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晚徑自喝着咖啡,絕口不提請坐兩個字。
妖嬈只好往前挪兩步,站到她正面,她是第一次見顧卿晚,發現她和夜辰很像,年輕時候肯定是個美人,現在保養得也很好,不過可能是剛養好病,臉色有些憔悴,粉塗得厚了些。
第一次見婆婆,她總歸是要表現一下的,看在夜辰的面上,面對這番目中無人的態度,她忍了。
王陸趾高氣揚地走到顧卿晚身後站着,假模假樣地在她耳邊耳語了一句。
顧卿晚擡了眼,高傲的像腦袋上戴了個王冠,放下咖啡杯,冷冷說了一句:“坐吧!”
妖嬈拉開椅子,慢悠悠地坐下,服務生見後過來點單,她搖了搖頭,剛喝了一肚子水,現在什麼也喝不下。
顧卿晚也沒替她張羅吃的喝的,桌上已經點好的蛋糕餅乾也沒移過來,她態度傲慢,兩隻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妖嬈,突然伸出了手,捏住了她的下頜,眯着眼睛左左右右地掰着她的臉看。
妖嬈不動聲色,任她看,心裡默唸老公是自己選的,攤上這麼個沒禮貌的婆婆,怪誰?
認了,也忍了。
顧卿晚哼了一聲:“整的還不錯!花不了不少錢吧?”
“呵呵,謝謝婆……”
她這‘婆’字還沒發完音,顧卿晚眼裡嫌棄的冷刀子就射了過來:“叫我尉遲夫人。”
這都挑明瞭,妖嬈還能恬不知恥地叫她婆婆嗎,肯定不能,咳了一聲,“尉遲夫人,您找我有什麼事?”
“我要你離開我兒子!”
直接了當,擲地有聲。
妖嬈眨巴了一下眼睛,擡手將耳廓朝前捋了捋,側過頭,將耳朵朝着她,禮貌地說道:“麻煩您再說一遍!”
顧卿晚重重放下手裡的咖啡杯,奶油沫子立刻濺了幾滴出來,冷笑道:“和我裝蒜?你還太嫩!”
包廂外,離得不遠的卡座上有三個拿着菜單的人,正是小符、小凡、小文,三人用菜單遮着臉,圍在一起嘀咕。
“這老女人是誰?”小文瞥着包廂的窗玻璃問。
包廂雖是全封閉的,但是玻璃房,玻璃牆上半部分是透明的,下半部分是磨砂玻璃,她們三個現在坐的位置正好對着這個玻璃房,隔着一個盆栽,隔着枝葉縫隙能很清楚地看見。
小凡將手機打開,刷出一條世府的官方微博,日期是三個月前,上頭有一張照片,遞給了小文。
小文一看,驚了:“那不就是尉遲……”
聲音太大,四周的人都看了過來。
小凡立刻捂住她的嘴:“你小聲點!”
她點了點頭,等小凡放了手輕聲道:“第一夫人?尉遲少爺的母親?”
“對,就是她。”
“她找小嬈幹什麼?”
小符看了一眼顧卿晚橫眉冷瞪的臉,道:“來着不善,善者不來。”
“興師問罪?”
“八成是!”
小文急道:“她樣子看上很兇,小嬈豈不是要吃虧了?”
她和小凡是接到了小符的電話趕過來的,電話裡小符說看到小嬈和個陌生男人出了軍校去了美食街,又說那老頭臉生的十分猙獰,她們擔心小嬈遇到了壞人了,掛了電話就翹課跟着來了,誰想會是一場婆媳見面。
小凡臉色凝重道:“小嬈現在的名聲不好聽,這個尉遲夫人肯定是來敲打她的。”
“敲打?我看不像。豪門規矩最多了,對於不三不四的女人尤其厭惡,我瞅着是讓小嬈離開尉遲少爺的。”小符抽空點了個聖代,人都來了,總要點點什麼,不然容易讓人起疑。
小凡和小文是節省的人,點了兩杯價格最低的咖啡。
“她們到底在說什麼?”小文聽不到聲音,急得慌。
包廂隔了音,外頭的人根本聽不見裡頭的動靜。
小凡很仗義地說道:“別急,看看情況再說,真出事了,我們衝進去。”
三人繼續觀望,而包廂裡的氣氛越來越凝重。
凝重完全來自顧卿晚,她對妖嬈的鄙夷毫不掩飾。
“你開個條件吧!”
這副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樣子,妖嬈真是忍很久了,但還是決定不要那麼快撕破臉皮。
“尉遲夫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明人不說暗話,你開個價吧?”
“開什麼價?”
王陸毫不客氣地說道:“葉嬈,你識相一點,夫人紆尊降貴得來見你就是給足你臉面了,別不識擡舉,給臉不要臉。”
妖嬈往他臉上溜達了一圈,冷聲道:“那……王管家……你的臉皮還要不要呢?”
他臉上的鞭痕就是夜辰抽出來的,若他還記得就該知道他沒資格在這裡說話。
王陸的臉皮子顫了一記,憋紅了一張臉,“夫人你看她這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誰趾高氣昂了?睜眼說瞎話的敗類。
顧卿晚擡手示意他閉嘴,板着臉看向妖嬈,“人應當知貴賤……”
貴賤?
妖嬈抖了抖眉骨,貴和賤不都是她說了算嗎?
“呵呵,尉遲夫人,既然說到貴賤,我不妨也和你說說……”
顧卿晚的眉毛隆了隆,“你想說什麼?”
“說貴賤啊!”她清澈的眼裡毫無懼意,侃侃談道:“人生而就不平等,有人生來就註定會比別人辛苦,註定一生勞碌,而有些人生下來就是豪門貴胄,含着金湯勺,不愁喝不愁吃,甚至能君臨天下,可是即便如此不平等,百年之後也無非是一抷塵土,再高貴又能高貴到哪裡去。彼時的高貴,死時也不能帶走,說到底不過是一場空,再不能居高臨下視人時,與不高貴的那些人又有何區別,不如活着的時候多一份悲憫之心,或許上天俯視你的時也會多一份悲憫。所以,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的身份有什麼問題。”
“說了半天,你就是不想離開夜辰。”
“我爲什麼要離開他?”
“因爲你不配!”顧卿晚大聲喝道,大約是臉上的粉真的塗太厚了,話落時還震落了些許,不過無礙她的囂張言辭。
“夜辰是尉遲家的少爺,是名門之後,他的父親是當今的總統,母親,也就是我,是顧家的嫡出千金,你應該知道顧家是什麼樣的人家?”
妖嬈當然知道,豪門,有錢,坐擁資產無數,光是世界一區就有不少繁華街道是顧家的產業,若非有這樣的資本,她也做不了尉遲夫人。
“尉遲夫人無非是想說,我沒你那樣的背景,甚至連真正的淑女都算不上。”
“沒錯!”
元媽上次在廚房和她對陣,她說的那些話,全告訴了她,尤其是她對婆婆態度,這樣不知尊卑的女人,怎麼能配得上自己的兒子。
“哈哈哈,那真是好笑了。”
“你笑什麼?”
“我笑你淺薄。所謂真正的有氣質的淑女,從不會炫耀她所擁有的一切,她不會告訴別人她讀過什麼書,去過什麼地方,有多少件衣服,買過什麼珠寶,因爲她沒有自卑感!”
妖嬈眼神灼灼,迎上這樣的目光,顧卿晚竟覺出一份低人一等的滋味來。
“你懂什麼!身份,權利,背景,那纔是一切,是你沒有才可以說的好似什麼都不在乎。”
“是。我的確沒有,可我有一顆愛夜辰的心。我愛他,至死不渝,不管他是誰,什麼身份,哪怕是乞丐,我也愛他,要他。就算他身體不好,就算他不長命,我也不在乎。身份不過是他出生後自帶的,我還嫌麻煩呢。”
“你說的好聽,他真是個乞丐,我看你早就去攀別的高枝了,別把自己說的像個高潔的聖女,你逃不過我的眼睛。你想要什麼,痛痛快快地說出來,我不會吝嗇地一毛不拔,畢竟你也陪了夜辰不少時間,讓他歡愉過!這點皮肉錢,我還是要給的。”
妖嬈冷了臉,什麼名門淑女,什麼豪門千金,說出來的話比糞池還臭。
“我什麼也不要,我只要夜辰,有他的地方就是我安生的地方,姓顧也好,姓尉遲也好,在我看來就是一個標籤,你不用三番四次地提醒這兩個姓氏有多高貴,血統有多優秀,我不屑一顧,更視如敝屣。你多費口舌根本無意義,真有這個功夫不如去說服你兒子,若能說服他不要我,那好,我二話不說就會走,絕不會賴着。可顯然你說不動他,所以就找着了我,想逼我主動退出,呵呵,尉遲夫人,你不覺得這樣的手法很下三濫嗎?”
“你敢說我下三濫!”顧卿晚氣的語調尖銳,活像指甲在玻璃上摳劃過的聲音。
“你若覺得不好聽,我現在就可以離開。”她作勢就要起來。
“你給我坐下!”
“尉遲夫人還有什麼指教嗎?如果有,請快一點,我還趕着回去上課!”
“你信不信我可以毫不費力地讓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妖嬈吃驚了:“你這是在恐嚇我?”
顧卿晚眼神裡彷彿淬了毒一樣,狠辣無比,“怎麼樣?怕了嗎?”
她洋洋得意的姿態,看在妖嬈眼裡只覺得愚不可及,她看着她,仔仔細細地看着,無法想象夜辰會有這麼個親媽。
她莞爾一笑,“很好,我會記得回去對夜辰說,他媽,也就是你,想殺我,但凡我以後有什麼頭疼腦熱就是你害的。”
“你敢!”顧卿晚狠拍了一記桌子,震得咖啡杯翻了,潔白的桌布立刻多了一片黑褐色的瑕疵。
“這不就是你的意思嗎?我有表達的不對?”
“葉嬈,你不要以爲夜辰真的會娶你,他只是貪圖新鮮,他是個有野心的男人,就算真娶了你,有一天若你沒法帶給他任何利益,他也會馬上拋棄你,到時候你能有什麼?你聽我的,同樣是女人,我不會害你。或許你會覺得我說的話不好聽,可這就是現實,你還年輕,涉世未深,你不懂像我們這樣的人家,真愛無敵就是個笑話。我的兒子我還不瞭解嗎?”
妖嬈看她的眼神突然就變了,變得陰冷無比。
“瞭解?你真的瞭解他的嗎?你真的知道他想要什麼嗎?你在乎只有第一夫人這個寶座,你在乎的只有權利。若你真的瞭解他,今天就不會來找我。你有什麼資格說我配不上夜辰,你甚至都沒有想過要了解我,就用你所謂的眼光剔除了我的存在。你以爲是爲了他好,可你不如看看你自己,如此尖酸刻薄,趾高氣揚,目中無人,是一個母親面對兒子喜歡的女人該有的態度嗎?我不與你爭,是看在你是生他養他的母親份上。但今天一番話,讓我足夠了解到,你根本不配得到我的尊敬。”
她沒忘記那日在醫院裡,她是怎麼辱罵夜辰的,她根本沒將夜辰當做兒子,只當他是一塊能讓她穩穩高坐第一夫人的墊腳石。
顧卿晚被她頂得臉都青了,但仍舊不放棄,抽出一張支票,嘩嘩寫下一串零。
“這是五百萬,夠你過日子的了,離開夜辰,這筆錢就是你的。還有……呵呵,整容是會有後遺症的,等日子久了,後期維修也是筆錢,你也不想臉殘了吧,夜辰看着你這張假臉早晚也是會膩的,不如現在就離開,還能留份美好的回憶。”
“真是勞您費心了,不過我這張臉他最清楚不過,就算假臉,他也喜歡得緊。五百萬……”
她看了看上頭的零,又看看顧卿晚,直接脫了鞋,從鞋墊裡抽出一張支票,在顧卿晚的怔愣下,拿走了筆,唰唰地在支票上寫下一串零……
手沒控制住,抖了一下,多了一個零,但她像沒看到,直接扔給顧卿晚。
“拿去,我給你……呃……5000萬,拿去好好治一下你的眼睛,還有內涵!”
話落,她穿上鞋,吧嗒吧嗒地走了。
出去後,她直奔廁所。
哎,水喝多了,尿急了,害的她剛纔手抖了一下。
上完廁所後,她直接走人,到了外頭,沒走出多遠,被小符下凡小文給追上了。
“嗯?你們怎麼在這?”這可是上課的時間,這三個丫頭竟然翹課了。
小凡擔心地看着她,“你沒事吧?”
“沒事啊?”她能有什麼事?
“你剛纔扔了一張支票給第一夫人,真的假的?”小符好奇的是這個。
包廂裡雖然什麼也聽不見,但表情能看到,扔支票的動作也看得一清二楚。
“真的!”
她吸取上次教訓,這回出門帶了錢的,不過現金不方便,就將支票本帶了出來,至於爲什麼放鞋裡,是因爲當時走的急,隨便塞了,然後就一直忘了拿,剛纔想給顧卿晚一點臉色看就想起來了,正好派上用場。
“你給了多少?”
“5000萬!”
小符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5……5……5……”後面的千萬他沒膽子說。
小文道:“我看到第一夫人也給你甩了支票。”
“哦,她給了我500萬!”
小符捂着胸口心痛的吼:“你有病啊,她給你500萬,你給她5000萬!”
妖嬈淡淡道:“當時尿急,多寫了個零,又不是故意的!”
小符:“……”
小文:“……”
小凡:“……”
震驚太大,都忘了問她這錢哪來的。
咖啡店裡,顧卿晚和王陸還呆着,盯着那張支票,遲遲沒反應,跟雕像似的。
回到軍校後,妖嬈回了寢室。
沒想夜辰也在。
他坐在沙發上,臉上的神色有些奇怪,看到她時又暖得很。
“回來了?”
她驚道:“你怎麼也回來了?”
“等你!”
“等我?”
“嗯!”他站起來,一步步走向她,將她攬進懷裡,緊緊地抱着。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擡起頭看他。
他溫暖地笑着,往她嘴脣上啄了一口,“妖嬈,你說的沒錯,沒內涵是該治。”
哎?
她傻了,他怎麼知道的?
“你……”她剛要開口就被他封住了脣,吻得熱火朝天。
“妖嬈,我愛你,這一生我絕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