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爲了將房‘玉’珠救回來,餘長寧體力透支用盡了周身所有的力氣,巨‘浪’滔天涌來之時,他立即被一個‘浪’‘潮’打入了水中,猶如風中落葉一般被洪水捲走。,
好在他‘精’通水‘性’,雖然身體絲毫不受自己的控制,但也接着機會‘露’出水面吸氣換氣,不知被滾滾洪水帶了多遠後,竟幸運地抱住了一根飄浮在水中的長長枯木,隨‘波’逐流這才倖免於難。
其後飄飄‘蕩’‘蕩’了一夜,飢餓‘交’加體力透支的餘長寧終於暈了過去,這一昏‘迷’之後,就沒有了意識。
沉沉的倦意猶如附骨之蛆一般縈繞餘長寧不散,他覺得河水似乎不那麼冷冰冰了,一股熱氣從背後騰昇而起流遍周身,暖洋洋的感覺舒坦得餘長寧幾乎不想醒來。
王老漢正繃着臉往炕下加着柴薪,因爲現在乃是夏天,所以他既要使炕頭髮熱,又不能因過熱而引起榻上公子的不適,熱度拿捏得必須要恰到好處。
王芽兒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道:“爺爺,這樣能行麼?”
王老漢肯定點頭道:“當然,這公子寒氣入骨渾身冰涼,若不採用這個方法,即便醒過來只怕也會害一場大病,我們家中沒錢請郎中,是死是活也只能如此了。”
言罷,王老漢喟嘆一聲,心頭不由又有些忐忑,救回來的這位公子身着錦衣,面容俊雅,一看就知道不是泛泛之輩,尋常這樣的人物都是高車駟馬僕役成羣,他必定是不甚落河被洪水衝來此地,救他回來究竟是福是禍?當真是難以預料。
王芽兒卻沒有王老漢這般複雜的心思,她站起身子剛想伸個懶腰,突然雙手‘揉’了‘揉’眼睛驚喜高聲道:“呀,爺爺,他醒了。”
餘長寧恍然睜開眼睛,入目乃是一張溝壑的嚴肅老臉以及一張佈滿驚喜之‘色’的小臉,呆呆地看了他們半天,懵懂中餘長寧竟不知自己是誰,身在何處。
王芽兒見他癡癡呆呆半天沒有說話,不由小聲問道:“爺爺,他莫非是傻子,怎麼愣在這裡一動不動?”
“小孩子不許‘亂’說。”王老漢低聲喝斥了一句,對着餘長寧沉聲道,“公子,我們剛纔在黃河岸邊發現了你,所以將你救了回來,不知你現在覺得如何?可有哪裡不適?”
對,我是餘長寧,乃黃河治水副總管!
餘長寧猛然醒悟,前塵往事也瞬間涌入了腦海之中,他努力地掙扎起身,對着王老漢抱拳一躬道:“多謝老人家救命……”一言未了,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王老漢拍了拍餘長寧的後背替他理順呼吸,輕聲解釋道:“公子應該在河水中飄‘蕩’了很久,所以感染了風寒,不過既然醒來就不礙事,老朽待會熬製一碗薑湯給你喝下去。”
餘長寧感‘激’地點點頭,突然問道:“敢問老丈,今天乃是幾月幾號?”
王老漢每日都醉的一塌糊塗,何能記得當下時辰,聞言正在皺眉思忖,一旁的王芽兒已是微笑‘插’言道:“大哥哥,現在乃四月十二日。”
餘長寧默默思忖道:那日落水乃是四月十日凌晨,這麼說我在河中已經整整飄‘蕩’了兩天,糟糕,也不知大堤情況如何?還有‘玉’珠是否已經被他們救起?
一時之間,腦海中有太多太多疑問,餘長寧頓時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
見他面有急‘色’,王老漢不禁好奇問道:“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餘長寧翻下‘牀’榻正‘色’道:“老丈,我還有要事趕去盧縣,不知此地距離盧縣還有多遠的距離?”
“大概一百三十來裡。”王老漢說得一句,長吁一聲道:“現在已是深夜,公子你又何必如此着急?況且你的身體不適於長途勞累,還是等到明天老漢兒用牛車載你前去。”
餘長寧一瞄外面黑沉沉的天‘色’,也只有萬般無奈地點點頭。
王老漢將餘長寧扶下了‘牀’榻來到一張破破爛爛的木桌前落座,王芽兒抱着一個裝滿稀粥的陶罐走了過來,細心地將餘長寧身前的陶碗中添滿了熱氣騰騰的稀粥。
餘長寧見那稀粥光亮得猶如一碗白水,上面飄‘蕩’着些許野菜葉,不由伢聲道:“你們就吃這個?”
話音落點,餘長寧立即意識到了自己這麼問救命恩人有多麼的不禮貌,正在暗暗後悔間,王老漢已是毫不在意地笑道:“寒舍簡陋粗茶淡飯,倒是讓公子你見笑了。”
餘長寧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目光環顧一週,才發現這是一間小小的屋子,茅草作頂,青石作牆,青石之間的縫隙糊着用於遮擋暗風的黃泥,牆上掛着一副生着蛛網的斗笠雨衣,牆角矗立着幾塊看似打造過的大圓石,昏黃的油燈微微地搖曳着,忽明忽暗地照在了爺孫倆的臉上,看到他們貧窮如斯,餘長寧不由涌出了一股淡淡的酸楚感。
沉默半響,餘長寧遲疑地問道:“老人家,家中……就你們兩個人?”
王老漢喟嘆一聲道:“本來老漢兒有個兒子,可惜前年修築黃河大堤的時候死了……”
餘長寧默默地點點頭,也不好繼續追問下去,只得轉移話題道:“前些日官府不是下令濟州東南所有的百姓轉移麼,爲何你們卻沒走?”
王老漢又是一嘆道:“三餐尚不能求得溫飽,若離開了熟悉的村莊前往他處,我們祖孫倆也是死路一條。”
餘長寧頗覺奇怪地問道:“朝廷已爲災民派發了糧米,災民每日都能領取到維持溫飽的食物,怎會有死路一條之說?”
王老漢冷哼一聲道:“公子不要相信那些朝廷貪官污吏的鬼話!趙滿志連我的兒子都狠下心來殺死,怎會管我們這些百姓的死活?那一定是騙我們的!”餘長寧目光一閃,沉聲道:“老人家此話何意?莫非趙刺史與你有殺子之仇?”王老漢嘴‘脣’動了動,本想將心頭滿腔憤懣傾述而出,但一想到畢竟與這公子剛纔認識,坦誠相告說不定會有殺生之禍,只得搖頭嘆息道:“是老漢兒瘋言瘋語,公子不必當真。”