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陸小果竄到小喜身邊,邊說邊脫掉衣裙,“一會兒你穿我這身衣服出去,低着頭別說話,出了大門自有人接應你。”
小喜依然沒有反應。就連陸小果已經光着上半身,她都像是沒有瞧見。
陸小果以爲她是因爲害羞纔不說話,便自顧自道:“你不用怕,我既然來了,拼了命也要救你出去,我……”
“我不走。”
她的聲音不大,陸小果以爲自己聽錯了,頓住道:“你說什麼?”
小喜慢慢轉過頭,目光堅定,“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
陸小果手伸向她的額頭,“你被他們灌了迷魂湯了嗎?”
小喜冷冷甩開他的手,“我的事與你無關。”
陸小果急得火上房,“就算我對不起你,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賭氣啊!”
可不論他怎樣勸說,對方就是不爲所動。
陸小果知道再也耽誤不起,狠下一條心,打算冒一次險,把她敲暈了再想辦法弄出去。
這時院子裡響起一陣腳步聲。
“總管不見了!”
“那個女人也不見了!”
“快關閉大門,別讓她跑了!”
陸小果心一沉,他知道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只要葉孤山不在,他覺得還是可以拼一拼,硬闖出去。
他回身去拉小喜的手,對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就是一口。
陸小果疼得險些叫出聲來,等他抽回手,腕子上已經多了兩個血淋淋的牙齒印。
腳步聲越來越近,陸小果明白小喜是鐵了心不打算跟他走,只能長嘆一聲,從窗戶翻身而出,直接上了屋頂。
城主府裡的家丁下人就算有些功夫,也不會比他的輕功更好,他救不出小喜,全身而退還是不成問題。
到目前爲止,陸小果的心情還算輕鬆,直到他看見立在屋頂上的另一個人爲止。
陸小果飛上屋頂時,百分之百肯定城主府大大小小几十間屋頂上沒有一個人。然而他剛剛竄過一個屋脊,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而且看那人的身形,彷彿已經佇立在那裡很久。
陸小果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險些從屋頂上掉下去。
葉孤山!
陸小果緊緊握着短劍,全身都在顫抖。
向葉孤山挑戰絕對是一條死路,可若棄劍投降就等於是背叛組織,同樣死路一條。
他已沒有選擇,葉孤山也不會給他機會選擇。
夜風中響起一陣刺耳的尖嘯聲,那是劍鋒刺破空氣的聲音。
只有快到無與倫比的出劍,才能發出如此尖銳的聲音。
兩個人影在黑暗中短暫而飛快的交錯而過,其中一人便如斷線的風箏般重重跌落到地上。
院子裡同時響起一個女人的驚呼聲。
嬌十八驚恐的看着已被重重劍網封鎖在地的陸小果。
陸小果身體微微動了一下。
他居然還沒有死!這讓他自己都萬分驚訝。
葉孤山劍下從未有活口,陸小果也從不認爲自己的身手已經快到能躲過葉孤山致命的一劍。
“你的身手比我想象的要好。”葉孤山收回長劍,縱身躍下,慢慢走到陸小果身前。
衆人立刻退開,被葉孤山刺中一劍的人,絕不可能再有反抗之力。
“你之所以還活着,是因爲我有話要問你。”葉孤山冷冷道,“是誰派你來的?朱拓?”
陸小果微微喘息了一下,葉孤山的一劍其實並未刺中他的要害,但直覺告訴他,他越是表現得重傷不治局面對他越是有利。
“與少主……無關。”
葉孤山正待開口,有人嬌笑一聲,搶着說道:“依我看,他是爲了那個人來的吧?”
葉孤山的目光轉向身旁的嬌十八。
嬌十八朝柴房的方向努了努嘴,“葉總管不就是在柴房附近找到的嗎?”她用扇子掩住嘴,似是自言自語,“我早就說過那個小丫頭有情郎,城主還不相信……”
陸小果明白嬌十八是在幫他,只是他又不願意把小喜扯進來,只有繼續沉默。
葉孤山問他:“真是如此?”
陸小果不予回答。
嬌十八眼珠一轉,“把那個小丫頭叫來對質,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嗎?”
葉孤山思索片刻,吩咐人去帶小喜。
“你認識這個人?”葉孤山冷聲質問小喜。
小喜雙目低垂,半晌,慢慢點頭。
陸小果心裡有種莫名的感動,無論如何,小喜對他還是有幾分舊日之情。
葉孤山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陸小果,繼續問道:“他是爲你而來?”
小喜又點了點頭。
葉孤山的神色有了明顯變化。
陸小果道:“來救她是我自己的意思,與她無關。”
嬌十八很很合時機的嗤笑一聲,“你說的倒輕巧……”
不知嬌十八的笑聲是否刺激到小喜,小喜突然大聲道:“我本來就沒打算跟他走,就算死,我也寧願死在城主面前!”
她說着就突然衝向一旁的影壁,兩個家丁手疾眼快拽住她,總算阻止了慘劇的發生。
這一幕大大出乎陸小果的意料,他甚至有些蒙了。
葉孤山面無表情道:“只要你肯說出劍的下落,我可饒你不死。”
小喜慘笑一聲,“果然如此,若不是因爲那柄劍,你永遠都不會拿正眼看我一眼。我從早到晚服侍你,你的眼睛卻只盯着那柄劍!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你心裡卻還不如一塊鐵!”
小喜只是城主府的一名婢女,而這些話卻早已超出一個婢女的本份。
在場衆人,除了葉孤山和嬌十八,每個人的心裡都在劇烈翻滾,尤其是陸小果。
他終於明白,原來小喜一直暗戀葉孤山,而她偷劍的目的也無非是要引起對方注意。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小喜偷的到底是哪把劍!
對葉孤山來說比眼珠子還重要的劍只有一柄,就是已經到了自己手上那柄故人之劍。至於藏有寶藏秘密的那柄前朝之劍,按朱拓的說法,葉孤山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退一萬步說,葉孤山就算很珍視那柄忘情劍也不會把這麼一個備受黑白兩道甚至魔教關注的燙手山芋整天帶在身邊。
他飛快看了一眼嬌十八,嬌十八的目光也剛巧投過來,還朝他微微一笑。
對方那會意的笑容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想。
陸小果立刻氣血倒流,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雖然他並不清楚嬌十八是如何做到的,但很明顯是她蠱惑天真善良的小喜去偷劍,然後坐享其成!
自己借刀殺人的計劃還未實現,幼年的玩伴就已經成了別人的替罪羔羊!
陸小果深深陷入懊悔和自責當中。
劍就在自己手上,只有自己將所有的事情都攬過來,纔有可能救小喜一命。
陸小果大聲道:“她說的不是事實,事實是……”
話未說完,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事實是這不過是一對苦命的小鴛鴦,而你卻要狠心拆散他們。”
陸小果不可置信的回頭,愣愣看着站在月亮門裡的朱拓。
朱拓揹負雙手,神態悠閒如同在自己後院散步,一點擅闖他人府邸的自覺都沒有。
葉孤山皺眉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家丁們一聽主人語氣不對,立刻上前被朱拓圍起來。
朱拓慢慢朝前走,家丁們也只能跟着他的步速往後退。沒得到明確指示前,他們也不好直接動手。
“今日有人以葉城主之名約我在瀟湘樓見面,卻埋伏了數十名殺手在約定地點,在下九死一生,想着還是先過來見見老朋友。”
葉孤山道:“你認爲是我要殺你?”
朱拓道:“曾經以爲,不過看到葉城主三更半夜還要忙着處理家務事,便知曉定不是葉城主所爲。”
葉孤山道:“既然如此,你爲何還不走?”
朱拓道:“走當然是要走,不過卻不是我一個人走。”
葉孤山看了看陸小果,“你要帶他一起走?”
朱拓:“不光是他,還有他的心上人。”
她不是我的心上人。
陸小果張了張嘴,卻未說出一個字。這種時候,自己說這些只能是給朱拓添亂。
葉孤山似是不能相信,“你要帶走我的人?”
“既然有人能陷害葉城主,當然也能陷害這位姑娘。”
葉孤山挑眉道:“此話怎講?”
朱拓看了看小喜,“我雖不知此事的幕後主使,卻願爲葉城主查明此事,前提是將這位姑娘交給我。”
葉孤山冷冷道:“我爲何要相信你?”
朱拓淡淡一笑,“在下願以一人爲質。”
衆人似乎這才發現,朱拓的身後,還有一個胖胖的身影。
陸小果眼珠子都直了,大眼程不是在外面等着接應自己嗎?怎麼會跟朱拓在一起?
大眼程的表情儘管不是太情願,還是往前走了幾步。
朱拓道:“在下以程老闆換這位姑娘,不知葉城主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