的, 便是與春生說着話, 也隨着壓低了聲音。
只晉哥兒雖然懂事老成, 到底還只是名六歲的小孩子, 到了曾經熟悉的地方, 自然是激動連連。
不一會兒, 只小心翼翼的掀開了簾子偷偷往外瞄着,時不時指着外頭熟悉的景緻激動地與春生說道着。
春生偶爾回幾句,說話間,只忍不住偷偷擡眼瞄了對面那人一眼。
沈毅堂脫了鞋, 半躺在了軟榻上, 一隻腿彎着, 手隨意的搭在了膝蓋上,戴着玉扳指的大拇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
只微微閉着眼, 正在閉目養神。
許是察覺到春生的視線, 原本合上了雙眼,只嗖地一下睜開了,微涼的目光直直的便朝着春生瞧了過來。
春生微怔, 只忙不迭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只歪着頭,用手撐着腦袋,繼續與晉哥兒有一下沒一下的說着話。
到了客棧後,下馬車之前,只淡着一張臉,提醒了下春生,對着她說了兩個字:“面巾。”
春生戴好面巾後,他便抱着晉哥兒先下馬車了。
隨後,還是也抱着她下了馬車,只是將人放下後,一言不發,轉身便往裡頭去了。
晉哥兒偷偷拉着春生的手,只踮起了腳尖抱着春生的胳膊,春生微微側着身子,便聽到晉哥兒湊到她的耳邊,小聲地問着:“姐姐,你是不是惹叔叔生氣了···”
春生聞言,擡眼往那人背影瞄了一眼,微微瞥了瞥嘴,只衝着晉哥兒小聲地回了一句:“沒有,不用搭理他——”
晉哥兒聞言只微微蹙着眉,顯然是不信的。
瞧着春生瞥嘴的動作,又瞧着那沈毅堂一言不發的背影,圓乎乎的小肉臉一時皺得起了褶子。
半晌,只忽然“哎”地一聲,似乎頗爲無奈似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兒。
春生見狀,微微一笑,只伸着細長的手指,戳了戳晉哥兒的腦袋。
姐弟兩個這纔不緊不慢的隨着一道進去了。
用過飯,沐浴洗漱完後,春生披着件薄薄的斗篷到隔壁屋子去看晉哥兒,素素守在了晉哥兒屋子裡。
小傢伙趕路有些累了,用完晚膳後還練了半個時辰的字,這會子春生過來時,已經眯着眼睡着了。
素素在一旁收拾東西,春生閒來無事,便也隨着一起收拾。
完了,又有一下沒一下的拉着素素說着話,素素累了一整日,來了睏意,只拉攏着眼皮子對着春生道着:“姑娘,今個兒趕了一天的路了,您快去歇着吧···”
春生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未曾撒手,半晌,想了一下,只猶豫着道着:“我···我今晚歇在這屋裡吧,好久···好久不曾陪過晉哥兒呢···”
素素雙手撐着下巴,頭一點一點的,下意識的道着:“那那位爺怎麼辦啊···”
一時,說到這裡,雙眼只忽而嗖地一下睜開了,人似乎清醒了過來,直勾勾的盯着春生道着:“姑娘,您方纔說的什麼?”
春生見素素睜大了眼,一動未動的盯着她,只忽而笑眯眯的打趣着:“姑娘,我說今日你怎地如此奇怪,一直賴在這裡不走了,該不會是···你與那位,你們兩個···該不會是鬧彆扭了吧···”
素素覺得新鮮,因爲在她的心目中,春生向來淡然,無論遇着什麼事兒,總是不驚不慌的,在素素看來,便是天塌下來,她也不會慌張,橫豎有她們姑娘頂着呢。
春生永遠是素素心目中的精神支柱。
只忽而覺得這段時日以來,自家姑娘開始變得···嗯···怎麼說,平日裡還是與往常那般無二,只是,只要在那位跟前,便開始變得···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嘴硬心軟?
素素也不知該如何形容,總之,與平日裡相比,總是會有那麼些不同。
以往住在靜園時還不算明顯,只覺得乃是從這一路開始的,尤其是這一日,這會兒。
春生被素素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視線有些亂飄,末了,將杯子裡的茶一飲而盡,只瞪了對面的素素一眼道着:“瞎說什麼了,我隨口說說罷了,好了,今兒個時日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吧,我回屋了···”
只將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不輕不重的一番,春生便立馬起了身。
素素只捂着嘴,盯着春生的背影一個勁兒的偷笑着。
春生一打開門,便瞧見一道身長屹立的身板堵在了門外。
猛地一時撞見,春生被唬了一跳。
一擡眼,便瞧見那沈毅堂抿着嘴,正眯着眼看着她。
裡頭穿着一身凌白的裡衣,外頭披着一件長長的袍子,長長的頭髮披在了身後,已經沐浴完了。
春生想着素素嘴裡方纔那句“鬧彆扭”,一時,心裡有些微微不大自在。
半晌,只冷冷淡淡的道着:“你立在這裡做什麼?”
沈毅堂未回話。
春生只咬着牙,直徑往屋子去了。
只覺得身後的人不緊不慢的跟了進來。
方一進屋,門剛合上,春生只覺得眼前一黑,只忽而覺得整個身子一翻,只被一道大力推了一把,整個人忽而被一把抵壓着趴在了門背上。
春生頓時被嚇了一跳。
一下刻,只覺得有粗粗的喘息聲在耳邊響起。
春生一時被抵押着,趴在門背上,絲毫動彈不得。
外頭是過道,儘管這一層都被包了下來,四周並無外人,可是,春生知曉,他的暗衛就在周圍守衛着。
這樣大的動靜,就在門口的位置,怕是早就被驚動了。
春生一時又羞又氣,被他壓着,又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來。
半晌,只咬着牙,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道着:“你要做什麼,還不快撒手!”
身後的人還是不說話,卻是用結實的胸膛,只一把將她壓得緊緊地。
忽地只喘息着湊了過來,一把含住了春生的耳垂。
繼續着白日裡在馬車裡未完的事兒。
第二日春生醒來時,已是到了中午。
身子有些累,有些酸,卻沒有上回那般疼痛難受了。
方要起身時,身子忽而一頓,腰下又是墊着兩個軟枕。
春生拿在手中,盯着瞧了片刻,只微微皺起了眉來,沉思了許久。
恰逢外頭素素端着熱水進來了,瞧見春生已經醒了,立馬問着:“姑娘,您醒了,餓不餓?要不要先用點東西,墊墊肚子?”
春生說先沐浴,視線往屋子四處瞧了一眼,只忽而問着:“晉哥兒呢,他在做什麼?”
春生邊問着,邊掀開被子起了。
素素忙拿着披肩給她披上了,又將剛兌好的溫水端了過來,衝着洗漱的春生回着:“爺今兒一早便領着小少爺出去遊玩去了,說是···說是要逛逛這汴城——”
春生聞言,擦臉的手微微一頓。
素素似乎有些不滿似的,微微噘着嘴,只在一旁喋喋不休的道着:“這爺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待姑娘起了,領着姑娘一道去逛逛——”
春生卻是擡着眼,瞧着素素,嘴裡道着:“甭拿我說事兒,我看是你想要去逛吧——”
素素聞言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半晌,卻有是理直氣壯的道着:“我是想去來着,難道姑娘不想去麼?”
春生倒是無所謂去不去。
汴城是個美食聖地,春生一家子游歷時,曾在這裡停留過,住了兩個月,晉哥兒彼時年紀小,貪圖這裡的美食,素素亦是個貪嘴的,是以,二人便對着這裡情有獨鍾。
沈毅堂昨日有些生悶氣,一整日未曾與她說話,到了晚上還折騰了她一宿。
許是,聽聞她曾來過這裡吧。
她知道他定是派人找過她的。
關於她離開的那兩年,像是個禁忌似的,他從未開口問過,她自然不會主動提及。
那是她與他之間,完全沒有任何交集的兩年。
也是他們兩人之間存在的一個結,至今尚未曾解開過吧。
他們在汴城一共待了三日,第三日時,倒是領着春生一道外出逛了逛。
在後來,每經過一座城時,他便會咬着牙問她:“這裡去過沒有?”
春生一說去過,他便會命人停止趕路,入城休整。
一路回京,她曾經去過的地方,走過的路,他也要再隨着她重新走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