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醫生抱過去檢查了，你妹妹跟着過去了。”龐帥的媽媽聲音哽塞，眼眶紅紅的，似乎是剛哭過。
“那林青呢？青兒在哪？我要見她。”龐帥心裡十分複雜，他有預感，已經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龐帥的媽媽沒有回答，扭過了頭去，不再看龐帥。龐帥一把抓住了趙欽：“你告訴我，青兒呢？她怎麼了？”
趙欽沉默着，一言不發。
“你說話呀！她人呢？”龐帥來回搡動着趙欽的肩膀。趙欽默默伸手指了指依然亮着燈光的手術室。
龐帥有點懂了，“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趙欽低着頭，“哥，你別太難過了，她會沒事的，會沒事的。別擔心。”
龐帥焦急地在手術室門口踱來踱去。這時候，幾個護士和妹妹推着嬰兒車過來了，那個長相甜美的護士對龐帥一家人說：“恭喜你們，寶寶很健康，一切正常。”
不知爲何，聽了這句話，龐帥的所有家人都沉默着，一言不發，沒有人笑，也沒有人主動去抱孩子，空曠的醫院走廊裡，只有寶寶的啼哭聲一直在緊揪着衆人的神經。
這時候妹妹強作歡顏說：“哥，你做爸爸了。”
可龐帥對妹妹的話置若罔聞，他甚至都不去看那個一直在哭着的孩子一眼，他從頭到尾一直都在手術室門外踱來踱去。
龐帥看了林青的爸爸一眼，他那蒼老的臉上，滿是溝壑般的皺紋，那種悲痛至極反而顯得平靜的表情，讓龐帥看了一眼就感覺心裡發酸，眼眶發熱。
龐帥走到老人面前。老人坐着，龐帥只好蹲下來，扶着他的肩膀說：“爸，別擔心，青兒不會有事的，她不會有事的。”
龐帥的聲音十分顫抖，他知道他的話連自己也安慰不了。
老人本來看起來面色平靜，一聽了龐帥這話，似乎勾起了他悲傷的過去，一時間一股巨大的悲痛涌上心頭。他迅速把頭扭向一邊，幾滴豆粒般的清淚默然垂下。老人重重吸了一下鼻子，然後又拿衣角揩了揩。
“我不擔心，青兒不會有事。”老人含着濃重的鼻音說。
時間大約又過去了半小時，這時候手術門終於被打開了。一個滿頭大汗的醫生把門拉開了一半。衆人都有點疑惑，因爲並不見林青被推出來。這時候，那個醫生摘下口罩說：“你們還有什麼話要和病人說的話，就趕緊吧。”
這話一出，龐
帥再也忍不住了，聲音抑制不住地嚎啕了起來：“怎麼會這樣？青兒，你不能走，不能丟下我。”
龐帥因爲極度傷心，哭着哭着就已經癱倒在地上。
這個時候，還算冷靜的龐青和媽媽，默默一邊流着眼淚，一邊默默跟着那個醫生走進了手術室去。而此時的龐帥已經癱倒在手術室門口。
龐青和媽媽走進去後，看見林青頭上帶着消了毒的紙巾。醫生已經在旁邊整齊地站成一排，幾個醫生默默對着林青鞠了一躬後，悄然離開了，只剩下幾個等着處理後事的助手。林青朝龐青和媽媽伸了伸手，龐青趕緊伸出手去，握住了林青伸出來的手。
龐青伸出虛弱的手，摘下氧氣罩，然後聲音猶如遊絲一般說了一句話。龐青沒有聽清楚，只好把耳朵湊近了林青的脣邊。
“我想和龐帥說幾句話。”龐青的聲音十分微弱。
龐青一聽，眼淚又掉下來了。她努力點了點頭，然後說：“嫂子，你別擔心，別擔心。”龐青除了別擔心之外，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知道這個時候她說什麼都沒有用處了。
龐青走出手術室，看到癱在地上流眼淚的龐帥。她把哥哥拉了起來，然後說：“哥，你不能倒下，你站起來，你必須堅強。嫂子要見你，你進去吧。”
龐帥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龐青，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然後用衣角揩了揩眼眶，這纔跟着妹妹走進手術室來。
龐帥走進去後，看見媽媽正在握着林青的手。龐青拉了拉媽媽的衣角說：“媽，咱們出去等着吧。”
龐帥的媽媽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林青的手，幾步一回頭地跟着龐青走出手術室去了。
龐帥走到手術檯旁邊，彎腰輕輕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林青伸出虛弱的手給龐帥擦了擦眼眶，然後說：“老公，你哭了，你別哭，你別哭好嗎？”
龐帥把林青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用嘴脣吻了一遍又一遍，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邊不停地往外洶涌。
“青兒，你不要走，你不能走。別丟下我和孩子，好嗎？你別走……”
看着這個自己最愛的男人在自己身邊哭得肝腸寸斷，林青心裡十分悲傷。她的耳際慢慢劃過了兩滴眼淚，但她依然堅強的對龐帥擠出來一個笑容說：“老公，咱們的孩子，還有咱爸，以後就都交給你了。你要照顧好他們。你別哭了好嗎？你要堅強，你還有孩子。”
看着
林青的面容，想到今天之後，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一個女人來愛自己；再也不會有那麼溫柔的女人，心甘情願爲了自己做盡一切，再也不會有這樣深刻的愛……龐帥感覺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青兒，你一定要堅持住。我愛你，青兒，你不能走。咱們還沒有辦婚禮呢？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你不能走，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因爲過度悲傷，龐帥的全身都在顫抖着。
林青擦了擦龐帥的眼眶說：“我走後，你去找朱若靈吧。她是個好女孩。讓我再叫你一遍：老公。我也愛你。”
龐帥搖晃着腦袋：“青兒，不要，你還記得嗎？很久以前，咱們在湖邊，在遊樂場說過的話，你說你一輩子不會離開我的，你說的！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
林青點了點頭，又一滴眼淚默默朝着耳際掉落了下去。
“老公，我還想看看孩子，你把孩子抱過來。”
龐帥擦乾了眼淚，跑出手術室，把孩子抱了過來。孩子一直在哭，一直哭。林青見了孩子後，微微咧嘴一笑，然後伸手要去抱孩子，龐帥把孩子遞給了她。
林青說：“如果孩子長大了，我希望她做一名教師，你同意嗎？”
龐帥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她成爲一名教師的。”
林青說：“老公，對不起。我原以爲，我還有很多時間，陪伴着你和孩子，所以很多事情我都沒有想過；我以爲我有很多機會可以和你分享孩子成長過程裡的種種煩惱的；我以爲我們可以共同討論孩子的未來……”
龐帥默默點了點頭說：“一定會有機會的。你不會離開我們的，對嗎？”
林青望着龐帥，此刻她全身的力氣似乎都突然消失了，她的眼瞼好像是萬斤巨石一般沉重。林青發現自己連孩子都已經抱不動了，孩子在她的胸膛上哭着扭來扭去，林青想擡手摸一摸她，可是那手忽然也變得也十分沉重，總也擡不起來。
林青拼盡了全力，出口的聲音卻依然十分微弱：“老公，你可以抱着我嗎？”
龐帥揩了揩眼淚，然後蹲下身去，把林青抱了起來，林青的頭抵着龐帥的胸膛。
“青兒，我欠你太多了，太多了，我甚至連一個婚禮都無法給你。”
林青輕輕把頭在龐帥胸間蹭了蹭，並不說話。這一刻，她終於，可以安心地把眼睛閉上了。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一覺醒來，還有明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