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帶着千雪七彎八拐地到了一處十分隱蔽的洞口,裡頭是個鐘乳洞,洞壁淌着水,滴答滴答作響,因是天然形成的,路很不好走。
等兩人進去了,洞口就消失了,與周圍的山地融爲一體,沿着特意建好的螺旋樓梯,又繞了好幾圈,纔到臨時的大本營,豁然開朗下,人影攢動,就像個軍營,兵種豐富,各司其職。
千雪張大了嘴,從沒想過洞底會是這樣的情景。很快,她就看到了一個帳營,裡頭有她最熟悉的人,她立刻奔了過去。
“主公!”
頃刻間,她就跪在了莊嚴博面前。
莊嚴博趕緊扶她起來,“做什麼下跪!?起來!”
聯盟和世府不一樣,金家掌權那會兒,皇權至上,就像古代皇宮那樣,見到主子都是要磕頭跪的,雖說早有反抗,但千雪從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有些習慣改不過來。
她哭着站了起來,梨花帶淚地說道:“主公,救救小姐,她太苦了。”
聽聞,莊嚴博的臉色便不好了,攥緊了拳頭,“有話慢慢說,別哭,我聽着。”
千雪知曉他心裡是有自家小姐的,趕緊抹乾眼淚,將事情細細地與他說。
其實不說,莊嚴博也早知道怎麼回事了,但縱使如此,千雪說的那些仍讓他痛徹心扉。
九歌緩緩走了過來,給足兩人敘舊的時間,等差不多了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們小小姐的身體情況?要具體些的。”
千雪每日都在孩子身邊,怎會不知道,當即點了點頭。
“那就好,你跟我來。”
千雪詫異地看向莊嚴博,她是隻相信他的。
莊嚴博道:“這位是九歌,夜家宗主的十二護衛之一,是可信的人,這次他帶了一個人過來,叫天行,是夜家最好的醫生。”
“不是陌醫生?”
天行縱然醫術不比陌如玉差,但外頭的人對他知道得太少了,論名望肯定不如的。
“陌醫生不方便過來,但是這位天行大人也是位神醫,醫術也很好,有過之而不及,你安心,我不會拿孩子的身體開玩笑的。而且天行大人也是夜家宗主親自指派的。”
“主公說的是葉嬈?”即便早已知道妖嬈的身份,千雪還是習慣稱她初見時的名字。
“是!”
千雪皺眉,她沒忘記當初自家小姐和夜妖嬈是死對頭,不過是沒擺在明處。
莊嚴博看出了她的疑慮,道:“我和夜辰現在是盟友,他的妻子自然也是我的盟友,而且夜家人都不是小心眼的人,你大可放心。”
“既然主公這麼說,我就相信她。”
“嗯,你先去吧。”
九歌便帶了九歌去了天行那。
天行是個閒不住的人,正幫着聯盟軍的人挨個檢查身體,尤其是那次聯盟和白烏鴉大戰時受傷的幾人。
九歌走到他身邊,先與他耳語了幾句,說時,天行的眼神就瞟向了千雪,然後點頭回了幾句。
千雪見他神情冷峻,似是個不好相處的人,沒跟着過去,站在了一旁。
知書剛抽完一管血,看到了她,高興道:“千雪,你怎麼來了?”
這小子剛纔還悶悶不樂的,活似抽他的血跟要了他的命一般,這會兒高興地像只捕到吃食的鳥,歡快極了。
朗坤揶揄道:“看看,看看,我說什麼,我們這就缺漂亮姑娘對不對?”
聯盟軍裡的女人是真的少,風茹之外,也就十來個。
幾人在金家沒倒前,和千雪也是認識的,只是當時境況不允許他們走得太近。
知書圍着千雪轉,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小子喜歡人家。
千雪被他慰問了一番,臉都紅了,是不是兩情相悅不清楚,反正不討厭。
天行將抽好的血都放進容器裡,咳嗽了一聲。
對於朗坤,知書這些人來說,天行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格外尊重,齊齊回頭看他。
天行道:“抽完血的一邊去,別礙我眼。”
知書摸摸鼻子,退了一步,朗坤也將位置讓了出來給千雪。
千雪愈發覺得天行不好相處,來這有些後悔了。
天行可不管她心裡是怎麼想的,從醫藥箱裡翻了一包東西出來,直接扔給她。
她慌忙接住,打開一看,是幾支藥劑,有服用的,也有加在點滴裡的,她擡起頭疑惑地看着他。
天行頓覺得這丫頭蠢死了,但作爲醫生醫囑還是要說的。
“這是針對你家小姐生的娃的開的藥方,我和陌如玉一起研究出來的,服用的藥劑,一天四次,一次5毫升,記住5毫升,不能多。還有就是注射到點滴裡去的,一支一次。如果她發燒就兩支。”
他的醫術,千雪不是很瞭解,但聽到這些藥劑也是陌如玉開的,心裡就安生了,高興道:“是不是吃了這些,用了這些,小小姐的病就能好了。”
天行鄙視了一眼,“你當我們是神仙啊,你家的那個孩子先天不足,這些只能治標不能治本,而且我只開了一個療程的,接下來的療程還得換。她年紀還太小,手術是撐不住的,暫時只能靠藥物調理,具體的還得讓我看過才知道。你先將你家娃娃的情況告訴我,我看是不是要再添加一些。”
聽到這些,千雪趕忙跑上去,一五一十地說,只要小小姐的命能保住,她什麼都願意做。
**
帳營裡,莊嚴博和九歌都對着電子地圖細細勘察,那地圖赫然尉遲府的。
九歌道:“宗主吩咐過,動靜要小,不能大。不要力敵,只能智取。”
這話上回救顏家的時候,她也說過。
動靜小,是怕鬧太大,會引來白烏鴉,就是引不來,世府的軍隊也不容小覷,畢竟人數要多他們太多了。
至於智取……不智取,動靜怎麼會小?
莊嚴博明白他的意思,回道:“後天是沈運梅的生日,她這個人愛慕虛榮,每次過生日都會大辦,我收到消息,她宴請了不少達官貴人,我們會比往常更有機會混進去。”
九歌點點頭,“要救人不難,關鍵是怎麼不被發現,金悅桐是第一夫人,婆婆過生日,她肯定是要招待賓客的。若是她長時間不出現,尉遲府的人不發現,賓客們也會覺得奇怪。”
“按照千雪的意思,她近來只關心女兒,很少出去走動,這個理由或許可以用。”
九歌搖頭道:“沈運梅估計不會讓她關在房裡,畢竟這個老虔婆要面子,逼也會將她逼出去。”
莊嚴博聽不得這些,聽了心裡就難受。
他的心情,九歌怎麼會不明白,拍拍他的肩道:“部署還是得花時間精進,這個日子行動絕對不會錯,但手法還是要再穩妥些。你心裡不舒服,我能明白,但忍一時痛,就能救她脫離苦海,這筆賬不虧。”
九歌很少會這麼安慰人,大多時候他哼哼兩句就完事了,除了妖嬈,其他的人或事他不會關心,但正是由於妖嬈將這件事拜託給他了,也教他怎麼說了,他才能像剛纔這樣與莊嚴博侃侃而談。
但說完,他就閉嘴了,能不說就不說。
莊嚴博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忍住了心頭的痛,對他點了點頭,“我會注意的。”
**
夜之區。
萬籟俱靜,正是好眠時。
妖嬈剛和夜辰滾過牀單,按照她的計劃,就是不能天天滾,三天也是要有一次的,但是因爲鳳炁會被他吸走的關係,夜辰並不是很熱衷,總覺得這樣會害了她。
然,他嘴上說不要,身體非常誠實,基本妖嬈勾勾小指頭,他就不行了。
整一個晚上,妖嬈的臉就一直對着枕頭,激烈時,她能被頂得直接趴到枕頭上,再將枕頭推出一個頭的距離。
非常好。
她很滿意!
喘了幾口氣後,她平復了一下心情,歪頭到他胸膛上枕着,然後擡頭瞧瞧夜辰。
這兩天,她發現了一件好事,那就是她的眼睛好像能看到點的東西了,之前只能看到光,或是白茫茫的影子,現在她能看到點輪廓,就像一千多度的近視眼,摘了眼鏡那般,五官看不清,但知道那是個人臉,還是個狗臉。
這事,她暫且沒告訴夜辰,怕他一激動,又不肯和她嘿咻了,好讓她的鳳炁能存起來養眼睛。
但按照兩人三天一回,眼睛還能有好轉的節奏,說明她的鳳炁有瘋長的趨勢,再看他的身體……老樣子,不見好,也不見壞,不過再不吐血了,也不會昏睡了,偶爾還能下地走走。
唔……她認爲這和她鳳炁越來越多有直接聯繫。
她和天行討論過這個問題,得出的結論是,孩子也會吸她的鳳炁,畢竟是她的孩子,夜家的種,吸也正常,不然與白烏鴉冰川大戰時,她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半條命的都沒了,兩個小子怎麼還能保得住,後期肯定也需要大量她的鳳炁維護身體機能,故,她的鳳炁一直在源源不斷地輸送給孩子,她,還有偶爾和她嘿咻的夜辰。
且,孩子的佔比最大。
現在孩子出生了,這個最大佔比就去掉了,剩下的就只有她自己和夜辰了。
雖然仍是慢,但效果很明顯啊。
她笑眯了眼,摟住夜辰的脖子,在他耳垂上親了一口。
剛剛情動過,還情動得很瘋狂,夜辰受不得她這個,立刻從牀上爬了起來,離她遠遠的。
他當然知道這並不是因爲她重欲,是因爲她老想着要用鳳炁養他的身體,這才樂此不彼地向他求歡。
他板着臉道:“三天一次,約好的。”
妖嬈知道他誤會了,她剛纔只是太高興了,忍不住親親他而已,唉……他怎麼就老過不去自己那一關呢,從她身上拿點鳳炁有什麼關係,他自己不也給了很多那啥啥嗎?(雖然都浪費了)。
她轉了轉眼珠子,如果鳳炁開始瘋長了,三天一次,改成三天好幾次,應該更有利於他的身體吧?眼睛看不見,她已經習慣了,並不覺得影響日常生活,趁着世府白烏鴉還沒大的動靜,養好他的身體纔是當務之急。
她當下拍板,決定要和夜辰好好聊聊這件事,不行就霸王硬上弓。
夜辰呢,一看到她轉眼珠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已穿妥衣服,離牀十步遠,並開始默唸清心咒,絕不爲她的美色所動。
色即是空……
色即是空啊……
妖嬈見他不爲所動,嘆了口氣,將被子裹到身上,裹了個密不透風,“好了,不勾引你,和你說正事。你不要因爲兩條腿能偶爾走走了,就這麼浪費體力。快,過來躺下。”她拍拍牀。
夜辰眯着眼,根本不信。
妖嬈咂咂嘴,將掉在地上的衣服都穿回去,等確定她穿嚴實了,夜辰才走回去躺下。
她一個翻身,翻到了他身上,這是她一直喜歡的睡姿,就喜歡躺他身上。
他伸手抱牢,免得她滑下去。
“九歌說莊嚴博打算在沈運梅生日的時候動手。”
“嗯,我知道。”他撫着她的頭髮,她知道的,他必然也會知道。
“你覺得可行?”
“人越多,越有機可趁。”因爲夠鬧騰,也夠亂,亂則生機。
這點妖嬈也認同,然後想了想又說道:“金悅桐來了以後,我打算將她安排到西樓去住,那離這裡有些距離,我和她雖然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但總有過膈應,恐怕她也不好意思見我。你覺得呢?”
他和莊嚴博雖然還沒到稱兄道弟的地步,但也算惺惺相惜,盟友的女人,對待的尺度自然不能太差,不能讓莊嚴博覺得苛待了,也不能太熱乎,不然顯得很假。
“這種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不用問我。”
“那好,就這麼決定了,另外……她怎麼說也是個千金小姐,又是莊嚴博放在心尖上的人,保護她的人也要安排幾個吧。”
“他的女人,他自己保護,我們不用插手。”
“他身邊的人不多啊,能用的都算是大將,分出來不等於減弱戰力了,我看還是我們這邊抽調人手吧。”
夜辰笑了笑,親了親她的頭頂心,“夜家的人估計是不樂意保護她的。”
真被他說對了,夜家人都護短,只要有欺負宗主心思的人,別管有沒有幹過,哪怕是心裡想過還沒付諸於行動,夜家都不會待見。這次救人,妖嬈也是好說歹說才讓九歌天行等人去的。
夜辰知道她是不想莊嚴博和他生出不該有的嫌隙來,人若是救來了,肯定是要好好安排的,“紅葉那有人,讓她挑幾個。”
阮家軍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給他們命令就行,就算保護的對象是殺父仇人,也會遵守命令。
“這個好,那就這樣決定了。”她突然打了個哈氣。
“困了?”
“嗯!”
“那睡吧!”他抱緊她。
“那個……”小手在他胸口畫着圈圈,“真的……不想做了?”她那心思還沒完全滅掉。
夜辰半晌沒回應。
她蹙眉擡起頭,竟見他已經閉眼了,她嘆了口氣,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給他還不要。
笨蛋!
**
一日後,尉遲府大辦壽宴,賓客似雲流。
來的達官貴人也納悶了,又不是逢十的壽辰,有什麼好大辦的,但基於眼下世府的氣氛,他們就是有疑惑也會爛在肚子裡不說。
上回熱鬧還是第一夫人產女,可沒見辦滿月酒,也是夠奇葩的。
等到了尉遲府的大門前,衆人又奇了,視線齊齊看向站在沈運梅身邊的女人身上,竟不是金悅桐這個媳婦,而是……金鳳鳴。
兩人手挽手,親熱得宛如母女。
儘管疑惑頗多,但來的人個個都是人精,當沒看見,該問候問候,該道喜道喜,一時間尉遲府熱鬧非凡,沖淡了白烏鴉來到後的沉重感。
主樓臥房裡,金悅桐看着搖籃裡的女兒,用了天行的藥後,女兒的身體情況穩定了不少,燒也退了,食慾也有好轉,就是總是昏昏沉沉地,一直在睡覺。
千雪開門走了進來,“小姐,人都來了。”
金悅桐親了親女兒的小手,掖好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回頭時眼神已從慈母之色轉換,靜謐而安靜。
機會從來就只有一次,爲了女兒,她不會再愚蠢了。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